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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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一月底二月初吧。我们有一次去苍南镇搞实地探索,老周也参加了。就是在那时候,我引荐他们认识的。后来老周有没有联系他,我就不清楚了。” 她听到有人在旁边跟对方说话,连忙道谢,挂上了电话。 紧接着,她拨通了那位昆虫专家的电话。 “你找谁?”对方不太高兴,听声音像是个老人。她看看手表,她知道对农村人来说,晚上九点已经是深夜了。 “你好。我是周法医的助手。请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周正林法医?” 出乎意料,对方忽然朝旁边喊了一声。“老周——你助手的电话!” 原来周法医并不是失踪,而是离开家,去了苍南镇。她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之前的担心和忧虑顿时烟消云散。 “我的助手?我哪来的助手?”周法医小声嘀咕着接起了电话,“喂,是哪位?” “周法医。我是x市警署凶杀组的沈异书。”她觉得还是如实自报家门为好。 对方极为意外。“异书?没想到是你,是你妈让你给我打电话的吗?她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你认识我妈?”她吃惊不小。 “当然认识。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妈好吗?我来的时候本来叫上她的,可她说她身体不好,得住院治疗。” “她……3月4日去世了。”她轻声道。 周法医大惊。 “去世?!怎么可能?她得了什么病?她从来没告诉过我!”周法医用嘶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低声吼道。 “去年12月她查出得了胰腺癌。”她决定暂时不把母亲被注射过量吗啡的事告诉周法医,毕竟,她还没看见他本人。 “胰腺癌?!”周法医大声道,“这都是因为她平时太爱吃rou了!我早就警告过她!少吃rou,多吃素!她就是不听!她还特别喜欢吃海鲜!她什么都吃!而且乱吃!一点没节制!唉!”他重重叹息,接着就沉默了下来。 有那么几秒钟,他们谁都没说话。 “周叔叔……”最后还是她先开口,“你跟我妈很熟吗?可我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起过你?”这是她最疑惑的地方。 “我跟她不常见面,但我们几乎每隔几天就会通一次电话。她倒是常跟我说起你。” “你说你本来约她一起去你那边——看昆虫?” 周法医好像不知从何说起,“……那个那个,有件案子,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心里一直有些疑惑,所以有时候,会找你妈帮忙想想。她想东西,跟我的角度不同,经常会想到一些我想不到的地方——真没想到,你妈她……追悼会开过了吗?” “还没有。可能得……延迟。” “延迟?为什么?”592 她希望对方能忽略这个问题,所以沉默了片刻才说下去,“周叔叔,你说的是不是16年双凤旅馆的灭门案?” “你知道这件案子?” “是的。现在可能得重新调查。” “是吗?!”周法医有些意外。 “周叔叔,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我妈提起这个案子的?” “刚接手这案子,我就跟她说了。当时,那边需要推荐一个心理医生,我让她帮忙找,那时候,她还有另一个案子在手上,忙得分不开身,她就推荐了一个学生过去。不过那时候没跟她具体谈,也不知道她的学生跟她说了多少。”他叹了口气,停顿了好久才往下说,“这案子的凶手一直都没抓到。这也是我的一个心结。退休闲下来后,我打算再研究研究。出事后不久,我重新检查过旅馆,发现过两三颗虫,是埋葬虫,专门吃死尸的。我猜想那里一定还有尸体没被发现,所以凶手用埋葬虫来毁尸灭迹。因为我也是退休后才有点空,我就跟你妈说了我的想法。我对埋葬虫也不是很了解,那时候她给我一份报纸,幸亏有她!我从来不看报纸的副刊,她就像是我的另一只眼睛,总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那报纸上有篇报道说有昆虫协会理事的新书签售会。我跟她都去了。——嘿,你妈也买了那本书,你可以回去找找。” “好,我去找找。——那后来呢?” “参加签售后,我就认识了那个理事,然后,我就参加他们的活动。后来,我向他打听购买昆虫的信息,结果,他就给我介绍了老赖。老赖所在的地方离我们x市有两百多公里,我的心脏不好,当时也很犹豫要不要来,可你妈强烈建议我亲自走一趟。她是对的,这案子不破,我的心也一直无法安宁。可惜,都是15年前的事了。老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也没留账簿。而且,那时候是他女儿管这事,可惜他女儿几年前生病死了。” “他们请过帮工吗?” “我问过了。没有。所以,这条线索现在也断了。” “周叔叔,你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2月日上的火车。本来办完事就想回来,可这边山清水秀,空气又好,人家又不收我房钱,我回去也是一个人,所以,我就当在这里散心了。” “周叔叔,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 “你认识鹿林镇的神医王汉华吗?听他说,你曾经想在鹿林镇附近建立一个法医实验基地?” “是啊!可这事一直没批下来!”提起这件事,周法医显得十分郁闷,“这件事最初是14年我提出来的。我也问过我的上司,他说他向上申请了,上边都同意了。他还说他们会搞定资金,可是到了15年初,他们又说,资金没法到位,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本来我也是不想干的,但那时候我都已经把牛吹出去了……人家都以为我马上要当那个什么基地的头头了,所以呢,没办法,我就只有找几个朋友想办法,那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周叔叔,你说。”