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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步步盘算好了的东西,忽然一下子落在眼前的时候,反倒将人砸了个蒙。好处你拿着,那些堵心不好的,你也得受着。只承恩,不承宠,这是不可能的。宁月虽然有些心理准备,可真要撸起袖子上阵了,多少还是有点为难情绪。 宁月的衣服被拉扯来去,发髻也松散下来。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在镜子前转了个身,俨然换了个人似的。 天蓝色的裙身上暗暗绣着银灰色的栀子花织锦纹,耳边两颗碧绿的耳坠子宛若绿葡萄似的荡漾来去,眉眼被细细地描画过,唇也染了红芍药似的,添了十分的妩媚。发髻被盘成了个圆满髻,两侧插上了钿子花饰,是个正经贵人的模样了。 她本就生得清澈中带几分娇媚,只是还未嫁人,显不出来。如今一打扮,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思,彩珠彩阳看了纷纷睁大了眼睛,不禁夸赞一番。 宁月对着镜子左右看看,也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那日在束英阁穿孟宗青给的国夫人朝服的样子了。她轻轻拂过裙身,不禁暗暗想来自己也是够争气。穿完国夫人的,穿贵人的,几个人能做到?不管以后是赢是输,也算值啦。 今日之后,咬着牙一入深宫,也算绝了外头的红尘,所幸就当成去做姑子了!姑子青灯素衣,只求佛法;自己锦衣玉食,一心给宁家谋求个清白,这是同一个道理。 自己从此也算是正式吃皇粮的人了,等以后父亲接回来了,若是自己在宫里混得不错,说出去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宫里宫外有个照应,也好让父亲安度晚年。 想到这儿,宁月心一横,将一脸委丧换成了明朗的神色,对着铜镜试几个微笑的角度,又干脆翻起匣子,选着那些珠翠簪子往头上一个个比划起来。 “彩珠,彩阳,你们一直在内宫伺候,知道皇上喜欢什么颜色吗?” 宁月将头埋在那堆玉钗银簪手钏戒指里扒拉个不停,完全没察觉到身后一个影子慢慢靠了过来。听后头没人回应,宁月轻轻笑了一下,“你们俩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皇上要来了?” 灿然明媚的眉眼回头望去,瞬间定格僵住。 人若是有缘,总会碰上,不论是好缘还是孽缘。直到很久之后,宁月再回想起来这一天的时候,才会笑着说一声这算是个机缘。可现在,宁月算是彻底蒙住了。 “皇上喜欢什么颜色,本王不知道。可本王最喜欢大红色,犯了事儿的宫人主子往慎行司一送,几个板子下去,那叫一个鲜艳。” 孟宗青抽了一下唇,冷冷盯着宁月的石榴红似的嘴,哼笑道,“本王瞧着你这胭脂涂错了地方,不该在嘴上,该在你那'后头'。” 孟宗青突然驾到,怎么没人说呢!宁月望后头扫了一眼,见彩阳彩珠在外厅躲着,不敢靠前一步,急道,“彩阳,彩珠!你们怎么让外人进来了!” 宁月完全没想到孟宗青会突然来,不得不的说,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形撞进自己眼中的时候,除了错愕惊讶,心神似乎猛地漏了一拍。他依旧是眉间带着几分清傲不屑之意,出入这里如入无人之境,没有半点顾虑。 那一袭潇潇身影不以为然地择了一处撩袍坐下,瞥了一眼宁月通红的脸,扬了扬唇,“什么猪马牛羊,他给你配的就这俩人,你就得意了?真以为自己以后进了后宫,能做凤凰?” 果然,这个瘟神一张嘴就没好话。 宁月可不怕别人挤兑,有来有去,她礼尚往来最擅长。 轻轻咳嗽了一声,故意抬手摸了摸脑后的簪子,宁月规规矩矩地直挺起来身子坐在他旁边的矮凳子上,人畜无害地笑道,“哟,国舅爷来了。嫔妾失仪,还望恕罪。” 孟宗青一听“嫔妾”两字,后背冷不丁起了层鸡皮疙瘩,皱着眉用复杂的眼神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心里泛起一阵不快,“皇上还未给封号,内务府也还没正式安排,你不算什么后宫妃嫔。” 宁月嗨了一声,笑得心宽极了,“嫔妾自知身份低微,还算不上什么要紧人。不过嫔妾不急,等皇上来了之后定夺。” 她先前在束英阁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又开始了,一口一个嫔妾嫔妾自称着,声音温婉可人,孟宗青听得看得后牙一咬,眉眼深遂起来,“嫔妾嫔妾,圣旨没下就如此猖狂!” “国舅爷您息怒,嫔妾不懂宫里的规矩,以后慢慢会学。以前宁月在束英阁给国舅爷添了不少麻烦,这次,就不劳烦国舅爷费心了。”说着,抬起俏丽清艳的笑颜越过孟宗青的肩膀看过去,“彩阳彩珠,还不快给国舅爷上茶上点心呀!” 宁月伸着脖子往那头招呼了一句,可那两个宫女哪里敢过来。 她们素闻孟宗青的性子,皆不敢得罪,又敬又怕,如今听见这位正经小主子在这儿阴阳怪气地公然和孟宗青挤兑,就算没看见孟宗青的正脸,也能从他僵直的后背看出来几丝阴沉的气息。 两人偷偷对视了一眼,蹑手蹑脚地想偷偷撤出去,哪知脚步刚走起来,只听孟宗青沉着声音怒道,“本王不用!” 一声令下,自然把宁月那声温柔生冷地挤走,彩珠彩阳身子抖着身子小声道,“国舅爷,奴才们外头还有差事......” “那就快去!”孟宗青侧头打发了一句,那两个宫人如蒙大赦,赶紧谢了好几句,丢下宁月这个新主子就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