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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雨声渐小,潮湿的空气带着泥土的味道,大天狗通过它们联想到了蚯蚓,联想到了山泉,联想到了鸟雀。雨水随着风吹进来,也许是身下的人过于温暖,也许是那双眼睛有一种迷惑人的作用,大天狗对上它时产生了一种晕眩的错觉。眼前的景象突然变成了红的或者是蓝的,究竟是怎么样的颜色,他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但这就像是宇治桥姬神社里的清脆的风铃声和沉重的焚香,空灵和庄重混杂在一起却并不冲突,让人意外。有一万种可能性,大天狗认为在黑夜山捡到那份信件的人不是他,而是安倍晴明。 不然这一切都没办法去解释。所有的感情都在一瞬间爆发,他的思维仿佛平静的炸裂了,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和遇到黑晴明时候冲动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累积的感情就是平缓的流水,当遇到拐弯处时它溅起水花,现在想要假装无事继续向前是没有办法的。 复杂的感情融合在了一起,不管是黑晴明还是白晴明都是一个人。我们把对黑晴明的感情设定为敬爱,这是一颗种子。而现在的安倍晴明则是水,他下意识的牵手让种子萌芽了,摔倒只是一个偶然的拐弯处,巧妙的意外时常发生。于是得把爱情比做不动产,类似于黄金等天然货币,你不用去仔细判断,因为你就是知道。 大天狗在这时感觉到樱花绽放了,晴明或者是他,都是如此。 他从晴明怀里面挣脱出来,坐到了牛车的角落里。晴明看着空出来的地方,用蝙蝠扇敲了敲。 “你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吗?大天狗。”晴明垂眸,“春子对野口说,腰带很漂亮。”他看着大天狗的侧脸,用一种哄骗的口气问,“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喜欢你。 大天狗并没有说完。所有的念头都被他压在心底,仿佛全部烟消云散。太快了,他并不能面对。 “人不能着急。”晴明笑,有些事情要点到为止,太过分可不行,“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_ 阿兰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 她坐在廊下,孩子们在田野上奔跑着。不远处华丽的牛车充满了京都的气息,它停下了,车夫的衣服上面带着明显的长岛宏吉家的标志。牛车上面下来两位身着狩衣的男人。阿兰见此忍不住颤抖起来,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色。草仿佛开始疯狂的生长,孩子们的笑声渐渐散去,她感觉自己被恐惧紧紧的勒住了。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她心中最后的稻草终于被压垮了。 “是长岛大人家的侍女阿兰吗?”晴明看着眼前眼神空洞的女人有点不解,她不答话,像是没听到似的,晴明只好再次询问,“是阿兰吗?” “是。”阿兰回过神来,她擦拭眼角泪水,向晴明行礼,“阴阳寮的晴明大人啊,不知大人此来何事?” “治部卿托我寻找他的儿子。”晴明拿出姑获鸟的羽毛,向阿兰递去,“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阿兰没有接下它,她咬紧了嘴唇,抬起头盯着晴明的眼睛,问,“大人是什么意思?” “弥补自己过错的时候到了。”晴明晃了晃手中的羽毛,“你告诉长岛宏吉是姑获鸟偷走了他的儿子,并用这羽毛作证。你清楚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大肆宣扬自己儿子失踪的,他让仆人拿着羽毛去找了很多阴阳师,证实了这确实是姑获鸟的羽毛,虽然没办法去解释原因,但你让他不得不得相信这件事情是姑获鸟所为。” 阿兰神色不变,她冷漠的听着晴明讲述的事情,眼神中满是嘲讽的意味。晴明对此并无想法,他接着说,“只是,那间房子里并没有妖怪的气息,倘若姑获鸟真的偷走了孩子,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大人既然已经如此了解,又何必多说。我确实偷了他的儿子,将我带回去交给长岛宏吉就是。” “我只是不明白。”晴明摇头。 阿兰冷哼,“我在长岛宏吉家做侍女十几年了。他为人娇惯蛮横,对下人苛刻,每逢心情不好便对我们施以鞭刑,甚至对自己的妻子也是如此。”她露出了满是伤痕的手臂,嘴角勾起诡异的笑,“那女人也是活该,她整日疑神疑鬼,像是得了癔症。竟认为我勾引她的丈夫,将我女儿绑去扔到荒郊野岭,任野兽妖怪吃食,她才两岁啊!”阿兰哭了起来,“我整日整夜的寻找,却只找到了姑获鸟掉落的羽毛。凭什么啊!她让长岛宏吉辞退我,不过是在害怕,午夜梦回,我的女儿可曾去找过她!恶毒的夫妇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我们却必须承受这样的不幸。” 阿兰的孩子们围了上来,看着伤心欲绝的母亲不知所措。晴明来时是调查过阿兰的,她有九个孩子,三男六女,最大的那个有十三岁,最小的那个是她刚刚所说的两岁女儿。她向官府上报了女儿的失踪,但晴明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阿兰的丈夫是个木匠,老实得不能再老实,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还手。几年前与客人闹矛盾,给打瞎了一只眼睛,现在在江户城里开了家店,收入微薄,主要是靠阿兰每个月寄过来的钱过日子。 阿兰说自己不幸,也确实不幸。所以从一开始晴明就没想想过为难她,只是他必须去挽回她做错的事情,孩子永远是无辜的。 “姑获鸟不会伤人,她性情温和,喜爱孩子,倘若真的带走了你的女儿,我会帮你把她找回来的。”晴明叹气,“只是你既然为人母,也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不论对错,你终究不该拿孩子的生命来报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