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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上衣口袋里的笛子,”杨的目光下移,落在沈凛的胸口,“那是奈亚意志的依附物。曾经有?个虔诚侍奉奈亚的祭司,在核战中去世了,他?向奈亚祈祷的媒介就是这把笛子,可惜辗转之后只剩了一个笛嘴,不然也许能召唤来更强大的东西。但那个神灵,天生就是狡猾的狐狸,他?在跟你签订契约的同?时拿大量的财富和地位诱惑你,信誓旦旦地说会实现你的愿望,等?到你拥有了,享受了,他?又会背弃契约,将你获得东西全都夺走,然后狠狠地把你推进深渊。而他?也许本身并不需要你的献祭,他?想要的只是取悦自己的一段体验,听说过?一句话吗,不是神明需要信徒,而是信徒需要神明。”

    他?忽然抬眼看向沈凛,眼神里带着锐利的光:“你也被他诱惑了吗,凛?”

    沈凛摇了摇头,说:“目前还没有。”

    杨又笑了起来:“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在火焰中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你想拯救我,可是我不需要你的拯救,克图格亚的火焰会净化这座城市,他?象征光明,会让一切罪恶无处遁形。”

    “你的故事呢?”沈凛打断他略显疯狂的话。

    “在讲这个故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本书里有?一句我很喜欢的话——

    “黑暗的火焰已经苍白,生命力渐渐离她而去,就跟他?以前见过?的许多仿生人一样。经典的听天由命。它们只会识时务地机械地接受即将到来的毁灭,而真正的生命——在二十亿年的生存压力下进化出来的生命——永远不会就这样认命。”

    他?眼底露出了显而易见的茫然与困惑:“你也这么认为的吗?人类和仿生人的区别在于会抗拒命运的安排,向不可能和否认程序的事情抗争。如果人类认命了,就此放弃了,是否就变得和仿生人一样?除开身体的构成,其实我们和仿生人没有?区别,按部就班地执行人类该有的程序。”

    沈凛默然听着杨的问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如同?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之前那个性偶的问题。

    一直以来,科学家们将仿生人和人类的界限定义在“是否能做梦”和“是否具有共情的能力”这两点。前者?,仿生人的梦境是程序生成的产物,是具象化的拼凑,而人类却可以天马行空,任由思维在虚幻世界无限发散;而后者,比梦境更有说服力,情感永远是赖以区分人类和机械的最好武器,人类情感的复杂构成是无法以科学来推演的。

    “你不用着急回答这个问题,”杨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间,“可以先听完我的故事。你一直在调查我,调查当年和如今的儿童失踪案件,应该知道,我是当初被绑架的孩子之一。”

    沈凛点了点头。

    杨说:“当时我很幸运,是那一批祭品的最后一个,在献祭仪式即将举行的时候,一批人闯入那个别墅打断了他?的献祭计划。虽然闯入的那些人都死在了别墅里,但因为时间跨越了祭祀的节点,我没能被献祭出去,趁乱逃了出来。”

    他?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沈凛并不意外的真相:“你们去找一个叫李明的道士了吧?他?是那批人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是他带我离开了那个密室。但可惜最后,他?窥伺到了奈亚的邪恶意识,精神出现了问题。其实,他?是个很幸运的人,至少活了下来,我去看过?他?,偶尔的疯癫让他?的人生多?了很多?瑰丽的色彩,而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清醒的,更幸运的是,没有沾染奈亚的污秽,他?还能虔诚地信奉他?的神明。”

    沈凛:“……”

    “那批失踪的孩子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警局的人给我做好口供,放我回家。”杨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少?许,他?沉默了半晌,眼底的光一寸寸黯淡,继续说道,“我原以为我也是幸运的,但似乎并不是这样。我受到了献祭仪式的影响,我常常会做梦,梦见遥远星系熊熊燃烧的星球,他?仿佛是活着的,巨大的心脏正在有力跳动。我受到了神明的感召,他?疯狂呼唤着我,让我变得——和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样。”

    沈凛替他说出了一些他?难以说出口的事情:“那段时间,折磨你的不只是这些梦境,还有?周围的非议,所有?人都在议论你和你的家人,因为你们是幸存者?,他?们抓不到凶手,把你当成了发泄愤怒的途径,把你当成了勾结犯人的帮凶。”

    杨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底的纯粹也不复存在。

    这一刻,沈凛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才几岁的男孩在被撕裂的梦境里承受了无端的流言蜚语。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是我的儿子——”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平安地活了回来?!”

    这些声音比梦境里的声音还要令人备受折磨。

    “是的,”杨眼神空洞地看着沈凛,“你说得没错,周围的人都在指责我,邻居都在毫不掩饰地避开我,他?们在背后说我是灾星。但这都不算什么,我知道他?们因为自己孩子的死而陷入沉痛的悲伤,也知道人类的思维大多?都是单薄的,容易随波逐流,可最让我痛苦的是——”

    他?身体周围燃烧起浓烈的火焰,像是猛地点燃的打火石,散发着愠怒的赤红色光芒。

    “我的父母——他?们抛弃了我——他?们也认为我是不祥的象征,因为我梦境里的呓语令他?们恐慌,他?们将我丢弃在野外,让我自生自灭。我走过了所有?肮脏的地方,只为了一点活的生机,我坚持不让自己死去,可活着太累了,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坚持地活着,死了对我来说也许会更轻松,这是魔鬼城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生命在这里流逝,我也是其中之一,和其他卑微的生命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