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节

    我又问道：“我能进去坐坐么？”

    李小允还没开口回答，她的一个闺蜜便说道：“这可是待嫁的闺房，你一个大男人跑进来做什么！”

    我一向脸皮很厚，笑道：“外面没什么熟人，进来和你们唠唠嗑呗，看你们也挺无聊的。”怕她们不同意，我又说道：“正在帮小允做发型的这位帅哥不是也很爷们么！”

    李小允笑了笑，对我说道：“进来坐吧，我们是挺无聊的……不过你可别抽烟喔！”

    “必须不抽烟。”我说着便走进了房间，然后在她的一个闺蜜身边坐了下来，与她们杂七杂八的闲聊了起来。

    聊天的间隙中，我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李小允，笑着说道：“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结婚礼物，你收下，也替你老公收下吧。”

    “谢谢。”李小允从我手中接过了那只包装精美的礼物袋。

    她的闺蜜们都很好奇我送的是什么礼物，便怂恿着李小允打开，李小允征求我的意见，询问是否可以现在打开，我表示礼物已经属于她了，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随时打开。

    李小允拆开了包装，顿时引来闺蜜的惊呼：“天啦，这只s.t.dupont，ligne2系列的打火机我和我老公在卖场见过，单价要3万人民币的，我老公酝酿了好几年，都没下定决心买下来，你这朋友可真是出手不凡，不愧是我们徐州的霸气爷们儿！”

    另一个闺蜜反驳道：“有钱谁不能买啊！关键是人家不缺人民币……我看，这支送给小允的香水也不是普通货色吧！”

    李小允的脸上却没有了笑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我，许久才说道：“昭阳，你又何必这么破费呢，礼物只要有心意就够了！”

    “这就是我的心意啊，你又说什么破费呢？……趁着自己现在还有些钱，当然要送，首先得让自己满意的礼物。”

    李小允却忽然将手中的礼物分别递给了她的两个闺蜜，说道：“你老公不是一直想要这个打火机吗，送给你了……小佳，这支香水给你。”

    两个闺蜜有些错愕，稍稍推辞了一番，便喜滋滋的将我送给李小允的礼物收了下来，对我的态度也立刻有所改观，充满了让我难以适应的友好，于是，我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看着一身洁白婚纱的李小允……可李小允却已经不看着我，让造型师帮她将发髻再弄松一些。

    我终于识趣的离开了她的房间，一个人站在阳台边上，看着那缓缓驶来的车队……耳边也传来了阵阵代表着喜庆的炮竹声，李小允她就要离开这个养育她的家庭了，这一刻起，她将正式成为一个人的妻子……她的生活圆满了！

    我在车队中，寻找着板爹的车子，它被安排在几辆豪车之后，有点不那么显眼，让我不禁为板爹担心，也为自己担心，生怕因此而沾染不到足够的喜气……而我，也真的想成家立业了，否则，参加别人婚礼时都是那么孤独，哪怕自己花了心思，选了礼物，也还不那么受待见……于是在恍惚间，我又想起了被乐瑶拒绝于她婚礼之外的画面……继而充满了挫败感，怀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为何一再努力，却总是被误解着，被拒绝着，被人误解，被生活拒绝……！

    第586章：天空之城的由来

    迎亲的车子按照次序停好之后，男方那边的人便陆续下了车，可是，我却有些分不清伴郎和新郎，他们今天的服装实在是太接近了，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待会儿真正的新郎一定会抱起李小允离开这里。

    礼炮声再次响起，迎亲的队伍终于走进了楼道内，短暂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而屋子里，也已经开始沸腾了起来，李小允闺房的房门被她的闺蜜们关了起来，看样子，会根据风俗对新郎有一番刁难。

    人群中，我又看到了站在最后面的老妈，她虽附和众人一起笑着，可情绪里的低落，我这个做儿子的能看出来，之所以她笑着，恐怕只是出于对李小允的祝福吧，祝福李小允嫁的是一个好老公，好人家。

    男方的亲友团们走进了屋内，我终于根据胸花上“新郎”两个字确认了谁是真正的新郎，他与我年纪相仿，带着一副黑框的近视眼镜，看上去很斯文，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笑容，恨不能下一秒便可以见到自己的新娘。

    糖果和烟，被新郎和他的家人分派到我们的手上，但谁也没有满足，依旧在刁难着新郎，于是我也站在人群中与他们一起哄闹着，这一闹，我顺手又从新郎的手上抓过了两包高档香烟，眼神也随之与新郎交集在了一起……

