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他们虽是商人,但不能任人践踏,予取予求! 而且他一堂堂男子,竟护不住自己的女人…… 等等……他的,女人? 他按下烦躁,一路跟随,看着她进了仙都苑。 风冷,雪寒,让他的怒火渐渐趋于平息,有一线清明浮了出来。 “七出”中,有一桩罪为“yin佚”。 如果她今天…… 他可以有理有据的休了她,任谁也阻拦不得。 他不否认,他曾经慢下脚步,甚至想转身离去。可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启帝从假山后绕出后,他就藏身在那。 他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分辨她的心意是真是假。他不是没有见过欲迎还拒,不是没有见过前倨后恭,可是当她拔了碧玉簪对准自己的咽喉时,他仿佛看到那一夜,她背对着他,拿碎瓷一下又一下的切割自己的手臂。 是了,一根小小的随时可以折断的碧玉簪,的确刺不透启帝的铜墙铁壁,她只能伤害自己。 那一刻,他几乎要飞射出去,好在他事先遣人去寻的三皇子终于驾到,冲散了这一幕惊险。 他长吁一口气的同时,竟觉掌心尽是冷汗。 然后,他很自然的立在她面前,打量她的时候,亦不由去想,她如此决绝,究竟是不忍贞洁受辱,还是为了,那个人…… 也就在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起了不一样的别扭。 而他当时所能做的,是遮挡她凌乱的发,带她出去。 他知道,时间越短,供人猜想的机会越少,而他只有陪着她,才能将这种猜想降到最低,甚至,消失。 如是,突然格外讨厌姜氏的试探。 如是,只恨不能将她护在怀里,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于是,被紧紧握住的右手又动了动。 ☆、106桃色事件 然而,依旧攥在左掌中,两手皆是青筋暴露。 他又移目向她。 泪水还在无声滑落,似珠似雨,裙裾上的圆痕已经连成一片,暗色沉沉。 他不由得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 他左右挣扎,已经做好了即便她会推开她亦要给她以安慰的准备,可就在这时,车停了。 他看到她抹了泪,罩上风帽,将帽边压得低低的,然后起了身。 在这一瞬,他的心忽然一松……终于不用纠结了,可是瞬间便充满懊恼,也不知在烦什么,只想寻到什么痛痛快快的打一顿。 见她就要打开车门,他连忙起身,赶在她前面下了车,又转身扶了她。 她没有推拒,而是史无前例的挨紧了他,这不由让他生出一丝疑虑并窃喜,但是他很快明白,她只是想借自己挡住别人探寻的目光。 阮玉脚步匆匆,金玦焱竟是有点跟不上她。 他们一路疾行,忽略了下人的请安,直奔清风小筑。 二人在烈焰居门口分了手,满脸担心的春分等人迎了上来,簇拥她进了主屋。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他一眼。 金玦焱直看到主屋的门关了,方回了烈焰居。 甫一进门,他就一拳击到墙上。 血,盈满右手的指缝,又顺着指缝滑下,落到地上。 一滴,又一滴…… 像极了她落在裙裾上的泪痕。 —————————— 四奶奶病了。 自打从宫里回来就病了,据说是着了风寒。 已请了大夫,可是几天过去了,病却不见好。 金玦焱却知,之所以不见好,就是因为她不肯吃药,那只吉州窑花鸟瓶怕是要喝得饱饱的了吧?而真正不见好的原因,怕是她不想见任何人,她已经对金家人失望了。 那么,他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有些焦躁,有些坐卧不安。 按理,他过去瞧瞧是理所当然,谁也说不出什么。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每每走到门口,都会突然止住脚步,然后转回,然后一拳砸在墙上或桌上,所以他右手的伤,也始终不见好。 