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节
远处男子站下,对这个方向一笑,深红的衣角如一匹猎猎的血旗,在风中妖艳一绽。 ------题外话------ 我真是越来越善良了,按照我的惯例,司空这种设定就应该写死的,但被大家哭喊了大半年,只好拼命忍住,好手痒好手痒好手痒,好遗憾好遗憾好遗憾,好郁闷好郁闷好郁闷…… 天冷了,大家都养文了,评论区也快长草了,我都怀疑有没有人看文了,哎,赶紧结束吧,对手指…… 第八十九章 叮当生日 远处男子站下,对这个方向一笑,深红的衣角如一匹猎猎的血旗,在风中妖艳一绽。 小丫头直了眼。 “哗……”吸一吸鼻涕,“好美……”再吸一吸鼻涕,“好美好美……” “你看谁都好美好美。”不屑的声音。 “李叔叔最美!韦雅阿姨也美……” “你该说爹爹麻麻最美!” “不知道爹爹麻麻什么样子……”狐疑的声音,“麻麻上次送来的自画像……” “怎样?” “呃……”声音低下去,似乎不太愿意出口不厚道的评价,半晌忸怩地道,“有那么一点点丑啦……” “你说麻麻丑。我这个月家信告诉爹爹。” “不要不要!我只说一点点!”小手指急忙比了一点点,“一点点啦。” “一点点我也告诉麻麻。” “不要不要。”大眼睛泫然欲泪,“好当当,好弟弟,不要告诉爹爹麻麻啦,爹爹麻麻会伤心的……” “我是哥哥。” “好当当,好哥哥。”大眼睛摇着黑心小子的手,“不要告诉嘛不要告诉嘛……” “糖。” “我口袋里还有三颗,苏亚阿姨奖赏我会自己穿衣服的……”声音低下去。 “两颗我,一颗你。” “好的好的。”喜笑颜开。 悉悉索索剥糖块的声音,大眼睛笑得月牙弯,“好甜好甜!” 糖吃完。当当慢条斯理地穿衣服,爬上岸,回头。 “哦。”薄唇一勾,“其实,我也觉得,很丑。” …… “李叔叔,李叔叔!”哭泣的叮叮扑向远远等候的男子的怀抱,用美色来抚慰自己无数次被弟弟践踏的幼小的心灵。 男子温柔地接住,修指如玉,从她乌黑亮丽的发上抚过,“叮叮乖。” “李叔叔。”大眼睛破涕为笑,张开双臂,“来抱抱!” “嗤。”容当当发出一声鄙视的鼻音。 …… 景泰五年三月,西番作乱,天纪军精兵营前锋参战,先锋邰世涛领兵大胜,领实职副将,总统领精兵营,封一等子爵。 六月,太史阑率军亲赴西北边境,重兵压上对西番的战场,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太史阑会不惜千里驱驰,来亲自对付西番,那一战她竟然没有使用任何战术,直接以大军压境,逼到耶律靖南不得不全军投入,与她在西凌抚州天望野决战,一战血旗蔽日,尸横遍野,西番节节败退,耶律家族全员上阵,死伤无数,太史阑毫不动容,一直将西番逼到边境上里河附近,耶律靖南被迫沉河,西番惨败。 当时万军嚎哭,太史大帅无动于衷,并不顾诸将劝阻和朝中弹劾,下令将参战的一万耶律家族私军俘虏,全数沉河。 这一举动,震惊天下,历来杀俘者,都为心性决绝枭雄所为,不为世人所接受。朝中弹劾奏章飞如雪片,都道太史阑杀心过重,有伤天和。但无论他人怎么劝阻,都不能阻止太史阑的命令被执行。这件事给太史阑的名字,从此染上一抹殷红血色,也导致后世对她的评价两极分化。她因此成为南齐历史上,唯一一个名声既贤又恶的统帅。丰功伟绩车载斗量,滔天恶行同样昭然在目,后世关于她到底是贤臣还是枭雄的争论分成两派,延绵不休。 然而对于太史阑,他人的评价,史书的刀笔,后世的看法,都不过是这天望野未红的枫叶,她不会为之后可能的完美有所期待,她从来只惜取眼前人。 耶律家族,是她最为厌憎的家族,她不惜世人诟病,永生背负罪孽,也要一手将这个家族,从视野中抹去。 为南齐,也为那个富贵青竹一般的男子。 那日阴风腾于天望河上,万人嚎哭声动荒野,太史阑手握长剑,立于荒原之上,脸遥遥朝向西番方向,似在等待一个身影的出现。 她终究没能等着。 