    “哦……哦！”我嘴里继续发出起哄的声音，拉着新郎的袖口一抖，他手中的烟和糖果便全部散落了下来，这些都代表着喜气，众人一边哄笑，一边争抢……一时间，气氛被搞的相当不错！

    捞够了烟和糖果，我随众人退到了一边，新郎也终于有了空间去面对李小允的父母，他眼中真的含着热泪，对二老说道：“谢谢爸妈给了我一个这么优秀的小允，我一定会用一辈子去珍惜她的，如果做不到，我情愿……”

    李小允的mama拍打着新郎，责备道：“呸呸……结婚的日子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我和小允的爸爸已经看到了你对小允的真心了，所以才放心把小允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说到此处，李小允的mama已经哽咽，她抹着眼泪，新郎也抹着眼泪，再次给予了真挚的承诺……

    看着这用泪水交织出来的婚礼，我有些感概，也有些懂得，大概这就是婚礼上的心情吧……然后，我又联想到了自己也会在未来和米彩举行的婚礼。

    也许，我们不会这么煽情，因为她没有父亲，而她的母亲更是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所以，我可以很简单的将她迎娶过门，然后平淡的生活着，而那时，她是否美丽，是否有着闪亮的光环都已经不那么重要。

    历经了重重阻拦之后，新郎终于顺利的将李小允从房间里抱了出来，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中离去，下一刻，他们将会去男方的家里，进行掉一些婚礼中必不可少的礼节后，再一起到酒店里汇合，然后在司仪的主持下，完成很多有趣的结婚环节。

    。……

    最近的我有诸多烦恼，于是在酒席上，不免有些难以控制自己，我喝的有些大，以至于婚宴只进行了一半，整个人便恍惚了起来，脚也好似踩着棉花一般，一点也发不上力，惹得老妈在酒桌上就对我一阵数落，数落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分寸。

    老妈似乎在人群中很有威望，她数落了我一阵后，再也没有人劝我喝酒，我得以喘息，尽喝着白开水缓解着那身体里不断涌出的晕眩感……

    酒店内实在是太闹，渐渐清醒了些的我，便告别了众人准备先行回去休息，而当我走出酒店的那一霎那，也终于预示着自己完成了对李小允的承诺，也许下一次见面时，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听她的闺蜜说，她和她的老公是奉子成婚，这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酒店外的阳光很好，可风也很大，我一边忍受着寒凉，一边跺脚等待着过往的出租车，却许久也没有等到，于是点上一支烟，眯眼望着蓝天白云，下意识的寻找着什么……我终于记起：就是在去年参加颜妍和方圆婚礼的那天，那座城池从我的身体内剥离，痛的我差点跳进护城河里寻找个解脱，如今一年多过去了，我又参加了一场婚礼，而那座城池依然没有回到我的身体内，但我已经不那么困苦，甚至，仍带着些期待继续去追寻着那座漂浮的城池。

    其实，看遍了岁月的风景之后，我渐渐明白：那座城池是自己的心情和经历幻化成的，代表着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岁月，可是，当命里承受着太多的苦痛时，它为了保住那份美好和本真，才一定要离我而去……

    所以，当它某一天真的回来时，我的生命一定又会因为一段新的旅程，而开始着永不枯竭的美好，最后与那座城池相辉映，照亮我生命里，每一个曾枯竭过的角落。

    。……

    “昭阳，这里很难打到车的，我让朋友送你回去，她马上就过来。”

    我回头看去，是李小允站在了我的身后，此时，她已经没有再穿婚纱，而是一件艳红的棉袄，但新娘的妆容还在。

    我心中有些委屈，便趁着酒劲向她问道：“你刚刚为什么把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送给了别人？……你知道我在商场里挑了很久吗？”

    “我知道你现在很有钱，事业有成，可是我真的不需要这些……我从来不会带着虚荣去追求那些不在我消费能力范围内的奢侈品，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可你还送我这些，所以我很不高兴，我觉得你昭阳把我李小允看轻了！”

    “你误解我了，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李小允笑了笑：“好啦……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以后不管你昭阳是有钱，还是落魄到身无分文，只要回到徐州，还愿意找我李小允，我都愿意请你吃上一顿饭……或者，再借你一些钱！”

    她的话好似一把利刃刺进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望着她，那些过往的画面频频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但是，我更知道，她现在这么说，却已经和过往没有什么关联了。

