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官府
从酒楼里出来,站在炙烈的阳光底下,只觉得极冷。 “丫头怎么了?”傅言回头见丑丫走两步便不动了,不由担心。 莫不是昨夜里吹了凉风,生病了? 急忙又往回走几步去掀她的面纱。 丑丫回过神,将他手腕捏住了:“无事。” “没事就好,”傅言放下心来,问道,“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京城来,你打算去京城吗?” 去京城也不错,虽说远了些。 但听说那里极繁华,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大城的样子呢。 “不。” 至少现在不能去。 “去邾州。”她说道。 邾州? 傅言茫然的眨巴了下眼。 对他来说,这是个很陌生的名字。 但并不妨碍他的兴致,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外面哪里都是新奇的。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他兴致勃勃的问道。 丑丫回头看了一眼酒楼,里面依然热闹如常,说书人腰后挂着两壶酒,哼着小调晃出来。 “再等一日。”她将双手重新拢进了袖子里。 还要等什么? 傅言想问,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这里还有什么有缘人? ................ 夜里,两人在镇上找了个小栈住下。 这栈地处偏僻,生意也有些冷清,灯火早早便熄了,只一间屋子里亮着昏暗的一盏。 火光下,桌子上散落着三枚铜钱。 丑丫拧起眉头。 重新起的这一卦,依然是同样的结果。 邾州之行,有去无回。 但邾州又是唯一的生门,这样的卜兆她是头一次见。 难道躲不过这一劫? 她发了会儿愣,灭了灯火,合衣钻进被子。 月色渐凉,镇子没入沉寂里。 四更时分,一声鸡鸣被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了。 丑丫猛然睁眼坐起来。 凝神听了一会儿后,翻身下床去找隔壁屋的傅言。 “醒醒。” 丑丫摸黑到他床边,拍了两下,被子里的人团成一团毫无反应,只得下手拧了一下他耳朵。 “阿娘别吵,我再睡会儿。”傅言含糊不清的咕哝几声,挥手在耳边晃了下又翻了个身。 丑丫皱眉,也不敢将动静闹大了,用被子捂住他的脸,下了狠手。 “呜.....”傅言一声惨呼被闷了回去,彻底别了周公。 “快起来。”丑丫掀开被子。 “丫头?你怎么在我屋里?”傅言哭丧着脸,转头看窗外,“天还没亮呢。” 这大半夜的干啥呢?他都快摸到小娘子的手了。 丑丫把手边的衣服扑头盖脸的丢给他。 “有人来了。”她压低声音催促,“动作快些。” “什么人?”傅言不解。 别人来不来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抓我们的人。” 丑丫将耳朵贴在门边上,有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传来,约莫是伙计或者掌柜的被惊醒了。 傅言打了个激灵,慌忙把衣服往身上套。 丑丫揭了床单拧成一股,绑在窗户边。 她要的这两间房在二楼的北边,窗下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两人像猫一样从二楼窗户边滑下来。 前门的动静愈发大了起来。 “官要住店?”有人打着哈欠问道。 砰! 门刚从里面开了半扇,就被人用力撞开。 “把灯都点上。” “官府搜查逃犯,闲杂人等回避,私藏者同罪论处。” 偌大的嗓门惊起了远远的狗吠声。 傅言在冷寂的夜里哆嗦了一下:“来..来抓我们的?我们怎么就成逃犯了?” 逃奴也动用不到官府这么远来抓啊。 丑丫隐在夜色里的的眸子晦暗不明。 是啊,怎么来的是官府? 就算死了个人,也没有证据,为何就直接出动了官府来抓他们两个? 还这般快找过来了。 “我们现在去哪?”没有得到回应,傅言小声问道。 “嘘,别说话。”丑丫轻声道。 镇上不少人家都养了狗,也幸亏他们穿的是轻便的软底布鞋。 这般近的距离,一点动静都能把那些人引过来。 傅言忙捂住嘴,呼吸都放轻了些,不敢大喘气。 丑丫静静听了一会儿动静,发现巷口没有人后便拉着傅言的袖子急步往外走。 栈的伙计虽然没有看见她的样貌,但见到了傅言。 来的既然是官府,必然是能拿着他们的画像明目张胆的寻人,找到那两间房里恐怕用不了多少时间。 倒是她失算了。 附近的几条路白日里都探过,虽然夜色黑了些,也不敢点灯火,但走得还算平稳。 傅言背着包袱,任她拉着袖子两眼全黑的跟着走,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更不说认路了。 丑丫的步子毫不停顿,好似是在白日里走一样。 让傅言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瞎,怎么就他看不见路。 他们一路往镇外走,期间还遇到两拨人,小心的避开了。 这些人皆是两三人一拨,竟连夜搜查。 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是只有这镇子上有人,还是其他地方也去了?又到底是谁能调动官府这么多人手? 丑丫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却理不出头绪,与自身有关的推衍也如隔着层浓雾一般。 她想,自己的状况怕是越来越严重,时间已经不多了。 寂静的镇子被那些人从黑暗里惊醒,狗吠合着人的咒骂声,掩盖住了两人极轻微的脚步。傅言闷不吭声的跟着走,神经紧绷着,生怕哪个拐角里突然跳出两个人来。 半个多时辰后,他们路过了那间荒庙。 丑丫没有停下,径直绕过荒凉的残垣往后山上走。 这是一座矮山,山路不比平地,只有一条久无人走的小道,灌木和野草横生,石头却比灌木更多,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傅言憋了半晌后终于没有憋住。 “我们不是去邾州吗?上山干什么?” 这山上也不知道有没有野狼毒蛇什么的,他实在有点发毛。 “凭我们两个去不了株洲。” 丑丫沉哑的嗓音在这半夜的荒山野岭愣是让傅言打了个寒颤。 不说路途遥远,只怕还没到下一个镇子就被那些人截住了。 “那怎么办?”傅言急道,“总不能一直躲在山上吧?” 想到自称官府的那些人不抓到他们誓不罢休的样子,又有些心慌。 丑丫的脚步顿了一顿,安抚道:“避过今夜的搜查,明日便下山。” 傅言听她这么说便安心了些,他家丫头这么聪明,肯定还是有办法的。 两人又摸黑往上走了一段,到了半山腰上,寻到一间草屋。 约莫是猎户歇脚的地方,此时没有人在,倒便宜了他们。 丑丫将干草拢到一堆,勉强收拾了个角落出来。 “睡会儿吧,天还没亮,一个时辰后我们再下山。”她说道。 傅言一惊一吓的折腾了半宿也有些困倦,靠在草堆上嘟囔道:“你也睡,天亮了我叫你。” 丑丫听得他片刻后便绵长平缓的呼吸声,不由失笑。 合上眼,却没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