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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泽生沉默些许,决绝道:“你我之间早无任何情谊可言,你无需留在这里浪费时间。若是当年我与你过于亲近,让你有所误会。那如今,我们就断了这份交情,从此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付景轩听他说完,跟着点了点头,一双笑眼弯成了月牙,晃了晃手中新鲜的休书,当着他的面,折了几折,撕成了碎片。 方泽生一怔,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付景轩随手一扬,休书洒了满桌。他向前倾了倾身,扇骨直接挑在方泽的下巴上,斜乜道:“你不会当我喝多了,忘了昨晚的那场棋局吧?” “你记得?” “当然。”付二爷收回扇子,站起来道:“你昨晚说了不让我趟这趟浑水,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只是,当着你的面,你还能瞧见我是死是活。我若是背着你一猛子扎进浑水里,是呛死还是淹死,可就不得而知了。” 方泽生藏在宽袖下的双手微微蜷起,半晌才道:“你威胁我。” “哦?”付景轩展颜一笑,摇着扇子露出一口白牙,活像个山匪勒着自己的脖子,“那还要看大当家,愿不愿意,受这份威胁。” 第15章 哑叔进门伺候时,方泽生坐在桌案前沉着脸。他耳根红彤彤的,宽袖下的双手也不住地颤抖,像是忍着一股怒气,无从而发。 哑叔少见他这幅模样,急忙佝偻着腰身,比划道:是跟二爷恼了吗? 方泽生并未出声,耳朵更红了一些,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也跟着红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无论淹死,还是呛死,都不管我的事。” 哑叔不解,疑惑地看着方泽生。 方泽生皱了皱眉,懊悔道:“方才,我该这样说才对。” 说出的话,正如泼出去的水,凡事不能再重来一次,付景轩也不会再跑来书房撕一回休书,容方大当家深思熟虑把话重说一次。 距离品茗大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陶先知跟着陶老当家东奔西走,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又跑回方家跟付景轩叙旧,顺道住在了这里。他属上宾,王秀禾怠慢不得,专门安排了四个贴身仆人来内宅伺候,连带蛛网生尘的院子都帮着彻彻底底地收拾了一番。 “自泽生意外之后,性子孤僻了许多,他不愿意见外人,我也就不好安排仆人为他打点。”王秀禾一身藕紫长裙,裙面绣着云锦荷花,手中端着白瓷盖碗,坐在内宅花厅的主位上说:“如今陶少爷过来小住,还指望你和景轩多多开导他,让他放开心胸,也好接过我手里的生意。” 陶少爷今日穿得鲜丽,水蓝长袍,对比付景轩一袭青竹长衫多少有些乍眼,捧着茶碗又撂下,站起身正对着王秀禾,恭敬道:“还请王夫人放心,我与大当家自小相熟,自然不能看着他就此沉沦下去,无论如何都会使他重拾信心,继承方家的基业。” 王夫人眼角微红,拿出真丝绣鸾的手帕擦了擦含在眼里未涌出来的泪花,感激道:“辛苦陶少爷,那这几日便好好在府上休息罢。” 陶先知也随她欲意流泪,吸了吸鼻子,待王夫人走后脸色一变,翻了个圆溜溜地白眼。那四位仆人被他遣去收拾行装,终得空跟付景轩私下处处,移步院中的桂花树下,摆了盘棋。 正逢初夏,暖风微袭。 一眼荷塘注入了新水,清早才兜来的几条鲤鱼正在水中游的欢畅,陶先知执黑先行,哼哼道:“你说,王秀禾到底能请来什么样的大人物作评?” 付景轩半晌没有说话,此时一子落定,“官家。” “我当然知道是官家,那也得看是什么官吧?她此时入茶市可谓势单力薄,想必方家的外戚没几个人会帮她,四家之外还有赵、林、卫、陈虎视眈眈,老三家更是等着瓜分了方家所有生意,为了首位挣得头破血流。她这么多年精心整治方家内事,此番若不是请个皇亲国戚坐镇,定然在茶市上站不住脚跟。”陶先知捏着棋子,犹豫再三,东摆摆西划划,半晌,终于落定。 付景轩眼观棋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毁了陶先知精心布下的圈套,说道:“那怕就是个皇亲国戚。” 陶先知抓耳挠腮,举着棋子不知如何再走,不禁问道:“王秀禾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把官家的买卖攥的这么严实?” 付景轩等他落子等得口渴,端起茶碗润了润喉,“自然是有些本事,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等同说了句废话。”陶先知气道:“算了,反正你也不关心茶市上的事,不下了不下了,去不去喝酒?” 陶先知爱吃爱玩,这几年是被陶老当家硬逼着做起了买卖,此时跟好友相聚,自然不会再想生意上的事情。 付景轩瞥了一眼门窗紧闭的书房,叫上三宝,跟着陶先知一起出门了。 一日、两日、三日,日日巳时三刻出门,子时过半回来,书房也不进,早午晚饭也不同方泽生挤在一桌吃了,今晚付二爷回来的更晚了一些,才迈进院子大门,就见书房里烛光晃动了两下,倏地灭了。 付景轩夹着扇子负手而行,心情不错地哼着才从茶楼里学来的脂粉小调,回了主屋洗漱入睡。 次日,天方破晓,日出金芒。 付二爷主动拖着陶先知一起出门,说是赶早,去一趟花鸟市买几只金丝雀鸟。这一去便又月上中天,直至更夫起更,敲了三声响,还没见到付二爷归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