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那是谁媳妇?”金成举断喝。 金玦焱气息一短:“是……是你们的……” 卢氏差点被他气翻,可转念一想:“那好,我让她干什么,你少插嘴!” “娘,”金玦焱急了:“我将来是要休了她的,你折腾她有什么意思?” 休了阮玉? 虽然儿子几次三番这么说,卢氏却总没当回事,只当儿子在赌气,可是这回…… 休妻? 休了阮玉? 阮玉是那么好休的吗? 金成举却已经把泡脚盆踹翻了:“胡闹!” 卢氏也忘了此前的愤怒,急忙安抚儿子:“别急,这事得从长计议……” “从什么长?计什么议?”金成举光着脚在地上溜达:“一对糊涂蛋!” “是啊,”卢氏反应过来,也不管金成举骂了她,只拉住儿子:“阮玉是什么人?你就是要休她,也得找个理由。不,一个都不够……” “你……”金成举拿手指着卢氏,指尖哆嗦了半天,都不知该骂什么好。 金玦焱就知道,一提这事爹就生气,也不知阮洵父女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可平日里,也不见阮玉跟爹如何亲近,而若说爹心里向着阮玉,今天娘无理取闹时,爹又一言不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卢氏本是想劝儿子,可是劝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是在帮儿子琢磨如何休妻,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对劲了。 她尴尬的住了口,再看金成举时,人家已经坐回到椅子上。木盆翻扣在脚边,水撒了一地,却也无人管。 不觉又气了,想着这些下人就跟阮玉一样没规没据。 正打算喊人,忽听儿子幽幽的开了口:“既然娘也知道阮玉不好摆弄,为什么偏要动她?若是叫丞相大人知道了……” “你小子,竟敢拿丞相来压我?真是反了!老爷,你管不管?” 可是不待金成举发话,金玦焱又闷闷道:“若是我要休她,总能找到理由。可万一丞相大人生了气,要她跟我义绝,你让儿子的脸往哪搁?” 卢氏一怔,似乎是这么个理。 可是一想到要看阮玉的脸色,心里就不痛快。 正打算发泄两句,忽听金成举道:“你娘是老糊涂了,尽办蠢事!” 卢氏就要发怒,而金成举已然摆了摆手:“回去歇了吧。” 金玦焱心里犯了寻思。 爹是什么意思?说娘老糊涂了,究竟是指不该折腾阮玉还是不该支持他休妻?但是他方才又说要休阮玉时,爹竟然也没发话,更没发怒,这是不是说……爹同意了? 一时间,心头狂喜。 再小心睇向金成举的脸色……一片平静。 那种雀跃的心情便止也止不住了。 连忙行了礼,退出门外。 待儿子一消失,卢氏就拧了金成举的胳膊一把:“你这老东西,竟然说我老糊涂了?我怎么糊涂了?你给我说说看。说!说……” 金成举扯回胳膊,边揉边龇牙咧嘴:“你还不糊涂?没事你跟老四媳妇较什么劲?刚才老四不是说了吗?他有办法……” 儿子有办法? 卢氏眨眨眼,忽然明白了此语的奥妙。 ******** “奶奶,奶奶,该起了……” 夏至的声音柔柔的在耳边响起。 阮玉正在做一个有关飞翔的梦,她就要抓住一团云彩了,却被叫醒,直接跌落。 迷蒙的睁开眼……天还没亮。 “奶奶,奶奶……”见她又要闭上眼睛,夏至连忙急唤:“再不起,请安就要迟到了!” 她眼角一跳,立即想起卢氏的阴沉。 这老女人大约是提前进入更年期,开始卯着劲的找她麻烦。 可是她五更的时候才睡,这会居然就要起床…… 自打穿越,她还从未睡到自然醒,这么多日子积累下来,实在困得厉害。 人一困,心情就烦躁,她直想怒吼,但也只得委委屈屈的起来……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啊? 坐在绣墩上,几乎是呈半昏迷状态的靠着霜降,任由她将自己打扮完毕。 出了门,春分要唤轿子。 