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第108章

    皇后卧病,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皇后是唯一能够在名分上跟皇帝平起平坐的人,一国之母,不是可有可无的吉祥物。起码在后宫,一切几乎是皇后说了算,当然,前提是皇帝不打算驳皇后的面子。

    何瑜这么多年来,在很多人眼里着实是个叫人羡慕嫉妒恨的人生赢家。何家往上数三辈,也就是个小地主,何瑜的出身在京城诸多名门闺秀中只能说是中流,还要偏下一些,结果,偏偏让何家走了狗屎运,得以一跃成为太子妃,然后一家子都鸡犬升天了!更叫人不爽的是,太子居然不是什么宠妾灭妻的主,对何瑜很是尊重,何瑜肚子也争气,居然一下子生出了两个皇孙出来,一个还被当时还在位的太上皇封为皇太孙,如今又是皇太子,这样的位置,比当年的太子更加稳当几分,也就是说,何瑜只要不死在徒景年前面,将来九成是个皇太后,到时候,何家岂不是要更加兴盛了!

    结果,如今一看,何瑜居然是个福气不够的,才做了多久的皇后啊,居然就病了,自然有人开始幻想,何瑜要是就这么一病去了,或者是以后干脆就缠绵病榻,那该多好。皇后没精力掌握宫权,自然是需要高位的嫔妃管着的,正好明年就是大选,自然得好好预备起来。别说什么皇帝的妾,也是妾,一般人家的妾,能有品级吗?若是混成正妃之一,那比皇后也差不到哪里去,唯一让人惋惜的是,何瑜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是太子,这样的话,进宫的女孩子,如果混不到皇后的位置,将来撑死也就是个太妃了,一个太妃,是管不了多大用处的。

    大多数文臣并不想要家里的女儿入宫为妃,别说什么枕头风怎么样,徒景年不是什么糊涂的人,之前有人听说过何瑜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做了什么糊涂事,从此夫妻之间有了隔阂,再不如从前那般了,但是即便是那样,何瑜依旧是太子妃,如今还是皇后,徒景年也没有找什么新人给何瑜打脸,连原本东宫里面伺候的两个女人也没多得了多少宠爱。

    没人觉得徒景年是不近女色,当年承庆帝也说是不近女色呢,皇位稳固之后,还不是年年宫中有新人。

    何况,这会儿皇后病了,大选更是必要了,自然得挑选名门淑女,好协助皇后打理后宫啊!

    徒景年对此其实很心烦,后宫什么事情,其实找不找皇后也无所谓,他根基当年在东宫搞出来的管理条例如今一起推行到了整个后宫,无非就是实名制还有责任连带制,皇后主要也就是起一个主管的作用,但是女官做什么用的,皇后不能理事,这些女官还有太监总管,足以将事情撑起来了,等到皇后病好了,再查一查帐就行了。

    结果徒景年正安排了身边几个总管分别管宫务呢,长春宫那边来了人来找徒景年了。

    哪怕如今对何瑜没有太多感情呢,但是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徒景年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长春宫是徒景年的生母懿元皇后当年的居所,如今到了何瑜手里,徒景年已经找不到当年的多少记忆了。无论如何,苏家总是上百年的世家,懿元皇后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千金,父祖都很有出息,对她也很疼爱,修养仪态还有审美爱好,自然都很上档次,有的时候,徒景年都奇怪,继后明明跟母亲是堂姐妹,怎么搞得一个是传世玉器,一个是劣质玻璃的感觉。

    何瑜不一样,何家毕竟底子浅了些,何瑜的审美爱好跟懿元皇后迥然不同,懿元皇后属于那种很会经营自己生活的人,哪怕条件有限,她都能在允许的范围内,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舒适。

    因此,从前的长春宫,按照懿元皇后的意思,哪怕是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虽说未必是什么名贵的花草,却也布置得清雅宜人,一年四季,各有风光。

    懿元皇后过世之后,承庆帝就封存了长春宫,不过是叫内务府的人时常修葺管理一下而已,没了主人的长春宫,自然就慢慢寥落下来。

    后来徒景年登基,琢磨了一下,还是将原本懿元皇后惯用的用具摆设收拾了起来,叫内务府按照何瑜的打算重新修缮。如今这边自然充斥着新主人的生活印记,徒景年如今来长春宫也就是公式化的,每每来去匆匆,这会儿才有闲心观看长春宫的变化,心中却是生出了怅然之意来。

