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吴大夫摸了摸胡子,“我儿,顾家女不是要说人家了?” 吴远抬头看着吴大夫,“爹,还没说呢,谁先说了,就是谁家的。” 吴大夫差点把胡子扯掉几根,儿子好不容易求自己一件事,就这样驳回去,也不行啊,但是他也不敢贸然答应,“就怕你娘不同意啊。” 吴远抬起眼神,“所以,儿子来求爹。” 吴大夫气的胡子翘,“你个贼小子,为了你娶婆娘,我去挨你娘的骂。” 吴远的耳朵根忽然红了,为了掩饰,他双手抱拳鞠躬,“多谢爹!” 吴大夫忽然咧嘴笑了,“我还以为你小子要当和尚呢。” 儿子忽然开窍,吴大夫高兴起来,哼着小调去找吴太太。 吴太太起先有些不想答应,顾绵绵的差事让她有些恐慌,且现在和张家有些瓜葛。吴家虽然不至于怕张家,但也不想和父母官为敌。 吴大夫劝吴太太,“你整天发愁儿子不肯成亲,现在他自家看上了一个,长得好看命格又好,你还矫情什么。至于你说的那什么裁缝的事儿,我们不也时常给人接骨缝皮,不过一个活的一个死的罢了。听说‘裁缝’身边有东西护着,总能逢凶化吉呢。” 吴太太经不过吴大夫的缠磨,最后答应了亲事。等过了门,吴太太准备让儿媳妇只关在家里享福,不用出去接活儿。 阮氏看着吴家请来的媒婆,吃了一惊,等问命了来意,阮氏心里是有些想答应的。小吴大夫人不错,吴家也是殷实人家,听说人脉很广,说不定可以把官人捞出来。 可这话阮氏说不出口,她知道,顾季昌绝对不会拿孩子们做任何交易。 阮氏笑着对来人道,“我家官人出公差去了,等他回来了,再给您一个答复。” 媒人笑眯眯的,“应该的,这等大事,自然该一家人商议着来才行。” 媒人才走,顾绵绵听说后,惊得目瞪口呆。 她想起小吴大夫帮她遮掩,悄悄给他送吃的,每次说话都温声细气的。理智告诉顾绵绵,小吴大夫是个好人,要是能和他一起过日子,肯定能很和谐。 但顾绵绵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薛华善听说后反倒不奇怪,吴远虽然从来不失礼,但他的所作所为,完全超过了一个大夫该做的。 他也觉得吴家是个不错的人家,还跑去问顾绵绵,“meimei,你觉得吴家怎么样?” 顾绵绵脸上毫无羞涩之意,“大哥,我还不想嫁人呢。” 薛华善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话,“meimei,我说句大实话,这个时候吴家能上门,说明吴家是良善人家,不然谁会故意和父母官作对呢。” 顾绵绵慢慢抚摸自己的头发梢,“大哥,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不想嫁人。我知道,很多人家其实是嫌弃我的。我生母早逝,是个‘裁缝’,且近来风头太盛。” 薛华善有些不高兴,“meimei,有义母在,就算你生母早逝,也不是无人教导。‘裁缝’怎么了?你是积德行善。长得好看又不是你的错,多少人想要还没有呢。” 顾绵绵哼一声,“嫌弃我才好呢,至少我能看出哪些人家是浅薄人家。” 薛华善本来想摸摸她的头,想想meimei大了,又缩回了手,“你别担心,义父肯定会先问过你的意思。” 顾绵绵打岔,“也不知道爹怎么样了。” 薛华善跟着她的话走,“卫大哥悄悄告诉过我,张大人已经辞官,义父很快就能回来了。” 顾绵绵斜眼看向薛华善,“才认识多久,你们就好成这样了?” 薛华善挠头,“卫大哥说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顾绵绵继续摸头发,“一切等爹回来再说吧。” 薛华善又道,“meimei,小吴大夫人还是不错的。” 顾绵绵把枕头扔向薛华善,“你快些去把王姑娘找回来吧,别cao心我的事儿!” 这边兄妹两个拌嘴,那边卫景明立刻知道吴家上门提亲的事儿。 卫景明心里暗骂,这个呆子,我这边忙得很,又给我添乱! 骂完后,卫景明心里又有些伤感。上辈子他和顾绵绵还没来得及定亲,就被诬陷成盗匪。上头来人要把顾绵绵强行接走,就是那个呆子挺身而出,说自己和顾绵绵已经定亲,顾家女是吴家妇。 对方没有贸然出手,然而没多久,吴远忽然暴毙。 