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没关系,你说。” “你妈当时借给过我一笔钱,大概40万,都我给花在这上面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给你那么多钱?” “就是为了建立那个法医实验基地。我答应你妈,等基地建成后,国家给的专项资金批下来,我就都还给她。可是……”周法医重重叹息,“现在这事……” 资助周法医搞法医基地的竟然是养母? “可她不是法医啊。”她道。 “她不是,不过她一直很支持我,她也觉得建立一个法医实验基地非常有必要。我们现在的新法医,实地cao作的经验太少……异书,这笔钱……我……” “不,周叔叔,你不用还我。”她连忙道,“这是她的钱,她愿意给你,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不用还我了……” “谢谢你。太谢谢了。”周法医很是愧疚,“你让我还,我现在也……唉,我这辈子都对不起老李了,也对不起你……” “周叔叔,你是否曾经让神医王汉华代为冷冻尸体?” “对,我买了几个大冰柜放在他那里,每年都要付不少电费和储存费。我也带你妈去看过,她是出资人嘛,总得了解下情况。本来我也想到了,这计划不会太顺利,可能会拖上几年,可想不到一拖就拖了15年。现在这事基本上是黄了……” “那些尸体你都验过吗?” “都验过。”他连忙声明,“他们都有完整的尸检报告。大部分都是病死和意外死亡,也有自杀的。” “所有这些尸检报告你这里都有备份吗?” “有啊。我也给你妈做了一份。不知道她看了没有。我估计她没看,肯定随便丢在柜子里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好的,我去找找。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周同吗?” “我当然知道。异书,你现在正在负责这个案子吗?” “我只是协助办案。周同在2月13日……” “是的,是的。我知道,给他验尸的法医给我打电话了,他认识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周法医低声道,“他在酒吧弹钢琴,你知道那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我也劝过他。” “可他是在酒吧外的电话亭里出的事。他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 “是吗?啊,那时候我已经到这儿来了。” “可他为什么不打你的手机?” “我的手机常常不带,592就是带了也会经常没电。我不太留意手机。他也知道这个。”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话机,那上面显示有一条留言。会是周同的留言吗? “异书,你妈不告诉你有我这个人,大概就是怕我会把这笔钱的事告诉你。”周法医在电话那头喘着粗气说道,“异书,我不是想坑她的钱,我向你发誓……” “周叔叔,”她打断了他,“如果这是她给你的,就当这是一份礼物吧。以后别忘了到她坟上说一声谢谢。” 40万是笔巨款,尤其是对于像她这样的工薪阶层来说,更是如此。但那毕竟是养母的钱,她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对这笔钱说三道四,而且她相信养母把钱给周法医的时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养母并不是傻瓜。 周法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 “谢谢你,异书。”他道。 “那我们再联系?”她得赶快结束对话。 “好的,再联系。” 放下电话后,她立即按下了留言播放键,一个年轻人急切恐惧的声音从电话机里传来: “周叔叔!周叔叔!我看见她了,就是我jiejie,岑琳。我不会看错,就是她,她还是那个样子……” 离开周法医的家后,她直接驱车开往养母的办公室。 她刚打开门,手机就响了。她看到来电显示是谷平,便立即接了电话。 “嘿,有什么消息吗?”她问道。 “在那顶帽子里找到几根属于男人的毛发。” “这算是有进展吗?” “不知道。我打过来,是黎江有事要让你办。他们在失踪人口里找到了吸毒女的身份,她是x市人,名叫朱艺,170年出生,高中二年级辍学,有精神病史,她母亲在18年报过失踪案。黎江想请你帮忙通知死者家属,我稍后会把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这种事他为什么不叫他自己的人去做?” “因为他的人都在忙案子的事,而这个朱艺,很可能就是个过路人,跟案子毫无关系。”接着,他又压低了嗓门,“现在言博在他手里,你就对他好点吧。” “好吧!朱艺!”她把手提包和钥匙扔在沙发上,随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言博怎么样?”她问道。 “他没说出什么新东西来。他们说他情绪还算稳定。” “那就好。还有什么事?” “今天下午已经把你父母的尸骨运到了县警署法医办公室。首先要肯定墓xue中的尸骸的确是你父母的。虽然骨质已经开始风化,不过,我还是亲眼看见了尸骸上的致命点。总而言之,凶器是一种前端尖、直径80毫米左右的、长圆形的物体。”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当年周法医的在尸检报告里就是这么写的……” “你找到凶器了?” “我刚刚又把当年的尸检报告看了一遍,舒巧母亲的伤口附近,有少量的圆珠笔油墨……” “凶器是圆珠笔?” 养母的桌上就有一支圆珠笔,如果按出笔芯的话,其外形特征跟谷平描述的特征还真的有点像。 “可是,用一支圆珠笔杀死那么多人,你不觉得有点太夸张了吗?当然除非他有一堆笔,”她眼前闪过凶手不断从包里抽出圆珠笔刺向对方的情景,“不知道你怎么想,我觉得很滑稽。” “我也觉得。不过,你记不记得王飞燕的随身物品中就有一支圆珠笔?” 她心头一惊。 “我当然记得。她的随身物品都被舒巧拿走了。你的意思是她拿走的那支笔……” “也可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