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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察局里做笔录时,教授先是一言不发。 后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始激动的要求警察“如实的”记录他每一句话。 他把自己跟人灵魂互换的事和盘托出——并告诉警察,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了,社会的秩序将被彻底打乱。男人终将变成女人,富者终会变成贫者,欺压者终会变成被欺压者,牺牲他人者将会变成被牺牲者——施害者终将受自己的害。 冥冥之中有一股意志信仰绝对的公平,它终将通过打乱灵魂的方式,逼迫全人类作出改变。 但他不懂得人类的本性,终将以善意铸恶果,大混乱时代势必定到来。 然后他痛哭崩溃着说——他不能变成贫困失学女童,初中毕业就订婚,十九岁生两个孩子,一辈子困在家务辛劳中。这样的社会需要他这样的研究者去揭开规律,为建立新的秩序施政献策。他肯定能在这个时代作出最杰出的学术成果,青史留名。 警察当然觉得他是个疯子,就顺着他的话安慰他,“现在男女已经很平等了,变成女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啊。而且教授您自己好像就是贫困山区考出来的吧?如果能重回十几岁的年纪,那多好?现在考出来,可比你那个年代容易多了吧?” 教授忽然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声嘶力竭的控诉,“为什么交换的不是你?明明你受益得比我更多,我什么都见过,而你才是根本什么都不懂。就算有人该被重新教育,也是该是你这种人吧?!” 。 “意识到自己可能变成受害一方,”郑莹颖冷笑着,“他可比真正的受害者暴躁多了。” 苏禾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孟周翰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精致利己主义者嘛,牺牲别人时,劝别人顾全大局的姿态要多优雅有多优雅。轮到自己了,那肯定跳得比谁都难看。 但是—— “重点不在这里吧。你就完全不在乎他留下的‘预言’吗?” 第63章 天降正义(五) “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 苏禾并不是很在乎——因为想也知道, 她连独立于物质的“灵魂”是个什么概念都不清楚,而“对方”却能任意的把人的灵魂从一个躯体里转移进另一个躯体里。 他们之间的能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目前为止,对方对她而言根本是“神”一样的存在。 她在乎有用吗? 但另一方面, 她其实又很在乎。 因为对方技术上也许逼近“神”, 但思想上目前看来无疑还是“人”的层次。倾全社会之力,也许用不了很远的将来, 就能破解“它”,或者至少把它从神秘学的范畴降维成科学或者社会学的范畴。 如果更进一步, 人类不仅理解了“它”, 甚至还理解了灵魂转移的技术…… 到那时, 恐怕必然要有一次关于“接受”还是“反抗”的大抉择。 必定伴随着社会大动荡和思想观念的剧烈变迁。 她肯定也逃不过。 从自身的爱憎出发, 她当然不喜欢这东西。 她学业有成,爱情稳定, 前途明朗,并且人生追求明确。父母同学朋友全都是好人,大部分人现状都还算安稳太平。他们生活在富足安定的社会里, 每个人对未来都有期待和追求。只要社会安定的运行下去,便必然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就算未必能在到达生命终点前实现自己的理想, 想来也不至于会留下虚度光阴的懊悔。 ……郑莹颖说“阶级软弱性”, 没错, 她也有。 她认为一切生活富足平稳的人, 都有软弱性。都恐惧动荡, 抗拒手段激烈的“革命”。 但, 既然都说是“软弱性”了……那她当然是知道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为数不少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并且他们遭遇的苦难,诸如战争、贫困、饥荒等大概率根本就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过错。而是因为某些霸权主义国家的cao控和剥削——他们所遭受的苦难背后,也许并不止对应着受益的霸权国家和跨国公司里那些强权者, 或许还有一个个平庸幸福不曾对他们作恶却也从他们遭受的苦难中获益的人——而这些人甚至很可能完全不在乎世上还有另外一群人。 同样生而为人,仅仅因为出生在不同的国家,处境就有云泥之别。 更不必说那些为一己私利而肆意剥夺他人性命,令无数人深陷战争的真正恶人。 凭什么他们不能让对方尝一尝他们的苦难,凭什么他们就不能品味一下和平饱暖的滋味? 甚至就算是在她所生活的这个国家里,她所拥有的一切就当真是公平的吗? 苏禾很清楚,尽管她把孟周翰称作中彩票的人,但实际上她自己何尝不也是个中彩票的人? 就像那个教授说的一样。她虽然生为女性,却出生在江城这个经济发达、观念开明的大城市里。从小享受着这个国家最便利的城市生活,最发达的基础设施,最优质的教育资源,最优渥的社会福利,并且还受益于远超其他地区的公共治理水平。 她的父母虽然不是什么豪富,但也工作稳定,在这个房价高企的城市里有着很不错的住房——这就已经超过绝大多数来到这个城市里奋斗的人了。 ……这些莫非是靠她自身的能力和努力获得的吗?不过是因为投胎彩票罢了。 孟周翰说,灵魂互换是一次投胎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