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本该是读书育人的教室内，风华坐在椅子上，身体后仰，两条修长的腿翘在桌上，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眼睛泛着令人着迷光彩，如幽井般深不可见，藏着令人胆寒的压迫。 “动作快点，跪下！” 一名宣岚的忠诚追随者从门口推进来几名畏畏缩缩的学生，他们衣着凌乱，头发被汗水紧紧贴在脑袋上，面对看似悠闲的风华，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句。 “跪！” 身前某个盛气凌人的女子微微一踢，几名学生猛地跪倒在风华身前。 看着自己追随者的动作，风华倏尔收敛笑容，眼中微微闪着嘲讽，似是对面前这一切无声的嘲弄。 真是无聊啊，一群无聊的人类。 风华没有开口，别人却能从她的动作中读到这一切。 将笔直的双腿从桌上放下，风华一言不发，直直走到爪牙面前，脸上嘲讽意味更浓。 “呵。”张诗诗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引起周围疑惑的目光，她几乎克制不住心头的激动，接下来按照剧本，风华会冷酷地让那些追随者离开，自己单独地“惩罚”那些转学生，警告她们慕斯的危险之处。 只是一直到现在，风华都没有开口，甚至没有从嗓子里发出声音，张诗诗彻底相信，风华的嗓子真的毁了，至少在几个月内，她绝对不可能发出声音。 她仿佛看见风华不甘的面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角色再次被替换，一个哑巴演员，谁敢要？ 从主演变成配角，再从配角变成无戏可上，没有人会选择一个总是掉链子的演员，张诗诗几乎可以预见风华落魄的模样，演艺圈大浪淘沙，魅力之星的冠军很了不起吗？等她没有通告，足够整个世界遗忘她八百遍。 邹雪儿双手握拳，在这里风华的语气和台词至关重要，能不能在这一条中体现出人物性格，就此一举。 风华却没有如邹雪儿预料般开口，脚步站定，面对等待命令的追随者，眼底染上越来越重的阴霾，对方只觉面对的不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而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洪荒猛兽，不由自主地脚步后撤。 面对这样的情况，女孩唇角嘲讽更盛，继续向前。 一人后退一人前进，风华周身令人胆寒的气质被勾勒地分毫毕现， 微微皱眉，风华似乎厌倦了这样的追逐，微微抬头，一抹冷光顺着眉梢直达眼底，手指微微抬起，朝向门外，精致如同艺术品般的青葱玉指，此刻竟给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不过一个爪牙，竟然敢在我面前嚣张。 风华漫不经心却又带着凌厉的表情准确传达出内心想法，对面的追随者心头一颤，那如刀似剑的眼神终于让她无法保持站立姿态，灰溜溜地转身离去。 这一眼恰巧对上张诗诗的方向，四目相接，张诗诗只觉身体一阵冰冷，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四肢仿若被冻结般没有丝毫力气。 一眼，只一眼竟然造成这样的效果，镜头内风华双眸死寂，似是黑洞般含着最深沉的子夜，将周身冰冷气息释放到最高点。 无趣无谓，似乎世间一切都不在眼中，女孩的眼神令人颤抖，更令人心悸，忍不住想要了解她身上的故事。 “yes！”邹雪儿狠狠握拳，虽然风华没有按照剧本上那般开口，但这改动后的效果显然更适合剧情。 尔不过一介爪牙，何须多言。 邹雪儿仿佛看到剧本中的宣岚活了过来，此刻正在用她独有的蔑视眼光看向这世间万物。 在一旁的转学生们在这样恐惧的氛围中只觉全身发冷，她们都是群众演员，却在各个剧组都混过一段时间，属于资深群演。 但几人从未接触过这样非凡的演技，让她们几乎觉得这不是在戏中，而是活生生的现实，面前的人是披着高中生外皮的恶魔，寒冷的目光让众人如坠地狱，在女孩走近时忍不住用膝盖蹭着地面，慢慢后退。 看也不看这群吓破了胆的学生，风华轻巧一跳，坐在课桌上，用严寒的目光俯视众人，似是人类看着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女孩柔弱的外表下隐含着暴虐，地上跪着的人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整幕戏风华没有说一句话，除了最开头追随者的嚣张话语外，整个片场几乎抱持着一种安静的氛围，这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却更让人心惊胆颤，此刻无声，胜有声。 “过！” 邹雪儿终于开口，地下群演纷纷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每个人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后背整个湿透，张诗诗紧紧捏着拳头，直到骨节发白。 怎么可能，风华的确没有说一句话，但她的戏不但没有受影响，反倒更上一层楼。 想到刚才风华那冷酷的目光，张诗诗只觉得心头直跳，面前的女孩仿佛化身魔神，目光都能令凡人颤抖。 “不，我还有机会。”张诗诗给自己暗中打气，下一幕因为剧情要求，南巷和宣岚有一个对峙过程，风华绝不可能再不开口。 等她一开口，那种用尽全力也无法发声的丑态，一定会被所有人看在眼中，她张诗诗不是失败者，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赢家。 “准备下一幕。”邹雪儿发号施令。 张诗诗快速换上慕斯校服，这一幕也是她的重头戏。 就算面对原本慕斯小团体的“领袖”，明明势单力薄，却因为善良和同情心出来伸张正义，多么英勇的桥段，风华微笑着看向张诗诗，唔，那种楚楚动人的表情又出来了，真是一场好玩的游戏，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喔。 “快点快点。”邹雪儿催促着，风华今天的状态非常好，她想要将这样的状态一直延续下去，不愿意因为某些人的拖延浪费时间。 但她却不知道，此刻的张诗诗甚至比她更着急，等不及了，心都在呼喊着，从最受导演瞩目的演员一落千丈，变成无法发声，只能拖延剧组进度的哑巴，多么有意思的一幕，就算之后有配音演员，但演员如果在片场无法开口，那种尴尬的气氛足以让好好的拍戏变成哑剧，根本无法继续进行。 她期待着，期待着那个得天独厚的人坠落云端。 是啊，我当然很期待，风华从张诗诗眼中读出渴望，嘴角笑容越发动容，我也期待着你过会的表情，足以让我近日贫乏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充满乐趣呢。 “a！” 镜头从张诗诗开始，她从楼道中经过，似是不经意地朝着旁边虚掩的门内瞟了一眼，瞳孔倏尔扩散，似是无法相信自己眼睛。 轻轻点着脚尖慢慢靠近，张诗诗神色复杂，似是愤怒，又像是犹豫，将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演的活灵活现。 尤其是面颊这股犹豫，不但没有让人物表现力降低，更是贴近大众心理，显得更加真实。 “住手！” 张诗诗下定决定，带着怒火的声音平地而起。 砰一声推开教室大门，风华坐在课桌上悠悠然的画面印入镜头，双腿轻轻晃荡，下面却是一排跪在地面，瑟瑟发抖的转学生，这样鲜明的对比令人视网膜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那女孩面容之上。 “你要干什么。”张诗诗一字一句地开口，似是咬牙切齿，对眼前的景象愤怒到了极点。 相比之下风华却是悠闲自在，嘴角笑容无增无减，从课桌上轻巧落下，慢慢地朝着张诗诗走去。 “就你这样的学生，也配成为学生会主席？”张诗诗高声喝骂。 没错，在剧中女主角进入慕斯之前，风华所扮演的宣岚一直是慕斯的领头羊，明明为人薄凉如冰，却偏偏如罂粟般令人欲罢不能，不由自主地跟随这个智商超高的女孩，就算走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声音一浪叠着一浪，此刻的张诗诗无非就是欺负风华无法开口，对方一步一顿地走来，张诗诗偏要一字一句地质问。 不能后退，张诗诗自从上次后，便早已对风华气势有所防范，镜头另一侧看不到的地方，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警醒自己，不至于陷入风华编织的魔咒中。 “为什么要这样做，大家都是慕斯的学生，不是你宣岚的奴隶，你凭什么！” 在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风华眼底闪过笑意。 比起上次果然有进步，这一次气势倒是足了不少呢，只是有一句话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正懂得狩猎的狮子在猎物入口前要学会收敛身上的气息，从下风口，慢慢靠近猎物。 正如，此刻自己所做的那些。 “我凭什么？” 