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罗拜夷酋列几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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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们小心脚下,这路不比文莱府,小人听说思礼港中的道路都是石板铺就,走在上面坦荡得很,我们这里穷僻,却是做不到。” “首长请这边走,前面最大的那处屋顶便是小人的宅子,寒酸得很,当不得首长们青眼,还望大府不要见怪。” “首长们请上座,都是些粗陋饭食,还望大府和诸位老爷担待些。” 郭兰生看着面前这位新任的知府,心头阴一阵晴一阵,不知自己主动降顺的这步棋到底是走对了没有。 原本八面玲珑的这一位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堂堂大宋南洋东路经略司,竟然会派来这么一位小主来做此地的长官。郭港主倒也不是性别歧视,就说那满剌加北面的吉兰丹国便有一位女王,将国中治理得很是繁盛。 但这一位女首长自登岸以来,尚看不出心情,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与当下的天气实在是不衬。 熊宁静并未察觉到这位曾经港主的内心世界,选择到此地任职也并非是为了自己的少女情怀和此处的山清水秀,不过眼下所见,尚未有让她眼前一亮的东西,实在没法露出一张笑脸,在不知就里的外人来看,便满满的透着嫌弃。 听说这位女首长不喜rou食,郭兰生特地为她准备了椰浆米饭和各种时鲜的果子,但依然没能提起熊宁静的兴趣,却显见得又将另外两位给得罪了。 熊首长身后的一名汉子,看身量便高于常人,听说这位便是大宋捧日军今后镇守此地的守将。 马迁沪在军校消磨得久了,总算捞上了一个北上的机会,此番带着从剩下学兵中筛选出来的一百五十人前来镇守此地,连着北边的古打毛律也一并归他节制。陆军讲武堂剩下的最后五十个种子将在文莱和新近招募的五百新兵一起整训,李晓也请了缨要去巴瑶各部再招募三百少年补充到马迁沪手中。 纵然正当意气风发的马都监不会介意郭港主——如今应该叫做郭委员的怠慢,但马迁沪身后的那位壮大汉子却绝对会记恨上一天。 封小宸虽然已经清减了不少,但与此地的任何人比较,都还当得一个‘胖’字,在思礼港忙碌了两月,本以为这次外派东北能得个好差,却不想新官上任连顿好饭都没能捞上、纵然元老院要求不得轻拿群众一针一线,但这明明是号称本地最为奢遮的郭家,而且还是主动投靠过来,他这政协委员是不想干了不成? 看着首长们扫在饭菜上的面色,郭兰生心头暗暗好笑,欲扬先抑这一手看来都依然好用,自己的一番安排果然也是万无一失,今次就要在首长们面前博个印象深刻,只要将眼前的几位伺候得好了,想必就算那位熊大府一时摸不透脾性,也会有人为自己说话。 郭委员想到这里,呵呵笑道:“几位首长见谅,是小人疏漏了。” 说着便拍了拍手,早已候在外头的仆婢应声鱼贯而入,将一盘盘丰盛的菜肴端了上来。见了硬菜,封首长的脸上早已多云转晴,吃了一口炙烤的本地猪rou,满嘴的焦香合着香料的味道已经让这位看起来脸和肚子一样圆的首长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郭兰生巡视着几位首长的表情,终于捕捉到熊首长脸上难得的变化,顺着目光而去,便笑了起来。 “这便是犬子,今ri ben是想让他来见识首长们的威仪,却是不懂规矩,冲撞了大府。” “无妨,你叫什么名字。”熊宁静并不多睬郭兰生,只是似乎对这小子感兴趣得很。 郭兰生还要帮腔,只听那少年便自己答道:“库玛。” “谁叫你说这个。”郭兰生闻言变色,转而又对着熊宁静笑道:“犬子不晓事,原本是有汉名的。” “汉名叫郭熊。”少年又答道。 尚未等到他老子的反应,便引来一阵咯咯的笑声,众人看过去时,那发笑之人竟然便是之前一直对周遭满脸厌弃的熊宁静。 马迁沪看了心道,‘果然还是文部司的人’。 熊宁静虽是设计专业出身,但一直喜欢的还是教育工作,故而见到小孩,便格外上心。本来拍她来此,也是为了教化此地人民,否则政事堂也不会专门再从礼部宣教司又为她调派了一位副手帮忙。 夏日的阳光分外明媚,即便在厚重茅草搭建的棚屋之下,依然映衬出少年郭熊的光彩,看着便让人欢喜。 熊宁静与坐在身旁的副手崔雪莉对视一眼,旋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郭熊言道。 “可曾读书?” ………… 阳光普照,霞霭万里,张家大郎稳稳的站在船头,一边在心中默诵海军cao典上的几段重点,一边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上一次在海上看到这番景象已是被俘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以他有限的年纪,实在难以形容站在数丈高的甲板上俯瞰大海的情形。 