    全福跟在徒景年身后,见徒景年的脚步慢了下来,依旧垂头一声不吭,仅仅跟随在徒景年身边,而一边何瑜派来的女官却有些焦躁,但也不敢催促,只得咬着下唇,不时偷偷看向徒景年。

    好在徒景年没有拔腿就走的意思,这会儿已经到了秋天,前院里的几棵桂花树已经开出了零星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徒景年也没有多看,直接进了何瑜的寝殿。

    寝殿里面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倒是何瑜喜欢的百合香没有点,倒是换上了另外一种安神香,倒是让徒景年微微有些担忧,安神香一向是宫里用得比较多的一种香料,宫里神经衰弱,失眠多梦的患者总是要比外面的人多的,安神香就是为了让宫里这些妃嫔们可以睡得好一些而配出来的,难不成,何瑜如今神经衰弱了?

    何瑜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看到徒景年过来了,强撑着想要给徒景年行礼,被徒景年按了下去,她容貌有些憔悴,脸色也有些发黄,徒景年直接在她床前坐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叹了口气,问道:“怎么都这样憔悴了,太医怎么说?”

    何瑜的病真算不上什么大病,无非就是心里头不爽快,又紧攥着宫权,累着了,好好放宽了心,休息一段时间其实也就好了,只是何瑜自个吓自己,生怕自己这一病,立马给新人腾出了位置来。

    徒景年拿了脉案翻了一遍,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徒景年也算是懂了一些医理药理,何况,脉案写得还算详尽,虽说有的地方写得很是婉转,意思却还是清楚的,徒景年自然明白了症结所在,因此温言安慰道:“皇后尽管安心养病就是,宫里的宫务,自然有几个女官主管管着,大选小选的事情,也放一放便是,虽说几个弟弟都到了娶妻的年纪,却也不急于一时!”

    何瑜眼中闪过一丝亮色,然后又黯然了,轻声道:“圣人非要跟妾身这般生疏吗?圣人多久没有叫过我的闺名了!”

    徒景年微微一愣,但是却半点心软的意思都没有,他并不是什么耳根子软的人,何瑜的性子,他如今已经了解了许多,给她这么一个承诺对徒景年来说已经足够了,因此淡淡地说道:“皇后何必如此,难道皇后就真的当朕只是一个寻常的夫君吗?你我如今到了这个位置,各自都有各自的考量,如果你只是嫁给寻常的人家,这会儿如何又会病了呢?”

    何瑜不由流下泪来:“圣人,之前是妾身错了,妾身已经知道错了啊!便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圣人原谅妾身吧!”

    徒景年深深地看了何瑜一眼,最终开口道:“皇后,你已经是皇后了,娘家也是一等承恩公,朕也没有宠妾灭妻,皇后,你要得太多了,却不曾想到,真心也是要真心去换的!而且,你真的相信过朕吗?罢了,皇后好好养病吧,你也说了,还有两个孩子,朕不希望阿明阿阳的母亲有什么不好的传闻!”说着,徒景年帮何瑜掖了掖被子,直接转身离去。

    身后,何瑜惊坐起来,看着徒景年没有回头的背影,死死咬住了下唇,竟是将嘴唇都咬出了血来,一边伺候的宫女急忙上前,却被何瑜一把推开。

    才从长春宫离开,又接到了承庆帝的传唤,徒景年只得又跟着曹安平走了。曹安平如今看起来比起承庆帝中风的时候平和多了,不过,对徒景年的态度却是愈加谦卑起来。

    承庆帝这会儿却没有在寿康宫,而是在御花园,他如今差不多是不怎么管朝政了,又要修生养性,但是,在享乐上,也没有差了,这会儿就是找了教坊司的人,远远地在画舫上面弹唱,自个坐在亭子里面喂鱼。

    见徒景年来了,承庆帝顺手抓了一把鱼食给了他,示意徒景年也坐下来,然后问道:“皇后找你了?”

