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安息之地
小白也懒得去想为什么这个地方也会有鹿角虫站了，一路小跑冲了进去。 车站似乎近期有人来过。地上有新鲜的脚印，小白在寻找有用的投币口时，在一处站台旁的凳子上发现了一个大大的屁股印子，一定是有人没把灰尘擦干净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至于这个人是谁，又是怎么来到这的，小白就无从得知了。直到他看见一个站台显眼处折叠立着的一张卡片，以及那铁栅栏边被挖出了一个大洞的隧道口…… “错过你真是非常抱歉！如果你感觉找不到路……这个科尼法有点厉害啊！” 小白并不是没有想过从角虫车道走，但是在车道未激活，里面没有光线的情况下，这个想法基本没有可实现性。 虽然走角虫车道很省事，但前提是自己得知道正确路线，而既然有了鹿角虫，那就更没有必要自己来了。 他可没有科尼法神奇的寻路的本事，什么都得看运气来，听说里面的路像迷宫一样，比外面的路还要复杂，还万一在里面迷路了，那就真的很麻烦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从这里进来……小白想到2号仓库的那个水晶海就笑而不语。 科尼法也是被逼急了才会选择走鹿角虫道，而且看样子他这是解锁了一项新技能啊，这个本事让小白十分羡慕，决定找他同行也许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敲响铃铛，栅栏收起，等了老半天才听见轰隆隆的脚步声从隧道中传来。老鹿角虫头上的尖角顶着一张纸，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打了个响鼻，两股气浪从鼻子中喷出，吹得地上的灰尘四处乱窜。 “咳咳咳……不好意思……咳咳，路上发生了一点车祸，一只大胖虫子突然出现在我前进的路上，真是太危险了！ 他是怎么进去的！他看见咳咳……他看见我过来赶紧返身就往回跑，尽管我及时减速，还是把他撞出了五六米远。” 小白“……然后你就把他送回去了？他没有受伤吧？” 老鹿角虫顺了口气，说道“受了点伤，把他送回德特茅斯花了些时间，可把我给累坏了！ 我太老了！四肢都僵硬不堪，载着一只这么胖的虫子跑到地表上去，差点要了我的老命！下次再让我遇见他我绝对不做他的生意。 他一下车站我就虫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对了，能帮我把角上的这张纸拿掉么，它挡着我视线了。” 说着把脑袋低下，凑近小白，让他能够够得着角上的那张纸。小白摘下地图纸，发现上面是画了一半的安息之地地图，虽然烂了，但这个区域地形本来就很简单，算是便宜了小白。 可怜的科尼法。 老鹿角虫看了看周围场景的布置，认出了这里是哪。 “安息之地……旅客们会来这里为逝者举行葬礼……“ “嗯？看来你来过这，能跟我说说安息之地吗？” “当然了，事实上我对这里的了解还是非常深的。安息之地是圣巢居民的一处墓地，生前有一些地位的虫子在自己死前都可以给圣巢缴纳一笔吉欧，然后死后就可以被安葬在这里。” “还有这回事？可是我听说以前的圣巢，虫子可是非常多的啊！那有钱的虫子肯定也不少，这个安息之地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大，哪里埋得下这么多虫子的？” “谁跟你说这些死虫子需要埋了？” 小白疑惑了，不埋岂不是更挤不下了。 “啊？那怎么……” “我想你应该看见过外面那些石头棺材了吧？绝大多数普通虫子的寿命都是非常短暂的，十几年之后，他们的孩子估计都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小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在他的世界观里，好像大家活得都挺久的。 猎人在圣巢没衰弱的时候就活着了，老欧德经历过德特茅斯的繁荣，那就是在瘟疫出现之前他就出生了，少说也活了个七八十年。 至于斯莱他们……作为老欧德的老朋友应该也活了挺久的吧，对了还有面前这个老鹿角虫，起码也活了几百年了。 老鹿角虫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就意味着这些十几年之前装进棺材里的虫子就可以把位置空出来让给别的虫子了啊！” “什么？！” 小白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下巴？？）。 “可即使是这样，安息之地的坟位也是供不应求啊！所以圣巢还有一个专门的组织，调查那些下葬虫子的身世背景。 那些孤苦伶仃或者孩子出了意外的，结果你应该也猜得到了，这也算是推进了圣巢的虫口普查工作了。 这个工作需要非常多的虫子来干，每年光他们的薪水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不过在天价的安葬费面前，这些都是小意思了。 而且它们还可以从中赚到一些回扣，死虫的钱是最好赚的了。当然了，这群虫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老来得子的虫了，挡了它们的财路。” 圣巢的伟大形象在小白的心中又崩塌了几分，尽管他对于死亡这件事情已经看得很淡了，但是既然都已经把死者安葬下去了，又把它们挖出来，这像什么话！ “那我在另一边看到了一些很华丽的墓……” 老鹿角虫知道小白想说什么，开口解释道“那些墓倒是安全得很，有专门的卫兵看守，里面埋葬着的要么是一些贵族，要么就是为王国做出了伟大贡献的虫子，它们可以得到永远的安息。 