这船真的如城池一般巍峨,原来在如此巨大的船上行走也真如履于平地一般。 六千吨的排水量在本时空除了停在纳闽岛港中的十万吨级怪物,少年脚下的这条船绝对已算得是巨无霸般的存在,西班牙此时最大的军舰当也还没有超过两千吨,且还系木造,也无动力。 回收于某海洋博物馆的这艘大船是二十世纪中后期的样式,原本就是运行于中国——东南亚航线之上的商用杂货轮,考虑到在本时空这样一艘庞然大物可能受到的威胁几近于无,故而甲板之上不过是象征性的装上了十几门高射机枪,连炮都没有一门。不过以此时整个海洋上的战力而言,丰城号已经足以独自挑战整个东亚的水面力量了。 除了装满了冰块的四号冷冻货仓,船上的其余仓库基本都是空置状态,比起近十万石的装货量,那些要运去古晋的资财实在是少得可怜,甚至也没比备用的燃料多上多少。昨日在都东外海和巴士河口卸下了多余货物之后,这船就更近于空载了。 正是因为载货不多,船身吃水并不算深,这恰也是为了在南面登陆时不至搁浅。古晋外海水网密布,就算以现在水线以下不到三米的深度也不一定能够保证安全通过。也正是有了这分谨慎,才让船首有了近十米的高度立在海面,让张召能在清晨起个大早,尚有兴致站在甲板上意兴阑珊。 这船也是老旧了些,设计时航速15节,如今看来是如何也做不到了,勉强开到8节,尚能支撑得起,加上顺流缘故,也能到12节上下。慢虽慢了点,但一天一夜的航行之后,也早已越过了如今控制区域的最西端,此刻大船折向东南已经又走出了三百多里,再有一天,便能抵达古晋的外海了。 但这样规模的转进和如此快的速度在所有海军陆战队的少年眼中,已经是无法用震撼来形容的行为了。 如果说陆军在渔船的沿岸随护下攻占丹绒玛雅可以形容为奢侈的行军,那这一次出来的船队真就可说是一次华丽的征服。 至少在张召和大多数跟随元老出来的海军学员中,这是一种骄傲的情绪,且正在全船蔓延之中。 而这样的骄傲理应需要一种方式,将之以一种稍显内敛的行为公之于众。 每天的自由huo dong时间,张召和其他伙伴一起,来到甲板上眺望远方的海平面,便是因此。 “你们又在看日出?”一个声音在张召身后响起。 这话其实说得不算合理,若是只看日出,船尾远比船首位置更好,但其实意思一样,现在看到的一切景色,都是拜日出所赐。 “校长。”周围的少年一起敬礼道。 南洋水师学堂的学员们在刘大悟面前总是不由自主的保持着挺拔的站姿,似乎是要在自己校长面前刻意与陆军争一争高下。 “昨日你们都还睡得还好?” 刘大悟照例做着惯常的关心,同样的事情他昨天就已经做过一遍。 船上元老众多,但说起这两百海军的宝贝疙瘩,还要数他最为上心。 “船上好吃好喝,如何能睡不好。” 杜平的性子直来直去,向来得教官们喜欢,是以虽然成绩垫底,还是将他带了出来。此时他还是使老的性情,刘大悟也不以为忤,反倒笑了起来。 “就是这船小了些,平日里你们huo dong惯了,恐怕这两天连手脚都伸展不开吧。” 杜平也笑,道:“船上宿舍是比学校里的小些,可都出了海,谁还会整日在房中窝着,再说也比原先好多了。” 杜平此话不假,他跟着家人南渡时起先是坐的往南洋贩货的大船,但说是大船,也不过八百料而已,连这艘铁船的零头都不如。后来到了吕宋便换了更小的本地商船,好几家人挤在一处,还有风炉锅灶,居住很是不堪,有好几人便是尚未到地方便一病不起。 相比这下,首长们这大铁船上的宿舍不仅干净整洁,而且是两人一间,小是小些,却丝毫也不憋闷,何况还有单独的厕所,甚至还能洗澡,天气炎热,每日中午之前的一段,学员们还会被组织起来在甲板上出cao,虽然不如平时的训练,但好歹也要出身汗,午饭之前,教官便会安排大家冲上一回淋浴。 这样的用度安排,根本就不似在海上行军,更像是来享福的。 姚喆也道:“这船哪里还小?” 丰城号船长13526米,全宽1774米,小一点的寨子的确未必能有它大。 刘大悟却没再答话,便指着远方海上的几处岛礁问话。 “你们可知那是何处么?” 众学员齐齐望了过去,但见水天之间,有几处礁石在极远处时隐时现,看得并不真切,因此都不敢接话。 刘大悟有心给大家上上一课,正容道:“你们记好,此处名为曾母礁,自古以来便是我华夏所有。” 杜平听了道:“校长不是说过,普天之下,莫非夏土么,这南洋岛屿万千,不都属于中国?” 刘大悟一时语塞,这学生说得没错,现在南海的岛屿,哪一处没被政事堂收入自己囊中?自己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一节,莫不真是有感而发? 但校长的仪度不可废,想了一想,他便又对众学生道:“你们明白就好,如今诸位都是我大宋伏波军的一员,时刻不可忘了自己的使命。” 张召便道:“校长放心,学生们绝不敢忘。” 站在一旁的杜平、姚喆等人也纷纷附和。 此时海风微起,立于船头的北极星旗随风飘扬。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便有人合起了刚刚学会的海军军歌。 “宝祚延庥万国欢——” “景星拱极五云端——” “水涛澄碧春辉丽——” “旌节花间集凤鸾——” “伏波楼船出南海——” “接云戈槊耀中天——” “念滋诸君期共济——” “从头收拾旧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