    徒景年也不意外承庆帝这么快就知道,只是点了点头,嗤笑一声:“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担心有高门贵女入宫为妃,跟她分庭抗礼呢!”

    承庆帝轻轻一叹:“毕竟眼界差了些,不过也罢,毕竟生了阿明阿阳两个好孩子,别的什么,只要差强人意就行了!”

    徒景年刚刚点了点头,就听承庆帝说道:“说起来,阿鲤你这后宫也的确空虚,连个正妃也没有,朕敢保证,你要真纳了妃子,她绝对不敢随便病了!”

    徒景年想了想,笑道:“一切随缘吧!”

    承庆帝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徒景年在女色上实在是太清淡了,而对于徒景年来说,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三观不同怎么谈恋爱!这年头的女性,性格方面并不怎么符合徒景年的观念,何况,作为皇帝,需要考虑的实在太多了,与其挑个一心想着为家族争光,生下儿子,干掉皇后太子,熬到自己去死,自个做太后的所谓名门淑女,还不如弄个小门小户,没什么胆略见识,只知道讨好奉承自己的呢!要不是皇后实在让他比较失望,其实在他看来,有个皇后也足够了!

    承庆帝对儿子这般显然比较看不过去,私底下却已经开始帮着徒景年遴选秀女了,徒景年知道了,也不多说什么,反而将更多的名单送了过去,让承庆帝也考虑一下别的几个儿子,差不多都到了婚龄了啊!而江南那边,重新改组的通政司传来了消息,薛蟠打死了人,一家子打着小选的名义避祸上京了。

    ☆、第109章

    徒景年关注薛家大半是因为通政司的缘故,薛家几代人管着通政司,谁知道他们家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结果,锦衣卫跟改组后的通政司轮着盯着薛家这么长时间之后才发现,薛俭很有可能真的没有将通政司的事情告诉家人。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薛俭精明了一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家里妻妾成群,偏偏只有正妻王氏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如今刚刚十岁,儿子倒是不小了,十三四岁的人了,偏偏是个扶不起墙的烂泥,欺男霸女的事情,那叫一个无师自通,论起读书写字来,至今连本三字经都没有念全,王氏又是一味溺爱,反正在王氏看来,自家儿子喜欢美人,喜欢花钱,没什么了不起的,薛家几百万的家当,还不够儿子花吗?因此,对薛蟠的要求,几乎是千依百顺,薛蟠要月亮,她就能立刻命人造梯子。

    有这样傻不拉几的儿子,糊里糊涂的夫人,薛俭只要脑子还没进水,就不敢将通政司的事情告诉家人,当然,更别说自个的兄弟了,这种事情,要是告诉了兄弟,有了通政司的力量,族长的位置,自己这一房还保得住吗?

    因此即便到死,薛俭也守住了这个秘密,在他看来,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百万家私,也足够儿孙挥霍了。

    薛俭低估了自己儿子花钱的能耐和闯祸的本事。薛蟠本就是个夯货,被人一挑拨,一块石头都能当美玉买下来,薛俭热孝刚过没多久,便被人勾着游走于烟花柳巷,为那些花魁瘦马一掷千金,跟金陵诸多纨绔子弟争风吃醋。整日里带着一帮打手小厮招摇过市,谁要是敢冲撞,立马就是一通狠揍。

    偏生薛家财大气粗,薛王氏又叫了管事跟在薛蟠后头收拾首尾,薛蟠前面打伤了人,立马就有人过来赔罪,一大笔钱财砸下去,自然也没人追究了。甚至,还有人故意引得薛蟠动手,好得了钱财的,跟碰瓷没多大差别了。那管事也乐得如此,反正给薛蟠擦屁股,他也是有好处的,别人要一百两的汤药费,他回家虚报个两三百两,薛王氏照样给,一百两给了受害人,剩下的自己揣兜里,薛蟠放出去一年,那管事连生意都不做了,一心一意跟在薛蟠后面,竟是积累了近万两的家当,在外面买了不少良田,自家老婆孩子也过去了呼奴使婢的日子,心里巴不得薛蟠一天打八次架才好。

    这么一来,薛蟠的胆子越养越大,这下干脆把倒霉的冯渊打死了。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的老管事慌了,打伤人和打死人,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个叫斗殴,另一个没准就叫谋杀了。