她多想在轿子里眯一会啊,可是为了不给卢氏发难的理由,她咬咬牙:“走!” 初冬的早上阴冷异常,不管你穿得多厚,飕飕的小风总能找到地方钻进去,冻得她直打寒战。 夏至挑着一盏小灯在前面引路。 满眼的漆黑里,只一点晕黄在前面飘动,树木石子纷纷露出阴森森的面目一闪即过,看去很聊斋。 阮玉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也好,到得福瑞堂时,她感到自己清醒得差不多了。 等她进了门,人照例已经都到了。 她走上前,盈盈一福:“给老爷太太请安。” 半晌没有动静。 阮玉不用抬头,也知卢氏的脸色就跟在晕黄灯光下沉冷的石头差不多。 是埋怨她来晚了吗? 可请安的时间是卯时初刻,她还提前一刻钟呢。 然而卢氏不发话,她也不吭声,俩人就这么僵持起来。 姜氏心里得意,想着李氏就算走了,也不忘给阮玉找点麻烦,生怕回来后金家的钥匙就易了主了,却是给自己解决了个大问题,待李氏回来,要怎么谢她才好呢? 表面上却做出一番为难的样子,捏捏手中的帕子:“太太,您看,弟妹身子骨这么弱,又走了那么远的路,是不是先让她歇歇?” 阮玉等着卢氏说“不”,却不想得了个“嗯”。暗忖,难道昨晚针对她是一时兴起? 但也不做考虑,再福了福,就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以那种半蹲半立的动作坚持了半天,阮玉此刻顿感腰腿一阵放松,倦意也随之袭了上来。 前面,姜氏正跟卢氏事无巨细的汇报着家事,卢氏拿腔作调,时不时的点拨两句,姜氏再表示惶恐,虚心接受的同时不忘给卢氏拍马。 她先前还听着,可是渐渐的,那些声音好像变作了嘤嘤嗡嗡,而且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额心忽然一痛,她猛的睁开眼睛…… 不对啊,我终于抓住那团云彩,就要离开这个时空,可是怎么…… 她怀疑的望望四周,在看到金玦焱若无其事平平移开的目光的同时,她听到姜氏在喊:“弟妹,弟妹,太太问你话呢。” 问话? 尚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的阮玉如同听到老师提问的学生一般弹起来,想了想,又福了一礼。 可是刚刚动作过猛,她现在只觉耳朵轰隆轰隆直响,心也跳得厉害。 “太太请问。” 卢氏气得差点把手中的念珠捏碎。 这个阮玉,太目中无人,长辈这边正说着话呢,她那边竟然睡过去了,真是…… 然而想到金成举昨夜的话,她压下怒火:“行了,你早点歇着去吧。” 终是气,于是忍不住又道:“金枝玉叶,可劳动不得!” 阮玉皱皱眉,仍是应下:“谢过太太。” 本是正常的一句答语,在卢氏听来,就是“恭喜你,答对了”的意思,结果差点气个倒仰。 她“蹭”的从太师椅上站起。 阮玉看这意思,顿时为她安上了句台词……散会。 可是卢氏捏了捏念珠,只来了句:“老四,过来一趟!” 竟与昨晚如出一辙。 阮玉自然而然的睇向金玦焱,却见他扫了自己一眼,那目光分明是怨怼。 ☆、054水深火热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亮了。 春分跟夏至一左一右的跟在她身后,半垂着头,不出一声。 阮玉只想好好补一觉,脚下疾步如飞。 可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唤:“四奶奶……请四奶奶留步。” 停步,回头,正见秦道韫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走过来。 简简单单的银缎披风,穿在她身上,有一种青竹映雪的韵味。 “给三奶奶请安。” “给四奶奶请安。” 两边的丫鬟对着行了礼,就留着时间给主子说话。 秦道韫笑了笑,笑意浅淡得就像初雪一样轻盈,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