卫景明摸了摸怀中那个荷包,他认出顾绵绵的针线,把里面银子倒了出来,荷包放在怀里捂着。 他仔细摸了摸上面的一针一线,心里却想着吴远,呆子,别的我都能让,就绵绵不能让。上辈子本来就是我先求亲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过礼罢了。 卫景明知道,顾季昌不回家,阮氏不会答应亲事,他得先想办法把顾季昌照顾好了。 张大人的辞职奏折送上去没多久,卫景明又去找他。 自从送上了辞职奏折,张大人整个人似乎有了某种变化,虽然还有一丝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慌,眼里的汲汲营营却少了很多。 张大人让卫景明坐,“贤侄过来,有什么事?” 卫景明脸上笑的像个无辜的邻家少年郎,“大人,顾班头那边,您准备怎么办啊?” 张大人脸上的笑容没了,他始终认为是因为顾季昌的不识抬举,自己才落得个现在的下场,“贤侄,这些闲事你就别管了。” 卫景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张大人,“大人,这怎么能叫管闲事呢,您做了两年多父母官,难道您不希望你青城县的百姓好?顾班头多少年来兢兢业业,青城县小偷小摸的事儿都比别的县少了许多。” 张大人心里还是不高兴。 卫景明忽然转移话题,“大人,贵府五姑娘说好了人家吗?” 张大人有些转不过来弯,这小子什么意思?难道看上了我女儿?可你一个衙役,也不配啊。哦,他和侍郎大人有亲,这倒是不错。 卫景明打眼一看就晓得他在转什么主意,“大人呐,您不能光盯着公务,有空也看一看家里。我听说,贵府姑娘总是往齐家跑。” 他啧啧两声,“话说齐家二公子人材确实不错呢。” 说完,他不等张大人回话,拍拍手起身,“卑职去看看顾班头。” 卫景明是谁,当初他就是靠着打探消息起家的。别人查不出谣言的来愿,他两天的工夫就查明白是张五姑娘所为。 卫景明懒得和一个蠢女人计较,趁着张五姑娘还没嫁人,先把张大人的乌纱帽搞掉,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张五姑娘去痛苦伤心。 第10章 涨辈分情敌相争 张大人觉得卫景明话里有话,他对家里的事情从来不上心,都交给了张太太打理。 难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大人带着一肚子疑惑回了后衙。以前衙役们查流言,谁也不敢去查县太爷家里,故而一直查不出什么来。 张大人亲自出手,很快知道了自家蠢闺女干的事情。 张大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把张五姑娘叫了过来,兜头给了她两个嘴巴子,“你这个蠢材!” 张五姑娘最近一直有些害怕,卫景明在外头放流言,说张大人老了,命太轻,不配一品诰命给他做妾,很快就要丢官回家。 张五姑娘吓的不行,渐渐也觉得顾绵绵命格重。她不过是随口说出一品诰命的话,就给老父亲惹来这么多麻烦。 现在被亲爹打了,张五姑娘跪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爹,我就是不服气,我哪里不如她了?齐家居然说我比不上顾裁缝一根手指头。” 张大人眯起了眼睛,齐县丞家里那个老二,人材倒是不错。他也曾暗示过,但齐家没那意思,张大人自然不好上赶着。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这个蠢闺女居然上了心。 张大人心里又恼恨起齐家来,小姑娘家家见到出色的少年郎,偶尔昏了头也是正常,你们怎么能说那种挑拨离间的话。 打过了孩子,张大人忽然又想起,这一阵子,齐县丞对顾家的事从来不言不语,难道说他已经知道流言是自己的蠢女儿放出来的? 这样说来,自己威逼顾家的样子都被齐县丞看在眼里? 哎哟,张大人顿时羞愧的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姓齐的说不定一直在心里笑话我是个二百五呢! 这口气坚决不能忍! 张大人在屋里走来走去,看见还在哭唧唧的闺女,一挥手,“滚回你的房间去!