    这时，李小允又推了推我的手臂说道：“看到前面那辆开过来的红色斯柯达没有，你上车后，告诉我朋友你家的住址，她会送你回去的。”

    “谢谢。”

    李小允笑了笑：“不要这么客气，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转身向那辆停在路口等待的车走去。

    身后再次传来了李小允的声音：“昭阳，谢谢你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也能去参加你的婚礼……和你一样，无论多忙，只要你邀请了，我一定会去的。”

    第587章：米彩回来了？

    回到家后，我便晕乎乎的躺在了床上，然后很死的睡了过去，却又再一次梦见了米彩，梦见她以一种不告而别的方式离我而去，我便开始全世界的寻找着她，总以为，下一个码头，下一个车站，下一个机场，便会有她的身影，然后要她给我一个说法，可梦里给予我的尽是失望，让我在失望中惊醒。

    我拉开了床头的灯，点上一支烟，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而心里一如既往的不愿意将梦境与现实等同，只觉得是自己太久没有见过米彩，最近又过于劳累和压抑，才导致了这个满是绝望的梦境，占据了我的睡眠。

    实际上，米彩她不会离我而去，即便她能舍下我，也舍不下卓美，这么说，虽然有一丝悲哀，但至少是心里的一个倚仗，有时候，我真的并不介意自己爱的过于卑微，只要她在我身边，会说上一句喜欢我昭阳，我便觉得是一种幸福。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我便听到了屋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知道是板爹和老妈回来了，因为他们的步伐，一个沉稳，一个节奏很快，我已经听了数十年，当然分辨的清楚。

    我赶忙将手中没有抽完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穿上了衣服，我不想让正在气头上的老妈看到我现在懒散的样子。

    衣服只穿了一半，老妈便打开了我的屋门，顿时被屋里的烟味呛的后退了一步，言语中充满了愤怒：“昭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现在的样子叫我们做父母的还能看吗？……有你这样的儿子，是我们上辈子没好好积德，这辈子尽顾着为你cao心，为你受累了！”

    板爹推了推她，道：“你这话说重了……”

    我低头沉默，也知道，自从早上看见我开始，她心里就开始积攒着很多负面的情绪了，而李小允的婚礼，更激发了她由来已久的不满。

    老妈呜咽着：“老昭，你说说看，这不是作孽吗？……今天看着小允在我眼皮底下把婚给结了，我这心就和刀绞一样，但也不能不祝福这个好姑娘吧……这个忤逆子，他要是有一点在乎我们父母的感受，小允她早就是我们老昭家的儿媳妇了！”

    我忍耐着，一言不发……

    板爹又劝解着：“婚姻这事情是讲缘分的，昭阳他和小允实在没有缘分，你逼着也没用。”

    “我就怕这忤逆子以后会后悔……小允这样的姑娘哪会还有第二个！”老妈越说越气，然后便将自己的手提包砸向了我，也许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包里正装着早上买的鸡蛋，于是我的身上和床上沾满了充满腥味的粘稠液体，而这个过失，顿时刺激了我的情绪，吼道：“你为什么总想着要包办我的婚姻？……你就不能想想，我活着有多难！！……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我过的很窝囊，很不高兴，因为我被人甩过，因为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老妈的情绪也彻底被点燃：“是不是我和你爸，也不是你想要的……你现在翅膀硬了，有能耐了，那你就不要认我们做父母。”

    我又冲板爹吼道：“爸，她这是像长辈说出来的话吗？……是不是把我逼的不把这个家当家，她才舒服称心了！！”

    板爹失望的看着我，摇头说道：“昭阳，这次我不护着你……人最可怕的就是把别人的关爱，当成是对自己的攻击，何况这个人还是生养你的母亲。”

    这一刻，我好似被全世界给抛弃了，我不能理解自己的父母，就像他们不能理解我一样……原来，人性的背后真的是白云苍狗，连原本最可靠的亲情也是如此的无常，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去依仗？

    我痛苦的要崩溃！……我真的没有预料到，李小允的婚礼，竟然成了我的灾难！

    板爹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把车钥匙，对我说道：“这是你买给我的车，你收回去吧，我们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给我们补偿。”

    我快窒息了，为什么我的生命中充满了不需要？……李小允不需要我的礼物，乐瑶不需要我去参加她的婚礼，父母不需要我对他们的孝心……我昭阳到底做错了些什么，为什么至亲好友，都把我隔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他们真的不会站在我的角度，去看看我正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吗？