    因此,那管事急急忙忙回去找薛王氏通气,薛王氏也急了,历朝历代,杀人者死,这是铁律,当然了,如果你身上有爵位,自然可以用爵位还有银钱折罪,可薛家哪有这些。薛俭死了,哪怕薛王氏不乐意说自己儿子是废物,实际上的确是这样,薛俭在的时候,哪怕他没多少做生意的手段,但是,历来官商勾结最是赚钱不过,上头的人随便在公文上改一个字,就有人因此倾家荡产,也有人会因此赚的盆满钵盈。薛俭管着通政司,什么赚钱什么亏本还能不知道,后来又跟甄家勾结,干掉了几个竞争对手,吞了几个大盐商家里的买卖,更是日进斗金,薛家在他的经营下,那叫一个蒸蒸日上,薛家嫡支的八房人跟着薛俭做买卖,也是年年要躺在金银窝里面睡觉。

    等到薛俭一死,通政司重组,投靠了薛俭的人都被清洗了,薛家铺子里原本属于通政司的人一一撤离,那些掌柜的固然还算有能耐,但是,比起以前的消息灵通,做什么都是一路顺风来,如今也就比聋子瞎子强一点,加上薛家之前得罪的人,薛家如今生意比起以往来说一落千丈,让过惯了好日子的薛家族人已经吵闹着要换族长,撤去生意里面的份子,各自自找出路了。

    薛王氏好不容易借着王家和贾家的势力,压下了薛家那些族人,结果,薛蟠这回打死了人,打死还不是什么一文不名的泥腿子百姓,而是当地的乡绅!乡绅是什么,在这个法令不下乡,最高只到县城的时代,乡绅就是广大乡村统治力量的一环,哪怕冯渊同样是个纨绔,也没什么得力的族人,但是,他被活活打死,也算是引起了公愤,应天府的府尹也算是两面为难,薛家不是什么软柿子,薛俭虽然不在了,薛家也是金陵的豪族,至今护官符上还有薛家的名字呢!因此,应天府尹耍了个花招,一边暗地里面叫人给薛家送信,一边大张旗鼓地命人去捉拿薛蟠归案,实际上,这是为了给薛家一个反应时间,无论是拿人顶罪还是私底下双方达成协议,私了都可以,结果薛王氏是个蠢货,听到消息就慌了手脚,居然立马带着儿女,随便收拾了点东西,直接跑了!

    这下薛蟠算是没定罪也有罪了,要不然,你怎么就畏罪潜逃了呢!薛家这边忙着处理金陵附近的产业,一大堆听到了风声的商人趁机一拥而上,各种压价,结果,几十万的铺子,最终出手连十万都未必有,薛王氏又担心夜长梦多,只想着去投奔自个的兄长jiejie,金陵这边很有可能就不回来了,因此,自然决定将明面上的产业直接脱手。气得薛家那些原本打算上门兴师问罪,趁机夺了薛蟠这一房族长名分的族人直跳脚,要知道,那些铺子里的红利,也有他们的一份啊,这么贱价卖了,他们以后一文钱也别想得到了。

    薛家发生的这些事都被通政司原原本本地送了上来,徒景年琢磨了一下,薛蟠这人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倒是得看看,薛家出了这种事,王家贾家是个什么反应,要真是沆瀣一气,那么,到时候一锅端了就是了。

    而且,薛蟠闹出了人命官司,都只能求助于贾家跟王家了,薛俭估计就算留了什么后手,只怕薛王氏跟薛蟠也不知道,一直盯着他们不放,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心思放到别的事情上头呢!

    至于薛家打算将那位山中高士晶莹雪送到宫里做宫女的想法,徒景年对此是半点好奇心也没有,薛宝钗这人说是安分随时,实际上最是不安分不过,她自视甚高,有些强大的野心,却没有相应的实力,这样的女人,哪怕是天仙,也是祸水,何况,徒景年对所谓的十二钗本来兴趣就不大,无非就是一群薄命的女人罢了。何况,如今贾家没了所谓的贤德妃,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未必会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局面,所谓的十二钗,虽说性格决定命运,但是,贾家如果不倒,自然命运会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