再让我知道你去齐家,我把你腿打折!” 张五姑娘捂着脸回房去了,全然不知她爹在想办法报复齐县丞。 这事儿再瞒不过卫景明,他晚上还给顾季昌添了一大壶酒,“顾叔啊,您且再住一阵子,很快就能回家了。您放心,家里我都给您照看着呢。” 顾季昌喝了口酒,又把酒壶递给卫景明,“多谢卫兄弟!” 卫景明差点给他跪下,“顾叔,您这叫错了,差了辈分。” 顾季昌把酒壶放在小桌上,“我哪里叫错了,快班所有人都是我的兄弟。以后你也别叫叔了,就叫大哥吧。我还想着,卫兄弟你这回照看我,要是你不嫌弃,等我出去后,咱们结拜兄弟如何?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短,但我看卫兄弟你是个豪气之人,比我义兄薛正义也不差什么。” 卫景明拿起酒壶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然后把酒壶重重地放在小桌子上,“我不管别人怎么叫的,我就叫您叔。” 顾季昌抢过酒壶,“给你涨辈分有什么不好?” 卫景明等他喝了一口酒,又把酒壶抢走了,“我喜欢当孙子不行?” 顾季昌的心往下沉,这几日,他在牢里左思右想,渐渐想明白一些事情。 卫景明长得好看,年轻,身手好,出手大方,在京城还有亲戚,这种人必定来历不凡,以后也大有可为。他为何要出手救我一个衙役?我有什么东西可图的? 顾季昌想来想去,觉得自家唯一的宝贝就是自己的女儿。 不是顾季昌吹牛,他觉得这天底下没几个男人见到自己的女儿会不喜欢。可他又不好明说,只能用涨辈分这事儿来试探。 卫景明又何曾不知顾季昌的意思,但他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应对,只能先耍赖。至于后面要怎么应对辈分的事儿,卫景明肚子里转两个来回,就想到了好主意,他把眼睛盯上了薛华善。 顾季昌继续喝酒,“卫小哥儿啊,这回多亏了你,不然我就要家破人亡了。” 卫景明假装自己喝醉了,嘿嘿笑,“顾叔,等那姓张的走后,您还是班头,到时候您带我一起巡街抓小偷,我最喜欢抓贼了。” 顾季昌哈哈笑,“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最见不得小偷小摸。现在年纪大了才知道,小偷小摸算什么啊,凡大恶之人,必定身居要位,那才是危害百姓呢。” 卫景明知道,顾季昌虽然是个衙役,但也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顾叔,您别担心,青城县这龙兴之地忽然又有了动静,说不定就是我大魏朝中兴之兆。” 两个人你来我往,很快把一大壶酒喝光,卫景明干脆倒在顾季昌的床上,和他一起挤了一夜。 犯人和差役睡在一起,这可真是天下少见。 再说那吴家,上门提亲后,再也没了下文。 吴远这几日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顾季昌不在家,顾家不可能现在答应亲事。但提了亲,全青城县都知道他看上了顾家女,能和他抢的,吴远估计也没几个,更别说还有个张大人在一边虎视眈眈。 自从吴家提亲后,县城里的街坊们都开始看热闹。吴家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和县太爷抢人。 也不能说抢,县太爷要纳妾,吴家是做正妻。从名分上来说,人家吴家诚意足。但是张大人是官,吴家是民。 啧啧,不知道顾家到底要怎么选择。为此,赌场里开始摆局,压吴家的人说,顾班头都进牢房了,哪里有女婿抓老丈人的;压张大人的说,就是因为顾家不答应亲事,顾班头才进了牢房。 吴远听到这些混账话很是生气,又去找他爹,“爹,能想办法把顾班头捞出来吗?” 吴大夫摸了摸胡子,“张大人正在气头上,咱们家无官无职,去顾家提亲已经触了他的眉头,顾班头的事儿,还要从长计议啊。” 吴远无法,自己先上门拜访。 顾绵绵这几日也不装病了,大咧咧坐在西厢房门口做针线活。她爹在牢里受苦,她得给他做两身好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