他的结局,或许在之前已经湮没,或许在之后还有波折,但,长候一日夜,亲眼看着耶律家族死忠慢慢沉河的太史阑,终于明白,那些,都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过往滔滔如流水,永不回头。 七月,太史阑再升一等侯爵,领全**械库事务,之后视察安州分库,随即,安州总管邰柏因贪贿、结党、出卖军情、吃空额等诸项罪名被弹劾,朝中御史又弹劾其御家不严,纵家人行凶害命之罪。当年九月,邰柏被查办下狱,邰家被查抄,邰家两子一女婿被牵连入行凶重罪,斩决,其余诸子女流放南疆。在安州荣盛一时的邰府,就此崩毁。而那被斩的女婿,正是邰世竹的丈夫。 邰家大厦将倾时,终于想起那个在外早已功成名就的庶子,然而远地逃奔,一番求告,不过换来邰世涛“国法无情,不容私纵”的答复。不过邰世涛后来还是以战功相换,求得最小的幼弟免罪,养在身边,期待他从此不受邰家影响,长成堂堂男子。至于邰家日后是否需要重振家声,邰将军似乎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八月,有一批不知出身nǎ里的刺客,曾经摸上李家,乱撞一通后被李家统统诛杀,李家后来怀疑这些人目标是容家双生子,将此消息告知容楚和太史阑,并将刺客押送至静海。随后,容楚命人送上山一批小暗器,给儿女装备。八月,太史阑当众诛杀那批死不吐口的刺客。昭告天下:犯我儿女者,虽远必诛。 此言一出,天下震动,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九月,李家神山下着绵绵细雨,似乎在庆祝容家双子的三岁生辰。 快递,哦不快马传递来的一个巨大的三层蛋糕,代表了不能到场的父母的歉意和爱意。 当然这个蛋糕没法和现代精美的蛋糕比,总督府和国公府的大厨研究了很久,也没搞明白蛋糕是怎么蓬松起来的,倒是奶油给摸索出来了,所以蛋糕下头不过是比较精美的糕饼,上头覆盖了一层厚厚奶油。 这主要是因为太史阑在现代那世,只管吃,不管做,小蛋糕做的蛋糕,每次一热腾腾出来,景横波就会先抢去一半,剩下一半太史阑拿了,分给君珂,至于小蛋糕,不用管她,她会自己先偷偷留一大块的。 做蛋糕的时候,太史阑因为久试不成功,心生烦躁,考虑要不要把文臻抓来给她家宝贝做蛋糕? 好在这个只有其形没有其神的蛋糕,拿来骗骗小孩子还是够的,这也是太史阑送来的第一个蛋糕,之前两年因为孩子太小,没有准备。 蛋糕是专门派臂力最好的护卫,千里马快马端着接力送来的,从静海到极东,又要新鲜,又要不变形,到达叮叮当当面前时,外头盒子都一层灰。好在里头蛋糕完好无损。 叮叮当当如同两只贪馋的小狗,围着盒子转了一天,被苏亚和赵十七拎着去泡药澡,拎着去练功,拎着去休息。叮叮当当地位特殊,在李家很受保护尊重,单独住在乾坤殿前,由李扶舟和老家主亲自教导,就连韦雅也不过cao心一下两个孩子的生活琐事。李扶舟自从闭关后,对诸人都很冷淡,唯独对两个孩子极其温柔,最初的时候,因为他的珍重态度,不仅韦雅不敢干涉孩子自由,将照顾孩子的事情都交给了苏亚和赵十七自己处li,其余人也不敢接近两个孩子,直到苏亚去找李扶舟,表明说太史阑认为,孩子幼年期不jiē触人群对成长不利,李扶舟才同意孩子下山巅,去找山腰和山脚的师兄弟师姐妹们玩。 说是师兄弟姐妹,其实叮叮当当并没有拜入李家门下,关于这一点,似乎被李家和容楚都故意含糊了,没人提起,叮叮当当对李家诸人的称呼,也是按照寻常长辈称呼的。 好在苏亚和赵十七牢记容楚和太史阑的关照,一言一行都严格遵循,从不娇纵或者放任孩子。两个孩子一岁半开始自己吃饭,学着自己穿衣服,两岁的时候学着自己整理自己的东西,每人一个小柜子,整洁度由苏亚阿姨亲自检查,胜的人发一朵小红花,别小看这小红花,到年底,谁的红花多,就可以由苏亚阿姨带着下山去逛周围市镇,另一个只能眼巴巴看着。小红花奖励政策还涵盖内务、生活、吃饭、卫生等各个方面的评比,但并不重罚孩子的无心错误,也不限定“你必须要做什么”,更不强迫孩子学习。