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
“温大人。”外头传来侍卫的声音。 张蕴刚忙迎出去。 “张兄。”温柳年果然便推门进来。 “温兄怎么来了。”张蕴擦了把脸上的汗。 “听皇上说起,所以过来看看。”温柳年将手巾递给他。 “皇上还说了这件事?”张蕴闻言紧张,“怎么说的?” “张兄不必担心。”温柳年道,“皇上只是偶尔提及,说这回的帐目有些乱,到现在还未找到原因而已。” “何止是有些乱啊。”两人相熟,张蕴也便没有遮掩,拉着他坐在台阶上,哭丧着脸道,“丢银子我都不怕,但各国上供的珍品若是丢了,我这脑袋怕是也保不住了。” “账目可否给我看看?”温柳年问。 “自然。”张蕴将账本与礼单一道递给他。 温柳年大致翻了一翻,而后便与他一道进了库房,又清点了一次。 “如何?”张蕴眼巴巴问。 温柳年拿过朱砂,在账本上圈出了约莫十二三样:“少了这些。” “当真是少了啊?”张蕴脸色苍白,膝盖一软便坐到了地上。先前一直自我安慰,说或许是因为没有清点到,再数一遍就能将问题解决,但现在…… “张兄先不要怕。”温柳年拽了两把,也没能将他拽起来,索性也坐在身边,“户部人那么多,此番也不是张兄一人负责庆典,即便是出了错,上头还有尤大人顶着呢。” “但其余人的账目都没有错,错的都是我这头。”张蕴欲哭无泪,先前知道自己经验不足又无天分,所以几乎是不眠不休在准备这场庆典,却没想到临了临了,还是闯下了这么大一个祸。 温柳年将缺失之物挨个看了一遍,然后道:“似乎丢的都是小东西。” “嗯?”张蕴从他手里接过礼单。 “不是珍珠宝石, 便是干花奇草。”温柳年道,“随意揣在袖子中便能带走。” “可这里守卫森严,谁能来偷?”张蕴急得团团转。 “张兄与尤大人关系如何?”温柳年突然问。 “他原本对我颇为冷漠——其实也不只是他,户部所有人都对我极为冷漠。”提及此事,张蕴有些沮丧,“不过大家都是实打实考进来的,只有我一人是捐进来的,会被瞧不起也正常。” “考进来的,也未必就强过张兄。”温柳年安慰他,又道,“既然如此,那此番为何又被委以如此重任?” “是啊,我自己也纳闷。”张蕴绝望道,“原本想着要借此表现一番,却没想到连脑袋都眼看要保不住。” 温柳年拍拍他的肩膀:“有本官在,张兄的脑袋不会丢。” “温兄可有什么法子?”张蕴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皇上有口谕,让我助张兄查清此事。”温柳年站起来,“走,我们先去找尤大人!” 这么做,自然是有一套小九九。一来着实想帮张蕴,二来高大壮虽说误打误撞供出了尤大余,但人是被无影掠走的,自然不能直接告诉皇上,说他与青虬有关系——正好借着这部混乱账目下手,先将他的底默默清楚,到时候倘若真的有事,就算不能明着说叛国,也能找个贪腐的由头,将人暂时控制住,免得对皇上不利。 ☆、【第135章三更半夜为何还不回家】吃醋的赵大当家 尤大余正在书房与客人议事,听到管家来报说温大人来访,还当是自己耳背听错:“谁?” “朝中的温柳年温大人。”管家又重复了一遍,“还有张蕴张大人。” 与张蕴一道?尤大余微微皱眉,差人先将这头的访客带去偏厅喝茶,自己则是去前厅看究竟。 “尤大人。”温柳年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笑眯眯打招呼。 张蕴站在他身边,内心有些忐忑。 “温大人今日怎么如此有空。”尤大余笑着迎上去,“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准备上好的峨眉飘雪。” “尤大人客气了。”温柳年诚恳道,“现在准备也不晚。” 张蕴险些笑出声。 尤大余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赶忙差人去泡茶。 谁都知道,这位温大人虽说是从地方调任来王城,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甚至连个正式官职都没有,却是实打实皇上面前的头号红人。丞相之位一直空着,不用想都能明白将来是要留给谁,自然无人敢轻易得罪。 “温大人找我有事?”尤大余小心翼翼问。 温柳年道,“是有事,不过不算什么大事。” “还请大人明示。”尤大余有些不解。 “方才我在御书房的时候,听皇上说尤大人这回的账目出了些问题。”温柳年道,“便过来看一看,或许能帮上忙。” “只是写小纰漏而已。”尤大余道,“大人身负重任,此等小事交给在下便好。” “国库出了纰漏,哪怕只是一两纹银,也不会是小纰漏。”温柳年摇头,“尤大人身为户部侍郎,想必要更清楚这个道理。况且倘若真是小事,皇上又为何要我特意来一趟?” 尤大余哑然——倒不是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而是为了那句“皇上特意差我来一趟”。 “这些账目我已经看过了。”