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也许是重伤的缘故，姬心夜清澈的眸子里，尽是方圆从未见过的温柔。

    一缕秀发散落，自额头垂过眉梢，平添几分雍柔与自然，往日温婉端庄到令人自行惭秽的夜仙子，成了柔柔弱弱、平易近人的邻家女子姬心夜。

    何曾见过这样柔弱的姬心夜？方圆心不由一痛，微眯起通红的双眸，已便藏起滔天杀气。

    姬心夜直直地看着方圆，嘴角弯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又似自嘲一般虚弱自语：“竟然会是他……”

    “他是谁？”方圆轻问。

    姬心夜哑然而笑，“自然是……”，突然脸上涌上一股红潮，眸子闪过一丝慌乱，“自然是第三关中的妖族……”，说罢目光移向他处，好似不敢看方圆双眸。

    “妖族！”方圆笑着咬牙，只是眼中遂起疑惑，从过白骨桥来看，姬心夜修为分明比蔺雪琪还强，蔺雪琪都可以一敌四，拖住一时，修为更强的姬心夜怎会被妖族重伤？

    借着方圆疑惑的间隙，姬心夜一双美眸再复神彩，平平静静地看向方圆。

    她方才以为是在梦境，“他”是方圆，“竟然会是他”，前面还有半句“没想到梦里第一个见到”说在心湖，后丹药之力涌上，才知不是梦中。

    像是看出了方圆心中疑惑，姬心夜解释道：“我所修功法，最重道心、心境，骷髅幻境，我实则修为有损。”

    “为何不早说？”方圆又变得轻声细语，虽是责问，却未有一丝责备在其中。

    姬心夜避而不答，强撑着要坐起，可浑身虚弱，使不出半点力气，徒劳无功。

    “伤势如何？”方圆连忙搭手，扶着姬心夜坐起。

    “经脉受损，提不起一丝真气，其他无大碍，你给我的丹药很管用。你放我躺下吧，我有些困乏了……”姬心夜越说声音越小，眼皮缓缓闭起。

    “好。”方圆轻轻一笑，却没有言听计从，反而将姬心夜背起。

    千年光阴，半月时限，有白玉生机丹，姬心夜铁定性命无忧，至于修为在与不在，大不了改修巫门功法，当务之急，还是夺回千年光阴，当然在此之前，要先杀人报仇！

    背起姬心夜，方圆这才回头说了句“走。”

    蔺雪琪乖乖地点点头，如牵线傀儡。

    仙儿一言不发地跟上，目露沉思，有些心不在焉。

    谁也不知，骷髅幻境时，仙儿自己未进幻境。她那时仿佛分身两人，既能看到方圆所有幻境，又能看到姬心夜所有幻境。

    大衍宗功法最重心境、道心，心境有损，修为便有损，方圆能损心夜师姐心境，岂不是说在心夜师姐心中，方圆份量不轻？

    心夜师姐醒来时看向方圆的眼神，骷髅幻境因方圆而驻足，岂不是说……

    可心夜师姐在幻境最后，不是运转心法，要将方圆这块瑕疵斩去吗？

    斩了心瑕，怎还会心境有损？

    ……

    方圆背着姬心夜，于满天妖蝶中疾行。

    六尺山岳悬空，护在四人左右。

    修仙者可隔空御剑，巫门自有类似法门，隔空御物是最简单的小法门，修仙者人人都会，只是视修为高低、神识强弱，分御物轻重大小、时辰长短。

    方圆体法同修，神识之强，自可御物自如，平时不用，只是更喜其他功法罢了。

    开山七式，便是无上功法！

    大道三千，御剑之术，御刀之术，只是万千法门中的一种，只因凡俗之人，力不能及，才口口相传，以为神奇。

    山岳开路，妖蝶退避，一行四人，健步如飞，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灵气越来越浓，中央天门越来越近。

    一路疾行，像是蓄势一般，气氛不断沉凝，如高山奔流而下之河水，似疾飞千里之飞剑，无声间，携万钧之势，只待一触时，掀起滚滚波涛，打得山石作响；雷霆一击，取敌人首级！

    方圆健步如飞，身子却始终未动一下，将颠簸用巫力抵住，以保姬心夜安然熟睡；双手与姬心夜双腿以巫力相隔，不越雷池一步。

    刚中有柔，粗中有细，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哪有半点孟浪轻狂？

    方圆蓄势，蓄的是杀机，蓄的是戾气。

    他这般蓄着，不是为蓄势待发，也不是什么功法神通，仅是不愿、不舍、不敢惊扰姬心夜。

    怒火升腾，含而不发，只会越升越浓，越发可怕！

    本就是雷霆之怒，滔天之恨，忍而不发，待发时，必将是电闪雷鸣，天昏地暗！

    ……

    或是因方圆英雄救美，动了些许真情；或仅是被方圆那愈积愈深的怒火、杀机震慑；蔺雪琪这一路乖巧得很，比仙儿都乖巧，心中毫无他念、他想，只是乖乖地跟着疾行，痴痴地看着方圆背影，眼眸中只有羡慕。

