第22节
到了中午,李寻欢终于醒了,眼睛都没睁开就先习惯性地在他胸前蹭了一下，含含糊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还早，你要是困的话就再睡会儿，”裴戎昭伸手捂住他耳朵，嘟嘟囔囔地抱怨，“萨迪耶那个死小鬼，待会儿看到她我就先揍她一顿，吵吵嚷嚷的。” 李寻欢眨了几次眼，终于把困意去掉了，就微笑起来，“没事，其实也不是很困了，我们还是起来吧。”然后就先坐了起来，接着就忍不住“嘶”的一声吸了一口气，皱着眉伸手揉了揉后腰。 裴戎昭皱起了眉，伸手帮揉，一边揉还一边口是心非地埋怨：“活该，谁让你勾引我。” 李寻欢笑着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说道：“当初不是你要我努力勾引你的吗？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到他坐得挺不舒服的样子，裴戎昭干脆伸手把他捞到自己腿上坐好，运起阳性内功，用暖烘烘的手掌在他腰上揉了好一会儿，等到他身体没那么紧绷才拿过床头的衣服帮他穿起来。 虽然说自己并没有惨到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但是李寻欢还是挺享受他这样的体贴的。 两个人梳洗完，裴戎昭就先到厨房里下了两碗面——明教弟子不讲究用仆役服侍什么的，很多人的生活琐事都是自己打理，就连圣女大人都常常自己下厨什么的，所以家务活之类的，他都很得心应手。反倒是李寻欢从小家境就好，就算在关外的那十年也有老铁照顾他的起居，后来跟裴戎昭在一起以后，裴戎昭又一直照顾着他，可以说得上是个家务废。虽然他自己也有学着做一些家务事，但是下厨什么的……一直都是他的短板，他向来都是被裴戎昭禁止进入厨房的。 吃过早饭两人就出了裴戎昭的小院子，这时候外面已经是人来人往了，因为是中秋节的缘故，很多外出的弟子都回来过节，又有许多人在忙活着晚上祭月的事，难怪一大早就那么吵。 裴戎昭的小师妹萨迪耶姑娘就是罪魁祸首之一，她也不干什么正事，就守在到路边，看到美女就口花花地调戏几句，然后被各种师姐妹追着砍，大呼小叫的十分热闹。 裴戎昭一看到她就拔刀，大喝一声：“萨迪耶！过来让我看看你长进没有！” “昭昭师兄！”萨迪耶惊喜地拔刀，“昭昭师兄我们来决斗！我赢了你就要让李大哥压你一次！” 师兄妹两个二货又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李寻欢笑眯眯地袖着手站在一边看小师妹为了他的福利开始了不知道第几次自寻死路，看得很开心。 实际上小师妹是因为从小被昭昭师兄压迫太多了，很想看她师兄被压一次是什么样子，奈何李寻欢太不争气，从来没让她如愿过。 其实李寻欢对谁上谁下没多大执念的，他对他家阿昭本来就很纵容，而且他家阿昭也很照顾他的感觉，从来没让他觉得不舒服，只要能在一起，他也没什么别的要求。 不出他的意料，小师妹很快又被裴戎昭踹飞了。 裴大爷得意洋洋地收起刀过来牵住他的手，顺便在他脸上亲一口，“你男人厉不厉害？” 李寻欢笑着点头，“嗯，很厉害。” 小师妹唉声叹气地爬了起来，拖着刀垂头丧气地走了。 裴戎昭所住的地方自然是他师父常驻的往生涧，他师父是明教法王，夜帝卡卢比，往生涧是他训练弟子的地方，他的弟子也大多住在这里，由于今天是中秋要过节，夜帝大人开恩给弟子们放了一天假，所以这会儿大家都在准备晚上祭月的事，裴戎昭和李寻欢也去帮了不少忙。 夜幕降临的时候，月亮终于升起来了。大漠中的月亮看起来总是比别的地方的月亮圆得多亮得多，广阔的天空上璀璨的星河横跨两端，看起来无比的辉煌壮阔。 所有明教弟子身着素白衣袍，朝着月亮升起的地方单膝跪地一手放在心口，共同念诵教义：“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老。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我明教……” 这样一股宏大的声音响彻了光明顶上和往生涧中。李寻欢在裴戎昭旁边，骤然觉得胸怀前所未有的广阔。 祭月之后，就到了欢庆的时间，欢歌热舞当然有，美酒美食也不会少，不过很多小情侣已经借着大伙儿热闹的这一会儿，偷偷溜出了人群约会去了。 裴戎昭随手拎了一壶酒，牵了李寻欢的手也溜了出来。 李寻欢笑着问：“我们去哪儿？三生树吗？” “三生树那边肯定已经很多人了，我们不去凑这热闹，”裴戎昭左看右看，伸手一揽他的腰，踩着旁边的葡萄架一跃而起，三两下就飞到了往生涧中最高的那座山峰的顶上坐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腿，“石头上凉，你坐这儿。” 