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2 神秘的敌人

    罗宾汉和雅各布认识了十余年，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但直到第一次和罗宾汉见面的梅林一口道出了其身份时，雅各布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无面之王的五号，排在最末位的巨蟹。

    无面之王和雅各布过去并没有什么冲突，如果放在之前，就算他知道罗宾汉是无面之王的一员，也不会为此做出任何的反应。无面之王身为一个暗杀者组织，和他们罪业之城甚至还有着可以联合的地方，因为罗宾汉的身份不会对他们之间的交情造成任何影响。

    但现在却不同了，因为雅各布知道，帝都里的一系列事件背后都有着无面之王的身影，因此罗宾汉的身份骤然暴露，让他此刻多少有些惊骇。

    ——之所以只是有些惊骇，因为比起罗宾汉的身份，他更加惊骇于梅林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罗宾汉和他认识了很久，这段时间罗宾汉也一直留在帝都里，但他却根本没有看出他无面之王的身份！

    那么，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梅林，又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罗宾汉的脸被他那件褐色的大袍遮盖其下，梅林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此时那良久的沉默，却已经证明了他此时心情的震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罗宾汉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刚才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强行出手击杀你了。”

    “我不认为你能做到这件事。”梅林脸上的微笑依然没有变化。

    “的确，我不擅长正面作战，而最擅长的手段也全部被你的随从所克制，想要正面击杀你的确不太容易。”罗宾汉有些颓丧地坐在了椅子上，摇了摇头，“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我之前也没有展开任何针对你们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我是无面之王里唯一一个目前为止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的人，为什么你能看穿我的身份？”

    梅林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是啊，为什么呢？”

    罗宾汉抬起了头，似乎正透过他的兜帽死死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低声道“你不愿意说吗？”

    “我不是那种喜欢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在别人眼前的人，除非你现在马上就要死了。”梅林笑嘻嘻地道——他不能告诉罗宾汉自己识破他的方法，因为那个方法需要在未来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雅各布此刻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他盯着罗宾汉，轻声道“解释一下？”

    “解释？——是的，我的确需要作出一些解释才行。”罗宾汉无奈地叹了口气，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和你达成一笔交易才行。”

    雅各布缓缓地站起了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说来听听。”

    罗宾汉是无面之王的一员，单凭这一点，雅各布就有充足的理由无视他们过去的交情将他斩杀于此。但他并没有急着出手，因为他也想听听，罗宾汉到底能够为此做出怎样的解释。

    “我是无面之王的五号巨蟹，或者说巨蟹之一。”罗宾汉低声喃喃道，“蟹有双钳，我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另一个则是我的孪生兄弟，他现在仍然躲藏在王城之中。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我不能揭开我的‘遮影之袍’，因为那会让我的兄弟所做的一切全部作废。”

    雅各布此刻已经完全忽略了自己和梅林之间的争端，他盯着罗宾汉，一字一顿地道“那可由不得你。”

    “所以我才打算和你们做一笔交易。”罗宾汉轻声道，“你们需要从我这里知道很多很多的事，那些消息对于你们而言极其珍贵，我打算用这些消息来换取一些利益。”

    “恕我直言，罗宾汉阁下，交易这种事情，必须要建立在双方平等的情况之下。以您和我们之间的立场与局势而言，我不认为这场交易能够奏效。”梅林轻轻地笑了笑，用有些讥讽的声音道。

    “不，在这一点之上，你的判断有些谬误。”罗宾汉却摇了摇头，缓缓站起了身。他没有去看向自己的方向前踏了一步的兰马洛克，而是面朝梅林，沉声道“我虽然是无面之王的一员，但我和他们不同——这次的事件已经彻底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打算把自己的生命浪费在这种地方。”

    梅林眨了眨眼，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道“慢着，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不打算为无面之王出力了？”

    罗宾汉叹了口气，他的语气有些愤怒“我的确是无面之王的一员，但我和那些家伙不同，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目的，都有着自己的目标，因此才铤而走险加入了无面之王这个高风险高回报的组织。但我不同，我只是想要有够多的钱，能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够尽情地享受生活。我可不像现在还活着的那几个家伙一样，根本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有些无力地垂下了头，低声道“我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赚钱而已，接受暗杀小王女雅莎的任务，也不过是因为报酬实在是高到惊人——但现在这个任务却被那两个家伙所遗忘了，他们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地颠覆掉这个帝国！”

    “说清楚。”雅各布有些惊讶，但仍然没有放松对罗宾汉的警戒。

    “无面之王里的所有人，都有着几乎无法背叛一号的理由。我的兄弟视一号为神明，因此我无法将他抛下不管；四号他们似乎和一号达成了什么交易，他们只要完成了一号的任务，一号就会赋予他们什么东西；三号似乎需要数目巨大的金币与物资，而一号却恰好能够这些东西，事实上那家伙其实完全可以被人收买，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这一点罢了。”罗宾汉的双手握在一起，无奈地道，“只有二号有些不同，那家伙似乎和一号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与理想，是一号最信任的那个人。”