    那六尺大刀威武，那八尺男儿更威武！

    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何红颜不是我？

    ……

    方圆含而不发的怒火、杀机，越来越浓！

    到最后，方圆所到之处，妖蝶退避，惶恐而逃！哪还有半点先前的疯狂？

    ……

    中央天门之外，刀光剑影，近五十余甲子金丹，为淡金色大圆珠，争得头破血流，战成一锅乱粥。

    大战不休不止，无人能进淡金色大圆珠三丈之地，凡借机靠近者，必群起而攻之！

    一桃可杀二士，一珠惑五十余甲子金丹！

    财帛动人心，众人心中只有夺宝，眼中只有淡金色大圆珠；上一刻联手杀敌，下一刻拔刀相向；将人性之贪婪，演绎地淋漓尽致。

    以至，方圆走到近处将姬心夜放下，都无人不知。

    将姬心夜轻轻放在地上，冲仙儿、蔺雪琪递去一个待在原地的眼神，方圆缓缓转身。

    一手握刀。

    斜举向天。

    山岳停顿的一刹那，蓄到极点的怒火、杀气、戾气，磅礴而出！

    怒火不掩，杀气冲天，戾气可怖！

    以方圆为界，身前三丈之内，遍地石头尽成粉末！

    前方狂风暴雨，而一线之隔的身后，风平浪静，未有一丝怒火、杀气、戾气。

    长发无风自扬，凌厉杀气、残暴戾气，惊得五十余甲子金丹愕然侧目！

    “谁打伤这个女人，出来领死！”

    冰冷怒火化成一条条声线，自方圆口中传出，自五十余甲子金丹耳畔、识海炸开！

    惊雷一般！

    方圆终吐滔天杀意，滚滚戾气！

    暴戾无情！

    六尺山岳竟自微鸣。

    从未有过！

    神兵有感！方圆之怒，已至如斯！

    这时几个妖族相视一眼，彼时点头，终是借着人多势众，压下心中恐惧，冷哼道：“会咬人的狗不叫，你在找死！”

    一人挑衅四人，无异于找死，同是甲子金丹，修为再强又能强哪去？何况他们身边还有刚刚汇合不久的同伴。

    不识时务，不知审时度势，莽夫而已，不足为惧！

    果不其然，几个妖族身旁，陆续有人挺身而出，妖族、外族皆有！

    “龙雀卫，方圆，方将军，你可知何为哗众取宠？”一外族修士大笑，眼中一片怜悯。此人实在包藏祸心，点明方圆龙雀卫将军身份，无疑是拉拢其他外族修士。

    龙行大衍，甲子平天下！大唐与外族诸国，实则已水火不容！

    “这位兄弟，这厮哪知哗众取宠，他怕是连不自量力都不知道！”果然，又一外族金丹倨傲而出，看着方圆如看死人。

    听到方圆大唐龙雀卫身份后，冷笑走出的，不止是他，在场外族修士几乎尽数走出。甲子平天下，水火不容，方圆不自量力来送死，他们自不愿错过痛打落水狗的良机。

    外族几乎尽数走出，妖族倒是纷纷未动，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人数最多，还属唐人，只是在场大唐修士，皆是一脸冷漠，比之冷眼旁观的妖族还不如！人群中有一锦袍男子，偷偷后撤，似是不愿被方圆看到。

    外族修士齐齐联手，大唐修士明哲保身，与方圆为敌者，细数竟有二十三人！

    势必人强！

    五十余甲子金丹，或嘲笑，或冷漠，或惋惜，无一人看好方圆。

    仙儿偷偷拿出元神尊者护符，蔺雪琪祭出粉伞，姬心夜恰好醒来，极力喊出一声绵绵无力的“方圆，不要……”

    “放心。”

    方圆回头，轻笑，柔情！

    “尔等准备领死！”

    再回，冷笑，铁血！

    双手握住六尺山岳。

    六尺山岳微鸣。

    缓缓举高。

    开山七式劈山式！

    便见，方圆化作道道残影，手起刀落，灵器法宝，尽皆碎裂！大好人头，滚滚落地！各样金丹，粉末一般！

    一片惊吼、惊惧中，龙雀卫将军、巫门传人方圆，于秦皇陵第四重天中央天门外，冲冠一怒为红颜，连斩二十三位甲子金丹！

    所有人鸦雀无声！

    一人一刀威风而立，六尺山岳滴血，方圆脚下尽是甲子金丹尸骨！

    便听一句“尔等听着！敢惹老子看上的女人，形如此二十三人！”。

    便见甲子金丹尽低头，不敢直视！

    蔺雪琪双眼放光，仙儿激动地俏脸通红，姬心夜一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