李寻欢也不跟他矫情——反正总是没办法反对他的——笑眯眯地坐到了他腿上，举起了手中一串又大又紫的葡萄，“刚好可以下酒。”刚才走到葡萄架旁边的时候顺手摘的。 说完那句话他就顺手往裴戎昭嘴里塞了一颗。 裴大爷脸皱了起来，“太酸了，你怎么偏偏选颗没熟的。” 李寻欢哈哈一笑，凑上去在他唇上舔了舔，舌头伸进去扫了一圈，眼睛眯起来，“我觉得还挺甜的啊。” “又招我！”裴戎昭恶狠狠地把他的嘴唇咬住，吻到他喘不过气才放开，哼道，“胆子越来越大了，嗯？” 李寻欢笑眯眯地把他伸进自己衣襟里的手拿了出来，一脸淡定地说：“那么多人在下面呢，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做吧？” 裴大爷一脸不爽，恨恨地咬了咬牙，“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调戏我？” 李寻欢眨了眨眼，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都老夫老妻了，你就当是情趣好了。” 裴戎昭看着他坦然的表情，也气不起来了——要知道他可是努力了很久，才让这书呆放下了所有的不安，安安心心地和他在一起的。现在他能够这么开心满足，不会再胡思乱想，也是挺不容易的，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在意他那些偶尔的恶趣味了。 “其实我以前从没想过，我还能有这么幸福的一天，”李寻欢脑袋往后一仰靠到了他肩上，叹道，“现在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你没出现，我会变成什么样子。阿昭，谢谢你。”谢谢你把我救出来。 裴戎昭的眉眼温柔起来，低头亲了亲他的耳朵。其实他也应该感谢李寻欢，如果当初他刚离开自己的世界的时候没有遇到李寻欢，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除了李寻欢，再不会有谁一直对他那么温柔包容。他知道自己的脾气没有多少人会受得了，当初他和李寻欢认识还没多久，就那样霸道嚣张地闯入他的生活，要是换了别的人，就算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肯定也不会对他那么有耐心，对他那么温柔。就像阿飞说的那样，他们两人的性格仿佛就是为了对方量身打造的，除了彼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适合对方。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道：“我去到那个世界，就是为了遇见你。” 他的语气认真又肯定，听得李寻欢心跳都漏了一拍——平常嚣张霸道性烈如火的人一温柔起来，那杀伤力简直是无比巨大的。 尤其是当李寻欢抬头看到他眼睛里那满满的温柔之后，更是呼吸都有些滞住了，脑子里糊成一团，下意识地抬头就急切地吻住了他。 裴戎昭愣了一下，眼里便泛起了笑意，一边回应他的吻一边开始考虑在这个地方做的可行性——嗯，这里够高了，下面的人应该看不到，也听不到。 于是等到李寻欢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摸了个够本。 “唔……下面、还有很多人呢……”他挣扎着拉开裴戎昭的手。 “他们看不到，”裴大爷满眼笑意地在他的脖子上啃了一口，“你小声点，他们也不会听到的。” “嗯……不、不行……”李寻欢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招他了，“光天化日的，回去再……” 裴戎昭一声不吭地继续在他身上开垦。 眼看自己就快沦陷了，李寻欢只好祭出了杀手锏，“阿昭，腰疼……” 好吧……裴戎昭自认为自己是个体贴的好情人，只好停了下来，亲亲他的额头，“好吧，不过你不能再招我了。” 他忙点头，放开搂着人家脖子的手，拿起旁边的酒壶和葡萄讨好地说：“那我们喝酒！” 吃不到rou，喝点酒也是好的……裴大爷默默地接过了酒壶，搂着媳妇儿一边看月亮一边喝酒，偶尔吃点豆腐也算是补偿了…… 第三十五章怜花宝鉴 十里长亭中，天机老人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满眼笑意地看着裴戎昭和李寻欢。