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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透明的水珠中沸水慢慢止歇,水中已不见一物,融尽了一鱼两梅,那方沸水竟又重新变得澄澈,似最清的池涧,不见一点浊色。 什么也无。 什么也无。 无念有感内里那颗心撕裂了开来,全身痛得无以为继。 渥血的双手疯了一样捶打障壁,将血雾染得更艳。他眼睁睁地看着障壁那一头的水珠中,艳烈的鱼鳞融于水中,一点点消失不见,鱼鳍、鱼鳞、鱼尾,在沸水中寸寸消融……直至艳色散尽,无可觅处。 仰首间一声凄笑。泣血一般。 然后长发沥血,全化棘木,疯了一样全部击向高位上的那一妖。 梨木伴长藤棘刺,巨木森然从妖武殿下整片钻出,一息间将整个妖武殿撑裂开来,化成巨木遗森。 殿宇长梁被巨大的梨木整个顶断,四壁皲裂如龟纹,片片脱落。 击在妖王暗蓟面门前的那一根巨木荆棘却倏然凝滞,被血雾锁链紧缚着,一寸寸地勒断。 直至勒断到荆棘的中心,“啪”的一声,血色锁链穿过了无念的心门。 支离破碎的妖武殿随之震动了一下,所有棘刺长藤一息间化成了片片白梨,静无声息地消散在半空中。 血从胸口溢出,温热一片,无念转目看着不远处那颗已然窥不见鱼影的水珠……脸上流淌下来的眼泪那样热,几乎烫伤了他,以至钻心刺骨地疼。 那尾贪吃的鱼儿一定没有闻出来:四哥的眼泪也是所有梨木中最香的。 一大口血随之喷出,淡绿长衣不见原色。 他的身体倾斜着,向殿中央所浮的那颗水珠缠了过去,元力一瞬间从丹田内瀑溢而出,分毫不留余地,顷刻间真身现形,无念闭上眼,化身成了一棵巨大的梨木,将那颗内里包裹着沸水、已然渐渐冷却的水珠紧紧包裹在枝桠中。 一层一层,一寸一寸,直至破开妖武殿上空,在整个妖宫一角撑起一片梨荫。 而后叶落,枝停,植根于砖裂地下的根系亦渐蜷、渐止……渐成死木。 竟宁愿化回真身和一条鱼同死? 无摧、无灾立身在倾颓倒落中的妖武殿一角,看向正中那棵巨木梨树,不由拧眉。 妖宫中再不见一朵梨花,残英亦碎。 妖王暗蓟睨看了一眼面前之木,而后道:“将妖宫中所有枯梨悉数拔了焚毁。” 无灾、无摧一震,转目回视向那仍然高坐于原处的妖。 “也包括这一棵吗?”无摧手指无念化成的梨株死木,愣声问道。 妖王暗蓟语声淡冷而悠沉:“垂死之妖倾尽妖元所化原形,妖元已枯灵识已死,留它何用。” 无摧应声,妖武殿内一片窒息的寂静。 . 无忧由轻乌扶着慢慢坐起,小脚垂在了寝殿锦木床榻边。 不过几个时辰,她身上的伤皆已好全,体内催融吸收了一颗千年妖丹,元力应是大增,然小脸上却仍是一片冷白。 玄蛟、影虺仍旧守在她殿内左右,轻乌低头退了下去。 下瞬有感强大的妖力威压,榻上的小女娃儿反应很大地抬起了头。 看见那身着血龙鳞轻甲的高大身影一步步走入了雪忧宫内殿。 无忧看着他,惊惧的,惶然的,瑟缩的:“父、父王你……杀了老四……” 下瞬瞠大的眼中,眼眶慢慢泛红:还杀了蠢鱼…… 无忧坐在榻沿,两只小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裙摆一角。 妖王暗蓟没有理会她所言,血色双眸沉冷幽寒,径直走到了无忧面前。 榻上的小女娃儿察觉他伸手,抖了一下,想缩起身来,未敢。 妖王暗蓟运起妖力察看了她体内境况。 ——妖元内丹已融,余毒不存。 妖王暗蓟再看她一眼,转身即走出内殿。 “……父王也会杀无忧吗?” 暗红色的高大身影本不欲停下,但脚步一沉,还是停下。 妖王冷冷道:“不会。” “这样、也不会吗?”小手抖了一下后,无忧咬着牙抓起锦榻上的石枕就向那道背影砸了过去。 妖王暗蓟周身气息一冷。 石枕撞在妖力护壁上,滚落在地。 “这样也不会吗?”眼眶通红,无忧扁着嘴巴又拔下了手腕上的白焰炙魂圈,狠狠向妖王背影掷了过去,用了全力。 殿内的妖力威压一沉,妖气之息一瞬间更冷,白焰炙魂圈仍然撞在了妖力护壁上,只不过竟撞入护壁三分,才滚落于地。 如果妖王方才没有增强护壁,便会被白焰炙魂圈所伤。 妖王暗蓟目色冷凝,转向无忧回了头。 无忧看到他眼中冷意,惧意一瞬间漫过心尖,蜷起腿脚往榻上瑟缩了一下。 妖王暗蓟看到她的反应,目中更见冷色。 “不会。”又言一遍,血色身影伴随沉冽森寒的威压大步而出。 直到殿内强大森冷的妖息散尽,无忧心头的惧意才散开,身体随即一软,瘫靠在了榻沿边。 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滚出眼眶,无忧揣着眼睛死死咬住嘴巴,坐在寝殿地上,狠狠哭了起来:“呜——蠢鱼……蠢鱼……” . 几个时辰后,残落倾颓的妖武殿中,无忧看着正被无摧大力从地缝中拔出根茎的巨木梨树,一把抓住了手腕上的白焰炙魂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