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穷家富路
魏达前去中山国,本应走城北,却特意绕道走了城南。 因司马运和乐城的大军要南下,他有意送司马运一程,以彰显他和司马运之谊。 乐城虽还有服丧之中,却以国事为重,带孝出征,更显悲壮之意。对于魏王对他委以重任,他欣喜若狂之余,又倍感压力。好在乐旦劝他不必想得过多,魏王此举是为制衡司马氏一家独大,领兵打仗之事,自有副将出谋划策,另外到了军中,还是要一切唯司马史马首是瞻。但要记住一点,牢牢掌握魏王所派的十万增援大军。 乐旦自爷爷死后,成熟了许多。尤其是被纳为太子妃后,更是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了。她收起了对周东的所有幻想,放下了不安分的想法和不成熟的悲痛,冷静而现实地为乐家着想,要为了乐家肩负起应有的重任。 以前总是听不进去爷爷对时局的分析,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还是太幼稚太单纯了。乐城既然并无大局观,也不擅长纵观局势,就由她代劳好了。毕竟她现在身为太子妃,有朝一日还会贵为王后,如果不提早进入角色,到时怕是会手忙脚乱。 乐城也是很惊讶于meimei的迅速成长,在听了meimei的分析后,深为叹服,决定日后尽快成长起来,要对得起魏王的重托和爷爷的期望,不会被周东和司马运耍得团团转。 因此,乐城在魏达特意为司马运送行之时,一脸淡定,不卑不亢,并无丝毫愤慨流露,倒让司马运啧啧称奇。 安邑城东,微风习习,吹面不寒,已然带来了春天的气息。 慕容庄一袭长衫,手持折扇,站在车旁,春风得意:“乘如此大好春光出行,当为人生一大幸事。” 姜远也是精心装扮一番,上下收拾得利索干净,笑容满面,他站在慕容庄身边,回身看了看太子派来的数十名护卫以及护卫扮成的车夫,心中又笃定了几分:“慕容兄,此去齐国,但愿一切顺利,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哈哈,姜兄尽管放心,太子一切已然安排妥当,绝对不会出现差错。”慕容庄远眺城门,“周东怎的还不出现?真是磨磨蹭蹭,莫非知道此行有去无回,他要先交待一番后事?哈哈。话说回来,姜兄,回来之后,你如何向令妹交差,才是你应该考虑的头等大事。” 姜远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怕到时meimei顾不上周东之死……” “此话怎讲?”不知何故,姜远眼中的寒意吓了慕容庄一跳,他心中蓦然一惊,莫非他小瞧了姜远此人,姜远并非如他表面上那么软弱可欺? “没事,没事,meimei只是和周东订亲,并未成亲,再嫁他人便是。”姜远还是没有说出他内心深处的秘密,临行前夕,他和妙关密会,让妙关自他走后便易容住在姜家,伺机行事。要的就是他不在魏国,姜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怀疑他的身上。 尽管妙关狮子大张口,要价不菲,他也一口应下,如此良机不容错过。 “来了,周东来了。”慕容庄不及多想姜远到底暗中所为何事,只见城门之中驶出一辆马车,一个马夫赶车,后面只跟了两个随从,他暗暗一笑,“周东也太大意了,不知此行的凶险,居然只带了两个随从。” 不多时,马车来到慕容庄和姜远面前,停车之后,车帘打开,周东探头出来,歉意一笑:“抱歉,让二位久等了,路上遇到了一个故人,所以耽误了几分。” “不妨,不妨,刚到约定时刻。”慕容庄一眼望去,车内只有周东一人,他还担心周东在车内藏了高人同行,不由大为放心,“人都到齐了,这便启程?” “不急,还有一人未到,等他片刻。”周东跳下车,有意无意地看了慕容庄和姜远的两辆马车几眼,见二人各自带了不下二十人的随从,不由笑道,“二位出行,是要比富不成?哈哈,宝马香车,随从如云,如此招摇,小心遇到山匪。” 不过是一句玩笑之话,二人听了却心中猛然一跳,莫非周东听到了什么风声?不会,太子安排之事,断断不会走漏半点消息。 慕容庄笑道:“穷家富路,此去路途遥远,总要舒适一些才好。周兄,我们还要等谁?太子只让我三人同去齐国……” “正好有一友人也要前去齐国,既然顺路,不如同行,也好相互有个照应,来了……”周东朝城门一指,“沈兄来了。” 沈南?慕容庄和姜远对视一眼,心中一沉,怎会是他?沈家虽然和姜家、慕容家齐名,平心而论,慕容庄和姜远对沈家的了解,并不比寻常人等多上多少,和沈南也是并无私交。 