这是一个看起来平平常常的老人,跟一般的乡下老头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的眼睛却很亮，看起来充满智慧。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对李寻欢道：“我早就听说过你，早就想找你喝喝酒，聊聊天，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 不等李寻欢说话,他又笑道：“想找你聊天只是因为我希望你这种人能够好好活着，在这个世上,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过现在看来,你不用和我聊聊天，也已经能够活得很好。”他若有所指地看了裴戎昭一眼。 李寻欢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自豪，他眼神柔和地看了看裴戎昭，说道：“我也是最近才变成这样的。” 天机老人哈哈一笑，“既然你都已经想开了，那么我也不用说什么废话，我只告诉你两个消息。第一，龙啸云已经找到了他认为可以对付你的高手，你可知道胡不归？” 李寻欢惊了一下，“就是那个使竹剑的‘疯剑’胡不归？” 天机老人点了点头，“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我看不透他们的武功深浅，一个是你，一个就是他。这人一向疯疯癫癫，他的剑法有时候精妙绝伦天下少有，有时候却糟糕得连看都看不得，百晓生因为这个才没有把他列上兵器谱，可要是列上了，你们两人谁先谁后犹未可知。” 裴戎昭眼睛一亮，问道：“他在哪里？” 天机老人笑道：“我知道裴公子是个武痴，遇到高手就想要打一场，可是你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并不是去找胡不归，还是先听听我的第二个消息吧。林仙儿自从当初诈死之后，便隐姓埋名暗中潜伏下来，利用各种手段，很是拉拢了一批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就是为了除去你们。此次藏宝事件也是她一手策划，如果不及时阻止，只怕她很快就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我已经得知了她的所在地，我想你们会更愿意亲自去解决这个敌人。” 那当然要！ 裴戎昭早就很后悔当初没有亲眼去看林仙儿死了，否则她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诈死，还搞出这么一大堆事情来让他家书呆这么闹心。 既然龙啸云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高手，李寻欢也就没那么担心林诗音的安危了，然而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老爷子，孙二侠在兴云庄外守了十几年，到底是在守护什么？他又是答应了谁？” 天机老人又开始抽烟，一句话也不说。 孙小红看了李寻欢和裴戎昭一眼，笑嘻嘻地对天机老人说：“爷爷，既然现在正主已经明白过来了，二叔应该也没有必要再守下去了吧？” 天机老人哼了一声，“怎么？人家都有主了，你还想着帮他那么多忙？不怕裴公子一刀砍了你？” 孙小红脸一红，气恼地跺脚，“你想到哪里去啦！事情本来就应该让他知道，原本该在他手里的东西被别人藏起来那么多年，难道不该回到他手中吗？” 天机老人微微一笑，说道：“也对，这件事还是该由他自己决定才是。” 接下来，他就缓缓地道出了多年前的一桩秘辛。 兴云庄是真的有武功秘籍的，然而却不是大侠沈浪的，而是沈浪的好友王怜花的。王怜花本来是多年前武林中惊才绝艳独一无二的一个才子，所学之杂，涉猎之广，武林中无一人出其右，然而他的性子却有些邪，也曾经做过不少错事。在他被沈浪感化之后，他已觉得自己所学太杂也太邪，便想烧了记载自己一生所学的《怜花宝鉴》，但是那毕竟是他一生的心血，他又实在舍不得，于是在他和沈浪等人远赴海外之前，他就想将这《怜花宝鉴》交给他认为最可靠的人——李寻欢——来保管，想托付他替自己找一个天资高、心术正的弟子来传承。可是那时候李寻欢刚好外出，于是宝鉴就交到了当时还没有跟李寻欢感情破裂的林诗音手里。王怜花因为担心当时李寻欢的武功不够强，便托付孙驼子——也就是天机老人的二子，当年号称“背上一座山，山也压不垮”的孙二——在兴云庄外守护，如过有人来夺书，就助李寻欢一臂之力。 