那些贵族生前享有着绝大部分的资源，这种情况直到它们死后也没有改变。 听说电车站的那边的贵族们的坟墓修建得十分精美，这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自己感受得到？”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老鹿角虫嗤笑了一声，“选择坐我们的车的都是一些平民，贵族们都会选择坐电车，绝大多数贵族有生之年只会来这里一次，那就是它们死亡的时候。 贵族的后人是被禁止参加葬礼的，也许是要在它们后人心中留下一个永远伟大的形象？你说可笑不可笑。 坐什么车不都是走向死亡？生前拥有多少东西，死了不也只是占着那一方土地？” 小白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难道这件事情就没虫子泄露出去过吗？” “这又怎么样？多少虫子渴望自己时候能被安葬在这里啊！要是前面的虫子不把位置让出来，自己死后又怎么能够住进去呢？至于以后的事情，自己都死了，谁还管那么多？ 那些快要死去的虫子们甚至会为了一个卖相好一点的棺材相互之间大打出手。 你能想象一群弱不禁风的虫子挥舞着脆弱无力的拳头往对方身上招呼的场景吗？这样的场面每天都会上演！” “它们疯了吧！” “疯？我看那倒未必，那些圣巢的虫子们并不害怕死亡，他们害怕的是死亡之后灵魂无法得到神的接引，无法进入神的国度。 传言死后如果安葬在安息之地，自己的灵魂就会得到神的救赎，生前犯下的错误都会得到神的原谅。” “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也许有吧，我的母亲曾经跟我说过，神的国度是梦一般的世界，只有死后，才能拥有真正的美梦。”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活着就不能做美梦了么？” 小白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所做过的梦都挺吓人的，心里对这个说法相信了几分。 老鹿角虫耸了耸脖子，“年轻的时候我对此挺相信的，可是突然有一天，我也开始做梦了。 哎！那种感觉可真是美妙啊，也是从那天开始，来这里安葬的虫子也越来越少了。 再到后来这个车站也彻底封闭了，现在安息之地已经没人来了，大概死人都会自己给自己举行葬礼了？” 犹豫了一下，老鹿角虫眼睛偷偷地朝天上看了看，“我想大概神已经死了吧。” 小白也沉默不语，脑中地想象着几百年前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老鹿角虫口中描述的那些场景。 “……这些专门干这些事情的虫子就不担心死后被神给抛弃吗？” “怎么可能呢？在它们的概念里，它们让每一个付得起钱的虫子都得到了进入神国的机会，功德无量！死后必定会受到神的厚待。” “真是……太荒唐了……”小白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哦对了这些东西你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 老鹿角虫笑了笑，没有回答小白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你觉得这些挖出来的虫子应该怎么处理？” 这真是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小白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老鹿角虫背上的那两排座椅，不由得地往后退了一步。 见此，老鹿角虫才乐呵呵地说道“放心吧，我们鹿角虫只载活虫，包括那些被葬在里面的虫子，如果那些虫子死在了外面，我们是不会把它们的身体带进来的。 虫子在外面死亡的那一瞬间，它们的灵魂就已经失去了进入神国的资格，所以……” 虽然这里只有它们两个，不管话说得多大声都不会有其他人听得见，但老鹿角虫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小白说道 “所以那些虫子都是活着的时候被关进棺材里的！你能想象那种在黑暗中静静等待死亡的感觉吗？我可想象不出来。 这些事情是我载着这里的工作虫员上下班，它们亲口跟我说的，干我们这一行的，就爱抓住休息的机会和人唠嗑…… 刚才那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建议你……” “不不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休息够了没有，休息好了我们出发了！” “哼哧！” 通了通鼻子，感觉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老鹿角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切妥当。 “那么你打算去哪呢？小家伙。” “去德额……还是去苍绿之径吧。” “好嘞，坐稳喽，这趟行程可有一点远。” 老鹿角虫载着小白驶离车站，隧道中的小白回头看向身后的站台，颠簸之中，好像又看见了那些在空中凝聚而成的面具正缓缓消散。 “…… 被铭记的死者？受到尊崇的梦境？ 安息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