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东风解冻
自从梨二得知柳无寐和莫桃的事之后，柳无寐便再也没出现过。即使如此，多了陆素这个朋友，梨二身边也并不冷清。陆素虽然是柒白的胞姐，却并不比柒白老成，虽然身为仙君已多年，却不知为何，对很多事物还仿若初见一般好奇。 等到了立春，就更加热闹了，梨二很快就将柳无寐带给她的烦恼抛却。 古籍《群芳谱》有言：“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立春时节，人间一片生机勃勃。穷苦人家熬过了寒冷的冬日，值得庆祝，钟鸣鼎食之家，贵族少年少女们被拘了一个冬天，更是兴致勃勃，四处踏青赴宴。 立春分为三侯，即：一侯东风解冻，二侯蛰虫始振，三侯鱼徙负冰。 此日正是春风解冻之时，迎春花四处绽放，山中众仙君也不耐寂寞，好些仙君都扮作凡人相约去那人世游玩。是日，陆素拉了她弟弟柒白和云雾茶君去敲梨二的门，梨二罕见这么多仙君一同出现，大呼稀奇。 三人皆变为凡人打扮，连陆素都罕见地变了件淡粉色的衫子，云雾茶君懒得倒腾，只是双眼一闭，再睁开时已是黑瞳。 柒白仿佛不知从云雾茶君那受了什么气，一直别着头不看她，嘴里哼个不停，然而云雾茶君好像并没有察觉，依旧一幅冷冷淡淡的样子。 即使被人忽视，柒白还是变了一身青色云纹长衫，站在云雾茶君旁边，两人倒是颇为登对。 梨二本想穿自己身上的衣服，陆素偏是不肯，叫嚷着：“你这样出去可是跟我们不搭。”梨二只觉得身上衣衫瞬时间颜色、样式千变万化，头上也是时重时轻。直到给梨二变了一身红裙凤钗，琅珮作响，陆素这才满意道：“这才像个小姑娘嘛！” 梨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感到那凤钗又好像要掉了，赶紧去扶。云雾茶君观梨二身着红衣的确衬得她面白如瓷，瞳仁汪汪，娇艳非常，即便是她这喜爱素净的人也道了声不错。 然而再打量一番，又补充道：“不错是不错，这身打扮实在太过扎眼。”话毕，素手一挥，梨二头上的凤钗步摇皆是不见，换了个人间少女常见的双丫髻，再一挥，那腰间叮当作响的一大堆物什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绣着梨花的小巧香囊。 刚刚还像个莫名其妙的暴发户，如今梨二已变为一个娇俏少女，陆素也在一旁拍着手笑道：“还是你厉害。”柒白趁机干巴巴讨好云雾茶君：“你这一变，梨二跟之前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比陆素那手艺好多了。”这一句话接连得罪两个人，柒白获得两个白眼，云雾茶君却还是没理他。 …… 梨二本来心中本来还隐隐担忧自己还是太过招眼，及到人间一看，人间少男少女果然个个穿红着绿，个个喜气洋洋，因此也放下心来，畅快游玩。 梨二一行人来的是人间齐国之都邺城，话说人间版图，齐国居北已占过半，与它隔着长河遥遥相望的是南方宁国。在其更北之处，其寒冷程度已超乎人所能居，画舆图者也不能确定是否有国土，但偶有自北来者，观其面貌的确与齐人有异，因此标齐国更北之处为极漠。 北国立春，最为热闹，因为其体会过冬日极寒，因此到了立春，免不得敲锣打鼓一番。梨二四人沿街行走，地面皆是红色鞭炮壳，时不时有汉子从屋内出来，手提一串大红挂炮，点燃即往门外扔去，稚童在旁边捂着耳朵打闹。更大的孩童敢走更远，因此成群结伴顺着街走，谁家放炮就在旁边起哄助兴，主人便笑嘻嘻地准备饴糖给他们吃。 路边时不时还有卖杂耍助兴的，猴子跳火圈、胸口碎大石、变脸等，颇为精彩。陆素推着柒白叫他也上前卖个杂耍来看，柒白暗见云雾茶君嘴角凝起笑意，一时受到鼓励，挽起袖子便拨开人群走上前去。 只见柒白到了人群前去时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件灰褐色短衣，布绳束腿，一副跑江湖跑惯了的样子，陆素及梨二在人群后捂嘴暗笑，云雾茶君也是颇有兴致，看得津津有味。 人们看到新面孔，不由得驻足旁观。只见柒白拿起一块方布，手拎起两个角，前后翻面以示无物能隐蔽在其后，随后又将那布揉成一团，低头问那围在其旁边的穿得圆滚滚的小女孩，“想要什么?哥哥给你变。”小女孩见这卖杂耍的竟然来问自己，兴奋得满脸通红，大叫道：“大哥哥，变好多小雀儿给我看罢。” 柒白得意点头道：“不算什么大事。”话还没说完，双臂突然一振，方布散开，几十只翠雀儿便从中呼啦啦飞出去，其中一只停留在小女孩肩头，左顾右盼，颇为可爱，小女孩乐得哈哈大笑。 人群中也是炸开了锅般一片赞叹之声，突然有人一拍脑袋：“这可不成，你那雀儿到了秋天会不会吃咱们的粮食啊！”言罢，一群人上前去，吵着嚷着要柒白把他那鸟儿收回去。 柒白在两个壮汉间被夹着大叫：“是假的，是假的！”众人仍是半信半疑，不肯放过他。 柒白本想耍个威风，没想到落入此境地，余光瞟见陆素两人已在旁边捂嘴大笑，云雾茶君也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心中叫了声不好，只得在人群中大喊道：“莫怕！莫怕！这就收，这就收！” …… 他又是掏出那块方布，忽得展开，刚刚那群翠雀儿不知从何处又飞了回来，乖巧钻回了方布中，消失不见，只余那小女孩肩头的那只依旧探头探脑，缩在小女孩兜帽后不肯回去。 众人笑骂了声罢了，零星扔了几个钱便散去，只留下笑容逐渐僵硬的柒白仙君和那捧着翠雀儿高兴得一蹦三丈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