苏亚秉承太史阑的叮嘱“要让叮叮当当从小懂得劳动、自律、对自己的事负责、以及礼貌修养,这是建立孩子基本世界观和道德养成的基础阶段,与其让他们去背什么诗三百,不如先让他们懂得如何做人以及如何处世,先成为一个健全心理健全人格素质优良的孩子。这才是能够真正指导他们未来人生如何行走,更好地适应并融入社会的要素。性格决定命运,真正对人生抉择起决定作用的,不会是他们会背多少首诗,而是他们的性格和素质。” 这些话苏亚不懂,但忠诚让她从来不打折扣地去做,整整三周岁的叮叮当当,现在已经会洗自己的小内裤小袜子,有自己的小箱子,会自己选择自己需要的东西,会管理自己的零花钱,一旦要去市镇买衣服,他们会自己拖着麻麻送的小箱子,跟着苏亚阿姨逛街,买来的东西归整好了放入箱子,自己拖着走,每次都引来集镇人群的围观,夸一句“谁家的懂事小孩!” 两个孩子的零花钱也不少,太史阑并不控制他们的供给,唯一的要求是记账,并隔段时间将他们的账本送去静海或丽京,由父母亲自审核账本。对于使用得当,账目清楚的孩子,会有静海或丽京新鲜玩意奖励。这样来上几次,叮叮一开始还有点乱花钱的毛病,羡慕了几次弟弟的新鲜玩具之后,很快就改了,现在两人都爱上了存钱,都是小富翁。 太史阑也从没忘记两个孩子成长过程中,父母的参与感。这几年她戎马倥偬,竟然一直没能前去极东看过孩子,而容楚,也只在孩子整周岁不到,还抱在手中的时候去看过,之后因为政务繁忙,西番作乱,没能再去。但人不在不代表精神不在,两人信件频繁,苏亚和赵十七也整天“国公总督说这样这样,国公总督说那样那样”,两个孩子虽然对父母没印象,但存在感着实深刻,每天也习惯性跟着念叨“我这样这样麻麻一定会夸我”“我那样那样爹爹一定很高兴”。倒从没将父母淡忘过。 苏亚在对孩子进行早期教育的时候,很多时候很心疼,比如孩子一哭她就想抱,孩子一犯错她也不想罚,但太史阑的命令压着,她也只能照样执行,她和赵十四每年会轮番回去一次,向容楚和太史阑汇报一下孩子的成长,眼看着孩子渐渐长大,果然是人人喜爱的好性子好教养,越来越容易管,也不禁十分欢喜,觉得总督大人果然永远是英明的。 所以她现在管孩子也很坚决,太史阑表示生日当天可以休息,但药澡养生不能停,她就把两个孩子拎去泡澡,泡澡回来,却看见难得出关的李扶舟,已经坐在了案前,正用一块干净的布,慢慢地擦蛋糕盒子。 苏亚眼光一落,停住脚步,止住了两个孩子即将扑上去的动作。 她看见,李扶舟擦的,并不是那个盒子,而是盒子上栓着的一封彩边的信。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信应该是太史阑亲手书写,上面写着“致叮叮当当”。 黄昏的夕阳光泽如金,映射李扶舟眉睫乌黑而温柔,他手中雪白的绸巾一遍遍抹过那几个字迹,手指动作轻轻。 苏亚忽觉心酸,捂住了叮叮将要呼唤的嘴。 叮叮睁大眼睛,乌黑的瞳仁滴溜溜地落在李扶舟身上,从她矮矮的角度,能看见他鼻挺如峰,其下一抹唇线殷红,微微翘起一抹弧度。 她忽然觉得李叔叔这一刻看起来,特别好看,却有点……让人难过。 就是这一抹恍惚而动人的笑…… 她们只是一停,李扶舟已经察觉,停下动作抬头。苏亚眼尖地看见他不怕脏地,将擦过字迹灰尘的雪白绸巾,收进自己袖子里。 “李叔叔!”叮叮立即飞扑过去,远远对着他张开双臂,“来抱抱!” 当当薄唇一撇,嫌弃地一扭头,拉着苏亚的手,稳稳走过去,鞠躬,“李叔叔。” 李扶舟接住叮叮,摸了摸当当的头,起身道:“我来和叮叮当当说一声,今天他们生日,晚课就不必上了,你们几人好好庆祝。”说完起身。 苏亚瞥了他一眼——不上晚课随便安排个人来说一声便行,何劳家主大人亲自过来说?不过是想看看太史阑的手泽罢了。 李扶舟似乎在顾忌什么,和两个孩子亲近却不太接近,以往几次生日,他和李家高层都不曾参加,只送礼,并让年龄相近的师兄弟姐妹们来陪小寿星热闹一番而已。 “总督大人说了,孩子三周岁也算重要日子,请家主一并尝尝这蛋糕吧。” 