    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是一个人在走！走在一条永远没有答案的路上。

    我终于抹掉了脸上那粘稠的液体，从床头拿来了自己的公文包，然后抽出了那张原本为丫头准备的银行卡，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对他们说道：“你们养了我这么多年不容易，我就是一个忤逆子，也没什么能回报的，这张卡里有60万，你们当补偿也好，当孝心也罢，请你们收下……这个家，我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省的让你们糟心！”

    她的声音撕心裂肺：“昭阳，你太不省心，太不成熟了！”

    “你们都不要逼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怎么说，才算是成熟，才能让你们称心！”我说着拎起自己的公文包，摔门而去，我的理智已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

    这个阳历的新年，我就这么孤独的走在街头，看着别人的团圆，看着别人的恩爱，痛苦的想死！于是站在这座城市的护城河边，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烟。

    迎着风，我的眼泪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孤独，这么需要一个人理解着……我呜咽着从钱包里拿出了所有的现金，然后发泄般的扔进了护城河里……我在疯狂的撕裂中，憎恨着这些用欲望铸成的纸币，它从来没有给我带来过什么……有它，没它，我都活的像一条狗，疲于奔跑，却不知道，脚下是一条根本没有尽头可以休憩的路……

    我更疯狂了……将那些代表着财富的银行卡，全部在愤恨中，用最极端的方式掰断……最后，瘫坐在护栏边喘息着，闭上眼，哭泣着……

    这一刻，我甚至抛弃了自己，因为刚刚疯狂的举动，我在这座城市里找一个酒店休憩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我穷的只剩下了这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哪怕冻死在这里，也不会有谁去给我一点怜悯！

    我有些倦了，却在闭上眼的那一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是米彩！出现在我视线里的，真的是她……可我觉得是自己幻觉了，这一刻，只是我太渴望她在身边……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徐州呢？这不可能的，一点也不可能！

    第588章：昭阳砸琴

    我一点也不相信，此时向我这边接近的女人是米彩，但她确实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因为她的白色围巾在风中飘扬的是那么真实，可因为距离和陆续走过的人群，我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走路的姿态，和完美的身姿与米彩实在是太相像了，我尽管不相信她就是米彩，但更不相信吝啬的造物者，愿意花时间去塑造如此多完美的女人，所以我心怀期待的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想将她看个真切，可是，她却背过了身体，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很快便消失在了灯火阑珊中。

    她早已经远去，我还在眺望着，继而那挡不住的失落感，再一次重创了我，许久才恍然醒悟，赶忙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确认是否是她。

    可是，现实又一次给予我无奈，因为参加李小允的婚礼，回家后又因为酒醉，更是倒头就睡，这一天我也没有帮手机续上电，此刻，我无法与任何人取得联系。

    这样也好，就算真的是米彩，我又怎能带着这一身的狼藉，去玷污她的美丽呢？……也许，我在她眼里，一直是伟岸，高大的，而不是现在这个衣着单薄，一身鸡蛋腥味的落魄男人。

    如此安慰自己，那失落感终于轻了一些，可残酷的现实又一次摆在了我的面前，这个夜晚，我该去哪里为自己找一个可以安生立命的地方？

    或者，就这么在这个护城河边待上一夜？……这不现实，如果我真的这么干了，不必等到第二天的早晨，我的故事就已经终结了。

    拎着手提包，我游走在喧嚣的街头，只恨自己现在没有一把吉他，否则一场即兴的路演，一定会给自己带来些收入，如果运气够好，连回苏州的路费也有着落了。

    在这座养育我的城市里，能求助的，要不是自己的亲人，要不就是一些已经渐渐冷落的朋友，我谁都不想去打扰，更不想去麻烦李小允，因为此时正是她的新婚之夜。

    。……

    街区的尽头，灯火已经不那么炫目，而一间还没有歇业的琴行也就醒目了起来，我站在对面往里面看着，老板正在擦拭着吉他，我踩灭了被自己吸完的烟头，随后走进了琴行……

    老板的眼眉有些低垂，他好似看着我，又好似没看，为了让他感觉到我的存在，我先开口说道：“晚上好老板，我想和你借把琴，你看行吗？”

    也许他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的客人，终于抬头打量着我，笑了笑道：“我这里只有卖出去的琴，从来没有借出去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