李寻欢呆了一下，“她为什么从没告诉过我？” 裴戎昭哼了一声，“你不是说她那时候不希望你再涉足江湖事吗？她当然要把这个可能会让你遇到危险的宝物藏起来不让你知道，后来你们关系破裂，她那么恨你，当然更不会告诉你了。” 阿飞皱起了眉，“她怎么可以这样？这岂不是让大哥失信于人？” 李寻欢叹道：“阿飞，不要说了，她恨我也是应该的。” 裴戎昭的目光骤然转向他，“难道你就认为她一点错都没有？她恨你，所以她就算让你有负别人所托也是对的？你这样想难道对得起人家王前辈对你的信任？” “我……”李寻欢讷讷无言，放下了对林诗音的感情之后，他反而能够更客观地去看待这个女人了，虽然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她确实做得不对。 “去把那本书要回来，”裴戎昭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里，你要对得起王前辈，更要对得起孙二侠！他为了一个承诺，可以抛却江湖上的名声，甘心守在一间小店里蹉跎了十几年，这样一个汉子，你难道不该让他早些卸下担子，让他回家过年？” 李寻欢沉思了一会儿，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本来还带着一丝轻愁的脸，慢慢地变得意气风发，满怀豪情，现在的他才真真正正地显露出了他过去在江湖上快意恩仇热血沸腾的样子。 “我们走吧，等把书拿回来之后，我一定要和孙二侠痛饮一番！”他在天机老人和孙小红欣慰的目光中坚定地点头，“两位放心，今年孙二侠一定可以跟你们回家过年的！” 天机老人笑了笑说道：“趁着现在龙啸云还在回来的路上，快去吧，若是让他知道此事，只怕又要横生枝节。” 孙小红的目光突然古怪起来，“这大半夜的，突然闯进有夫之妇的闺房里是不是有点儿……” 李寻欢愕然，“是啊……” “对呀！所以你们要带上我！”孙小红得意地笑了，“我进去把她请出房间来，就没问题了！”老实说她对于林诗音隐瞒怜花宝典的事害得她二叔十多年没回家这事儿还是很怨念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兴云庄中林诗音的小楼前，而阿飞则到孙驼子的店里去守着，以防金钱帮的人去找事。 小楼上的灯还没灭，昏暗的灯光在窗纸上映出了林诗音做针线活儿的影子，李寻欢突然叹了一口气。 裴戎昭眉毛一挑，“怎么？舍不得？” 李寻欢顿时有些惶急，“你知道我不是的！”虽然确实有心酸惋惜，但是已经不参杂着爱情的成分了，只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表妹，曾经也爱过那么多年，难免还是关心的。 裴戎昭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那你待会儿要乖乖的，不准反驳我的话。” 李寻欢嘟囔：“那也要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不过只要不过分，就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吧，反正阿昭总是为了我好的……他这样想道。 孙小红小声道：“那我就去了？” 看到众人点头，她轻手轻脚地走上楼去，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了林诗音惊慌的声音：“谁？” “龙夫人，李探花来向你讨回故人托付之物，请出来一见。” 林诗音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哑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了。” 孙小红就退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林诗音脸色苍白地打开了门，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脚步虚浮地走了下来，一直走到了李寻欢的面前，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也还是敢来见我的。” 裴戎昭眉毛一挑，“怎么？你私藏别人托付给他的东西还不告诉他，还以为自己很占理？” “阿昭……”李寻欢忍不住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