温柳年道,“的确短缺了不少珠宝灵药,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异常?” “此番出差错的,都是张大人所负责的账目。”尤大余道,“其余则是未见异常。” 张蕴额头上又开始冒冷汗。 “这就奇怪了。”温柳年摸摸下巴,“庆典当日守卫森严,国库重地莫说是闲杂人等,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如何会平白无故便少了这么多东西?” 尤大余道:“下官当时并未在场,具体原因,只怕要问张大人才是。” “张大人说是知道个中缘由,这帐也就能平了。”温柳年很是淡定,“不过尤大人请放心,本官既然答应皇上前来相助,就必然会得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结果,达不到目的绝对不会走。” 不知是不是听错,尤大余总觉得他在说最后五个字时,似乎格外加重了语调。 “还请尤大人将此番庆典的所有账册都找出来,我们也好早些寻到问题所在。”温柳年道。 “多谢温大人。”尤大余道,“但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说如何?” “身为臣子,自当要尽心为皇上分忧。”温柳年道,“莫说现在天才刚暗,就算已经到了子时,该干的事也还是不能耽误。” “是啊大人。”张蕴站在旁边大半天,也总算憋出来一句话,“那些账目刚刚收齐,此时都在账房里锁着,也不需要费时间去归拢。” 温柳年心里颇为赞许,甚好甚好,又堵回去一个借口。 话说到这份上,尤大余若是再不答应,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于是只好点头,几人又一道回了宫里头。 “这些全都是?”温柳年指着桌上厚厚一大摞账本问。 “不止是这些。”尤大余道,“靠墙拼起来的那两张桌子上也都是。” 温柳年看了一眼,就见加起来怕是能有一人高。 “大人怕是要看一阵子了。”尤大余道,“此番万国来贺是大事,要用到银子的地方也多,这已经是精简后的账本。” 温柳年点头,坐在案后随手拿过一册,“待我发现问题后,再差人去请尤大人。” “那温大人慢慢看,下官先回去了。”尤大余倒也并未再多说什么。 待到他走之后,张蕴道,“温兄当真要全部看完?” “不看完,如何能知道到底错在何处?”温柳年道。 “但其他同僚负责的账目并未出错。”张蕴道,“错的都是我这一块。” “无妨,都看完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温柳年道,“正好趁此机会,学学户部是如何管理账目。” 张蕴吃惊:“都看完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这可是十几人昼夜赶工,才整理好的账目册子。 温柳年粗粗估算了一下,道:“的确有些多,大概要看到明日中午。” 张蕴:“……” 若让自己看,只怕要看个一两月。 温柳年打了个呵欠:“可否劳烦张兄一件事?” “自然,温兄请讲。”张蕴点头。 “去传些茶水点心。”温柳年道,“今晚要熬夜。” 所以完全可以吃一吃。 点心茶水很快便备好,温柳年一边吃一边看账本,速度奇快无比。 张蕴刚开始还陪着,后头便困得晕三晕四,脑袋一歪靠在软榻上,呼呼睡了过去。 温柳年扯过一边搭着的毯子,抖开盖在了他身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子时过后,温柳年伸了个懒腰,刚打算去外头透透气,账房们却突然被人推开。 “皇上?”温柳年吃惊,赶忙站起来。 张蕴呼噜打得震天响。 …… “爱卿不必多礼。”楚渊扶住他,“刚从御书房出来,听四喜说爱卿今晚要彻夜查账,便过来看看。” “多谢皇上。”温柳年道。 “进展如何了?”楚渊问。 “这些账本都已经二次修订过,就算有错,也只是写鸡毛蒜皮的小错。”温柳年道,“最大的错,还是出在张大人手中。” 张蕴全然不觉皇上就在身边,还在呼呼大睡。 夜风微凉,楚渊扯过张蕴身上的薄毯,裹在了温柳年身上:“不急于这一时片刻,爱卿莫要将自己熬垮了。” “无妨。”温柳年笑嘻嘻,“微臣平日里吃得多。”所以身子骨比起一般读书人,比如说木师爷那种来说,还是要结实些的,想了想又道,“倒是皇上,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应当回寝宫歇着了。” 楚渊摇头:“朕刚刚接到了千帆的书信。” “哦?沈将军的来了书信?”温柳年闻言赶忙问,“可是东北那头出了新乱子?” “东北一切如故。”楚渊道,“新一批的边防军已然驻扎生根,即便是再有心怀叵测之徒,也足以应对。” “所以……”温柳年猜测,“沈将军要从东北班师回朝了?” 楚渊点头。 温柳年心里亦是高兴——沈千帆日月山庄的三少爷,也是武林盟主沈千枫的弟弟,从十六岁起便追随楚渊东征西站,是楚国上下无人不知的常胜将军,亦是楚渊的左膀右臂。若是能回王城,对于朝中的震慑力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