百顺听到动静跑进来,见他的右手又开始冒血,不禁拍了大腿:“我的爷,就算有什么事,您也不能总跟自己的手过不去啊?” 百顺就纳闷了,自打从宫里回来,四爷的右手便总带着伤,如今都包成粽子了,还能被他打得沁血,您说您倒是换一只来虐待啊! 四爷还不许他找大夫,他便只好自己拿来绷带,解开被砸得模糊的,再一圈圈的缠上新的。 刺目的殷红激得他心惊rou跳,便不由得红了眼圈:“爷心里要是烦闷,就打小的出气,别再糟践自己了……” 烦闷?他能有什么烦闷? 金玦焱一听就来了气,挥开百顺,将绷带草草裹上,开始在屋子里转圈,于是那绷带便松下来,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飘着。 百顺转转眼珠,凑上前:“爷若是觉得闷,不妨出去走走。小的听说珍翠坊进了一批新货,都是哥窑的,爷要不要去瞧瞧?” 金玦焱眼睛一亮,便向门口开动,却又脚步一顿。 百顺跟上来,笑得小眼眯成了两条缝:“爷是不是担心没银子?也是,爷的银子可是都给了四奶奶……” 阮玉? 金玦焱神思一恍。 不过百顺说错了,他手头还有五百两银子,是那日他打算还给她,结果却发现…… 目光不自主的移到那个跪着的泥人身上…… 忽的眸光一闪,一步便蹿了过去。 小小的托盘上,正捧着一层新绿。 也没有完全出土,有的顶着“黑帽”,有的则半弓着腰“挣扎”,然而打眼一看,就是一团毛茸茸。 他忽然有点明白阮玉为什么要弄这么一个玩意。 本想拿起来仔细观赏,手已到了跟前又放下,拣了一旁的水壶,轻轻的浇了点水,绿意于是更显青翠,还沾着“露珠”,分外喜人。 又含了水,给泥人做了番“保养。” 百顺撇撇嘴。 自打这泥人过来,便供得跟祖宗似的,连博古架上的宝贝都比不得了。还添了火盆,既不能离得远了,也不能太过靠近。 我说四爷,你是想把它烘干还是怎的?若想烘干,还喷什么水?就算小四跟您长得忒像了些,也不至于这般伺候吧。 这工夫,又对着小四左右端详得爱不释眼,不就是芝麻发芽长了一层“绿毛”吗? 呃,绿毛……绿帽…… “百顺,四奶奶在做什么?” 百顺正自遐想,忽听金玦焱发问,眼睛一翻,半晌方答了句:“爷不是让小的少打听那边的事吗?” 金玦焱正自喜悦,闻听这句,一口气顿时堵在胸口。 转头怒喝:“我什么时候说的?” 百顺旋即瘪了嘴:“爷,不是您说的……” 但见金玦焱怒目,百顺委屈的低了头。 是不是主子说的又怎样?他承认,便是说了,不承认,你又能如何?左右,你不过是个做奴才的…… 百顺想明白了,方小声嘟囔:“小的跟那边也不熟……” “哦,那叫千依进来吧……” 千依跟立冬来往密切,看那样子,怕是早就把立冬当媳妇了。 百顺愤愤。千依不过是个狗腿子,伺候主子的年头也没他长,怎么就这么得主子器重?还把管钱匣子的重任交给了他,若是他再跟主子汇报两句,自己还有活路吗? 他也不出去,只蹭着鞋帮,欲言又止,又故意被金玦焱看到。 金玦焱见他还在磨蹭,不由皱了眉:“还有事吗?” 百顺心头一喜,却做出愁眉苦脸的模样:“小的倒听说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百顺往前凑了凑,小眼兴奋得放光:“是有关四奶奶的……” 金玦焱正在给芝麻摘“帽子”的指一顿,徐徐转过了眸子。 百顺凑得更近了,表情跟语气皆带着一股神秘:“小的听说,四奶奶进了宫,趁机跟皇上……” 挤挤眼,那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所以就‘病’了……” “谁说的?” 金玦焱的眸色已经渐渐变冷,可是百顺正在兴奋,兀自不觉:“还谁说的,大家都在说啊,还说四奶奶不是病,是有了……” “啪!” 金玦焱手边的建窑鹧鸪斑盏被他狠狠砸到了百顺的脚边,茶水四溅。 这可是宋时的古物,主子连这个都砸了? 百顺惊得跳起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