按照排名,沈家远在姜家和慕容家之后,但沈南出行,却比姜远和慕容庄都要气派许多,不但两辆马车同行出动,且每辆马车比寻常马车大了一倍有余之外,不管是轮毂还是车箱车壁,都用铁皮加固,里面的奢华也是无人可及。 更不用说两辆马车的车前车后,随从足有数十人之多。如此浩浩荡荡的车队,不像远行,倒更像是王孙出游。 “哎呀,路上遇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我一时心痒,下车问她姓氏,家住哪里,可曾婚配,耽误了时候,慕容兄、姜兄,你二人不会怪我吧?”沈南上来不等二人说话,先下手为强,他胳膊上缠着绷带,还柱着拐杖,居然挣扎着还要下车,“总要向二位赔礼才行,要不二位嫌弃我行动不便,不和我一路同行,我可就麻烦了。” 慕容庄和姜远对视一眼,二人都知道,沈南是甩不掉了。 一行人上路,走不多远,周东下车上了沈南的车,姜远也上了慕容庄的车,一行五辆马车,空了两辆。 “香气太浓太艳了,沈兄,你的车不论装饰还是香气,都过于阴柔了,像极了女子。”周东上了沈南的车,忍不住打开了车帘吹风,香气太浓郁了,他想打喷嚏,再看车内的艳丽和花瓣,不由苦笑摇头,“你是不是有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女子?” “咦,怪事,你怎么知道?”沈南一本正经地看着周东,愣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笑了,“车内装饰乃是meimei所为,我才懒得cao心如此小事。她爱装扮成什么样子就随她好了,只要她不烦我就好。对了周兄,此次出行,我后悔和你同行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前方的黄金庄休息之时,我们可以分道扬镳。”周东嘿嘿一笑,探头朝前面慕容庄的马车看了一眼,又落在了车前车后的随从身上,随从步伐统一,队列整齐,走了十里路后,依然队列不乱,可见训练有素。 “不行,不行,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少得了我?”沈南也探头观望几眼,“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是为了防山匪,还是为了要把你抛尸荒野?你可要想清楚了,万一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别连累了我就好。” 原来沈南也看出了慕容庄和姜远的随从大有问题,周东笑了:“你怎么舍得扔下我一个人就跑?再说了,若对方真想杀我,你和我同行,会不会杀你灭口?” 沈南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我和他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何况他们杀你的时候,我必不会在场。” 周东笑了笑,没有说话,斜靠在垫子上,不多时就有了睡意。 不得不说,沈南特制的马车确实舒适,颠簸和晃动少了许多不说,嘈杂声也比寻常马车小了不少,里面仿佛就是一个隔绝的独立的房间,周东很是享受特制马车带来的宁静和安逸,比他的马车好了太多。 当然,他上沈南马车另一个原因是想和沈南好好聊聊如何处置接下来即将遇到的危机,甚至可以说是生死攸关。从太子提议他亲自前去齐国邀请吕唐和任公主的一刻,周东就能猜太子的用意绝非只为此一件事情,随后太子让慕容庄和姜远与他同行,并特意留下二人面授机宜,他就知道,太子要对他下手了。 但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他还不好猜测出来,直到他发现了慕容庄和姜远的随从都是护卫装扮之后,他心中先是一惊,随后一凉,十分笃定地确定了一件事情——太子要对他下死手了。 太子对他痛下杀手不足为奇,他也从来不会认为太子假意奉他为座上宾,就真会向他问计国家大事,只是他还是没有料到太子会如此之快要将他除掉。诚然,在魏国之外让他消失,可以堵住悠悠众人之口,再将他的意外之死推到山匪身上,谁还会怀疑太子什么? 谁还敢怀疑太子什么! 之前太子早就向无数人表演了他和他一见如故的大戏,又让许多人知道他对他的重用,等他死后,太子再将他厚葬外加悲痛之余水米不进,不一定又会引发多少人的感慨,并对太子的重情重义大加赞叹。只是周东对姜远和慕容庄被太子当成棋子来推动此事,深感失望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