南齐的生日按实数算,叮叮当当景泰二年九月二十一出生,到景泰五年的这一天整三周。 李扶舟似乎微微一怔,正跨进门来的赵十七微微一哼,随即勉强扯出一脸笑容,“正是,家主大人既然来了,可别再走,好歹陪孩子过一次生日。” 一旁一起过来的容榕微笑,她一直住在山上,除了帮苏亚照顾两个孩子,其余时间就几乎等于半清修,快二十岁的女子,清心寡欲得仿佛早已过却半生,她这年纪始终不嫁,自然也是国公府的心病,可是无论怎么催怎么问,她总是淡淡微笑,说一声“万事随缘”。 当初老国公夫人上山住了三个月,教育了她三个月,她也就这样子,气得老夫人心口疼,有时背后还忍不住要埋怨一句太史阑,当初在静海怎么看顾容榕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 容榕这些年在山上居住,她出身不凡,品貌俱佳,自然也引得李家那些年轻从属的爱慕,其中不乏出身门第都极好的少年英杰,可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意,那一段段流水情意,没不过那女子清淡的裙角。 对于容榕来说,世间珍重,除了那个男子,剩下的也就是家人,那对她亲手接生的孩子,是她的心头宝,两个孩子对她也极其依恋,因了她,才没有太多失去父母照拂导致的阴影。 她今日过来,带来自己做的绣工精美的护腕护膝,两个孩子渐渐大了,又没被拘束天性,免不了的淘气,衣服破损常常很快,有时候还难免伤着膝盖手肘。 容榕的女工师从苏亚,现在已经很可以了,来山上第二年,叮叮的小衣服就都是她做的。 她对李扶舟颔首,在一边微笑坐下,和赵十七神经质地排斥李扶舟不同,她根本不在意这世上任何所谓哥哥的“情敌”——她亲眼看过太史阑为了容楚,怎样生下这对孩子。如果这样的感情都会出现变故,这世上再无真心。 赵十七搬着一个大箱子,这是景泰蓝命人送来的礼物,小皇帝的礼物各种随心所欲,前年是一张双层摇篮,险些把上铺的叮叮给摇下去,去年是一箱南洋水果,打开箱子的时候叮叮当当抱头鼠窜,乾坤山上其后臭了三天,三天内众人食不下咽,话题都是“什么玩意那么臭?” 关于那玩意的臭到底属于屎臭还是腐坏的蛋臭,李家弟子们分成两大阵营,“屎臭”派和“蛋臭”派在一段时期内,唇枪舌战,怒目相视,双方互贴大标语,高呼“屎臭(蛋臭)派滚出乾坤山!” 容叮叮对此表示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容当当趁此机会拉帮结派,设赌买注,买定离手,cao纵赌盘,最后助“屎臭”派大胜“蛋臭”派,大赚一笔。 所以现在景泰蓝的礼物送过来,没人敢立即开启,这万一再来什么奇葩玩意,这蛋糕也就被毁了,众人因此一致决定,暂时不理,专心只攻蛋糕。 叮叮爬上李扶舟的膝盖嚷嚷:“切蛋糕,切蛋糕!” 叮叮当当虽然第一次见蛋糕,其实却不陌生,之前太史阑已经给他们画过大饼,描绘过无数次蛋糕的美妙,但无论孩子怎么流口水索求,她都表示,必须等他们生日,并且表现极好,才有可能做这“世上最美味但是也最麻烦最珍贵”的玩意。 太史阑一向认为,对于孩子,好东西不要一下子全数捧出来,这会让他们满足过度,越发挑剔,并失去对世事的好奇和追索。 在教育这一块,容楚则一向尊重太史阑,连带国公府上下,也不得不听从——论起教育成功,太史阑无可非议,她拥有最金光闪闪的例子,现成的皇帝大人在那呢! 所以国公府给孩子准备的很多礼物,在太史阑那里审核不过关,满腔爱心无处泄的国公夫妇,也只能含泪捧心望天。 李扶舟亲自帮孩子解开盒子,这下连素来装深沉的当当也挤了过来,两个孩子小狗一样扒着桌子,眼巴巴地瞧着,再同时发出一声“哇哦——” 三层蛋糕,三个颜色,最下面是白色的,中间粉红,最上面粉黄。 不得不说静海大厨还是很巧手的,再三试做改良之后的蛋糕,看起来很是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