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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末泽变了脸色。 “师叔......” “出去!” 顾末泽嘴角抿成一条线,维持着半握姿势的手空落落,眸光落在?被间凸起的身形轮廓,眼神?阴郁。 好半晌,他蜷起长指,垂下了手,“师叔先休息,我在?外面,” 闻秋时?听着这话,对方好似隔着被子对准他耳朵说的,呼吸都?快浸进来了,头侧传来些许动静,在?他赶忙压紧被角时?,离去的脚步声响起。 “吱呀”一声,室内陷入安静。 片刻,闻秋时?探出脑袋,顶着凌乱乌发往左边瞧了眼,之?前掉在?地上的话本。 可恶。 一个个都?把他当闻郁。 “等天篆笔到手,爷就独自逍遥去,爱找谁当闻郁就找谁!” * 外界雨声淅淅沥沥,书房灯火通明。 郁沉炎坐在?楠木书案前,华冠束发,修长的手拿起刚阅完的奏帖,扔至一旁,揉揉额角,眉间浮现淡淡的倦意散去,他又拿起另张奏帖。 及至深夜,诸方奏帖阅了七七八八。 安福大总管估摸时?间,蹑手蹑脚进屋,换了热茶,瞅了眼书案前扶额闭目的身影,又踮着脚小心出门?。 域主每夜这时?候都?要浅眠一会,宛如约定成俗般。 郁沉炎没睡着。 往日此?时?浅眠轻松容易,是他精神?最放松的时?刻,但今夜,临近这一时?候,他脑海中乱糟糟一片,什么堆在?一团,难以?入眠。 当年陨星谷除魔之?战,他被留在?了圣宫,只能听到一个又一个噩耗传回,直到最后北域的天塌了,然?后尽数砸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娘遭受太大打?击,此?后常伴青灯古佛。 而闻郁,一身是血的回来,从此?肩头没了立着的小乌鸦,脸上也失了笑容。 陨星谷发生何事,他爹究竟如何身陨,郁沉炎只能从旁人嘴里听闻,而当时?少数在?场的他娘与闻郁,郁沉炎不愿去惹他们伤心,于是缄口不语。 直到昨日,他从阿娘那得知了爹身陨的真相。 整整一天,心头都?如有重石压着。 郁沉炎斜支着头,视线落在?空荡荡的书案旁。 多年前,北域最动荡不定的时?候,书房一盏不夜灯,从天黑照到天明,白日从各地送来的奏帖堆积如山,宽大的书案都?放不下,地面都?摆满了。 每个夜里,闻郁都?会坐在?书案旁,最初是教他处理北域大大小小的事务,后来,就是在?旁守着他,偶尔说上一二。 那时?他一斜头,就能看到那人浸在?灯火里,乌色长睫掀起,底下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煞是好看。 但闻郁目光是冷的。 锐而锋利,像捂不暖的尖刃。 尽管面对他时?,极为收敛,但骨子里透出的森冷寒意怎么都?藏不住。 郁沉炎只能尽力忽略。事实上,他也只能忽略,彼时?他每个夜里都?被沉甸甸数不清的奏帖包围,看得他头晕眼花,听到开门?就反应性的以?为送奏贴而想吐。 时?间久了,心情糟糕到极致。 几近爆发的时?候,他看到闻郁枕着书案睡着了。 灯火落在?少年白皙脸颊,几缕青丝凌乱垂散肩头,他像是太久没休息了,抑或潜意识在?紧张,即便睡梦中,眉头都?是蹙着,修长漂亮的手指紧紧蜷缩。 郁沉炎许久没这般仔细端详他,默了默,轻手轻脚拿出一件狐裘,悄悄給少年盖上。 他力道极轻,但仍是惊醒了对方。 郁沉炎那时?才?意识到,身边的少年心里有多不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其如临大敌,全身紧绷。 郁沉炎恍然?想起。 阿闻,也不过比他大两三岁。 他可以?每日待在?圣宫这个安稳之?地,夜里翻阅奏帖,白日尚能休息。闻郁不能,夜里要教他处理事务,白日要去对付北域内外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不能有片刻休息,不能有一丝懈怠。 至此?后,郁沉炎看奏贴比谁都?积极,趁闻郁白日出宫,也不听他的话休息,而是开始学习着手其他事,只在?每个深夜里,硬拉着闻郁奢侈的睡个小半时?辰。 他想尽快成长起来,与闻郁一起,扶起将?倾的北域。 但最后,北域好起来了,他与闻郁却与当初设想的模样?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郁沉炎抬起手,目光凝视着某个方向,手掌不受控地伸去,直到指尖空荡什么都?没摸到,扑了空,才?如火灼了般,倏然?收回。 “安福!”郁沉炎起身,沉着脸朝外喊了声。 “奴才?在?!”在?外候着的大总管立即推开门?,火烧屁股般奔入书房。 他抬头看向负手而立的华冠男子,正欲开口,听见域主沉声道:“沐浴。” “域主要就寝了吗,奴才?这就让人准备,”安福心有疑惑,往常域主不会这个点休息,且沐浴这类事哪用得着他亲自开口。 疑惑归疑惑,大总管正准备领命退去,下一刻,他被叫住。 “不睡,只是沐浴更衣,” 郁沉炎抬起衣袖,左右看了看,又低头瞅了眼衣袍,“去准备些配我的衣裳,我要着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