    梅林有些不解地道“你刚才说到，他们的目的已经改变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抱有着这样的计划。”罗宾汉用双手捂着脸，似乎有些后悔，“我见过托雷斯那家伙，因为我们一开始被一号安排进入了他的阵营里。在最初的时候，我们的确是严格遵照着计划执行的，大家都在用各种方式尝试暗杀掉那个叫雅莎的孩子，只不过三号和四号都在你们的手下战败身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号让我们所有人暂时停止了行动，听候他接下来的安排。”

    梅林扬了扬眉，喃喃道“接下来，应该就是今夜所发生的一切了吧？”

    “对于这件事，我知道得比你们更早。”罗宾汉苦恼地道，“如果我早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疯狂到了这个地步，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回到帝都——他们想要彻底毁灭帝国，或者说彻底毁灭斯图加特所珍视的一切！”

    “陛下？”雅各布皱了皱眉，低声自语道。

    “是的，我将一切我所知道的事整合在一起之后，才终于理解了他们的打算。”罗宾汉顿了顿，才继续道，“暗杀雅莎不过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因为暗杀雅莎同样能够达到让帝国混乱的效果。只不过在三号和四号失手之后，一号对于计划做出了些许修改，也就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罗宾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道“这个消息是我能够给你们的最有价值的消息，我将以此来显示我的诚意——所有的事情，包括法师塔的动乱，包括王后对国王下毒，包括贵族们仿佛早有预谋的一般同步加入了二王子的阵营，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一号脱离不开关系！”

    无面之王，居然和所有的事情都有所关联？

    这一点对于梅林而言，实在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一直以来无面之王所带给他们的感受，都只不过是大王子或是二王子手下的打手罢了，但现在罗宾汉所告诉他们的消息却推翻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不，真正在幕后影响到这一切的不是无面之王，而是无面之王中的那个“一号”。

    “我所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么多，别的要么不能说，要么就没有什么价值。”罗宾汉无奈地道，“我只想让自己脱离这场纠纷，这场战斗的规模实在是太大，不是我这种普通盗匪能够参与其中的。”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慢慢地道“一号，关于那个叫一号的男人，你知道些什么吗？”

    “什么都不知道，彻底的什么都不知道。”罗宾汉苦笑着道，“甚至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男人，我们都毫不知情。一直以来，他出现在我们眼前时都做了极其完善的伪装，身上也只穿了一件普通至极的灰袍，根本无法推断出任何和他有关的消息。”

    “任何，你知道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梅林重申了一遍，目光也死死地盯在罗宾汉身上。

    “任何事情吗”罗宾汉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有些不确定地重新开口道“他很有钱，不过这一点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我们每一个人都很有钱。他在欧内斯特里有一座巨大的房屋，只是这座房屋在哪里我们都没有丝毫的头绪，我们到那座房屋里进行会议时都是被人蒙住双眼带去的，只知道去的路上马车绕了无数条远路。”

    “说到这一点，还有一件比较值得告诉你们的事。”罗宾汉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继续道，“他应该是一名帝国人，并且对于欧内斯特的各个角落都极其熟悉，对于你们的名字也并不陌生——要我说的话，就像是从小在帝都里长大的人一样。”

    梅林扬了扬眉，目光中闪过了一道光芒。

    罗宾汉的情报虽然并不重要，但却依然了一些线索。

    巨大的房屋这一点，就已经证明了一号在帝都里的身份非凡。要在欧内斯特里购置一套府邸，需要的可不只是金币，更需要高贵的地位才能够做到。换言之，罗宾汉刚才所给出的一切讯息都指出了一点——那就是这个所谓的一号，不但是一位帝国人，并且他表面上的身份也极其高贵。

    “你看，雅各布，我虽然是无面之王的一员，但是我也没有做什么坏事，不至于要和我兵戎相见吧？”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出之后，罗宾汉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重新变得轻快了起来。他笑着对雅各布摊开了手，仿佛全然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

    雅各布眯着眼睛看了他很久，才终于缓缓松开了握剑的手，轻声道“但你依然不能离开罪业之城。”

    罗宾汉的脸上虽然依然带着苦笑，但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明白我明白，既然被你们道破了身份，那么受到这样的待遇也是正常的——可惜，如果我刚才第一时间动手将梅林杀死的话，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局面了吧？”

    兰马洛克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便又不说话了。

    “雅各布阁下，对于罗宾汉阁下的处置方式，我有一个提议。”梅林看了看罗宾汉，忽然回过头看向了雅各布。

    “请说。”既然两人现在并未以“由谁作为领导者”为中心进行交谈，雅各布对于梅林的态度也自然变好了不少。

    “罗宾汉阁下现在的身份，在监察部里我们统称之为‘污点证人’。”梅林清了清嗓，微笑道，“我们需要为他一定的保护，但是又不能让他逃离我们的视线。”

    雅各布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点头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梅林笑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很好的方法，可以将我们的罗宾汉阁下暂时安置在那里——罪业之城里有一位阁下，不属于任何一方阵营，也不会被任何一方所排斥，就算将罗宾汉阁下交给他当助手，也不会被认为他加入了我们的阵营。”

    雅各布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的确，那是个不错的选择。”

    “什么？你们打算把我放到哪里去？”罗宾汉忽然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梅林笑了起来“我们准备，把你交给一位老艺术家，让你和他学习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