风华淡淡开口，声音低沉，恍若魔咒，张诗诗不可思议的眼睛越瞪越大，她，她竟然还能说话！ 风华略略错步，挡住摄像机的镜头，肆意欣赏着此刻张诗诗的表情。 惊讶，恐惧，甚至带着丝丝绝望，真是美妙动人，香甜可口的小猎物呢。 风华恍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变坏了，只是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你问我凭什么？”风华重复着，伸出青葱般的玉指，泛着细腻光泽的掌心仿若象牙般精致可爱，轻巧地捏住张诗诗的下巴，微微靠近。 另一只手伸出，沾了点对方嘴唇上浅粉色唇膏，舌尖轻吐，蛊惑般吮吸着指尖，张诗诗目光涣散，似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因为，你们都太过卑微，卑微到让伟大的猎人不得不去尝尝鲜血的滋味。”勾起笑容，唇角还沾了点对方的唇膏，显得越发可怖，令人心头发毛。 偏偏风华此刻娇媚入骨，令人完全不忍心移开目光，却不知自己恍然受到恶魔的诱惑，终会被拆吞入腹。 “真是有勇气的小虫子呢。”轻轻拍打着张诗诗面颊，风华哈哈大笑，掌心垂下，眼底闪过轻蔑，却有着更多的兴趣。 完虐！ 在一旁看戏的莲风脑海中只能闪过这两个字，仿佛网游中的pk，拥有者绝对不等的实力，张诗诗每一次攻击只能换来一个又一个的miss，而风华只是轻轻一点，对方血条全空，轰然倒下，尘土飞扬。 剧本中这一幕的结局是宣岚警告了南巷，转身离去，却开始生出对女孩的兴趣，从此后开始不时出现，用自己的高智商捉弄女孩。 但邹雪儿略带颤抖地看着这一幕，身为导演，她却恍若被风华勾魂的普通观众，完全无法将目光移开。 正如昨天一般，明明知道应该重拍，但心却被吸引，想要毫无保留地永远留下这一刻，不忍删去。 “过。” 下定决心，邹雪儿大喊出声，张诗诗如坠冰窖，浑身冰凉。 在一旁看戏的段九月忍不住舒了一口气，简直太惊心动魄了，就算哥哥韩磊也无法放出这样令人胆寒的气息吧。 段九月这一刻有些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何会不由自主被风华吸引，正如此时的自己…… “太有压力了，感觉后背都被湿透。” 一个群演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七嘴八舌的议论在剧组响起，周围人也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那一刻的风华，周身的气质无与伦比，简直让人窒息。 彻底沦为布景板的张诗诗目光阴沉地看着周围，耳中尽是众人对风华的夸赞，心中暗恨。 为什么，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明明计算好了一切，药物、鸡汤，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是你？”张诗诗压低声音，走到莲风身前，面色阴沉地几乎要滴水。 眼看着周围似乎没有人注意这里，莲风偏头。 “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那个鸡汤……”张诗诗话语戛然而止，自己的神情太过激动，身边很快就有人看了过来。 不能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否则自己就算不被邹雪儿开出剧组，也会变得被大家鄙夷的下场。 “到底怎么了？”目光带着戏谑，莲风故意抬高了声音，吸引了旁人注意力。 怎么样，姐就是玩你怎么了，敢动我们少主，活腻歪了。 莲风充满匪气地挥手“说呗，有什么事说出来才好解决。” 张诗诗狠狠握拳，心中确定，这个莲风绝对和风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自己真傻，竟然没有看出来这一点。 周围工作人员似乎看出这边的问题，有人小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张诗诗下唇几乎要被咬破，一股晦涩疼痛从唇齿间传来。 “没什么，我在和莲风聊天呢。” 露出温柔笑颜，张诗诗就算心头再恨，也只能生生吃下了这个亏，肚子里火气乱窜，几乎要把五脏六腑焚烧殆尽。 “少主，怎么样，幸亏我到你身边了吧。” 莲风邀功似的跑到风华周围，却不敢像以往那般亲昵地靠近，刚才那幕戏也让她心有余悸，短时间内倒是不敢太过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