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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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八、如何消得此情去 师映川移步出了房间,环视周围一眼,虽说他以面具覆脸,瞧不见他面容,但那一双眸子却是幽色深沉,其中偶尔有水波流过,红焰滔滔,一眼看去,摄人心魄,一时就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尔等这便随本座一同前去观礼罢。”众人齐齐应是,随着师映川前往大典现场。 行走在阳光中,师映川走在最前面,黑云般的长发挽结起来,用两根血玉簪子插住,全身都覆盖在黑底红莲的长袍下,墨一般浓黑的底色与猩红如血的莲花交织在一起,整体感觉有些妖异惑人,偏又透着一丝凛厉,形成一种古怪的和谐感,未几,一行人到了一处极其空阔的所在,只见花木繁茂,禽鸟穿梭,前面巨大的广场上,此时已聚集了不少人,师映川眼力惊人,已是在其中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就在这时,钟声长鸣,玉罄悠悠,有人开始敲动牛皮巨鼓,声音震震,足以传出百里之外,预示着宗主接任大典就快要开始,大约一柱香的时辰之后,前来观礼的各方人士基本已经到齐,偌大的广场上汇聚了无数人,黑压压地一片。 大典进程无非是按部就班,场面盛极,倒也无须赘述,此次前来的观礼宾客当中,几位宗师一同被请上高台,一时身穿繁复华服,头戴十二金凤冠的师赤星坐在宝座上,接受着众人道贺,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万众瞩目,因为这一刻她才是一切的重心,谁也无法替代,须臾,师赤星微微侧首,清亮的眸光似有若无地向师映川直视过去,而师映川只是坦然相对,紧接着,便在四目交错的刹那,师赤星却是微微点头示意,既而目光错开,师映川心中明镜一般,知道这是对方在表达歉意,前时师赤星因为无法联络到傅仙迹,得不到回应,于是便对那夜唯一的目击者师映川产生怀疑,当面质问师映川是否与傅仙迹失踪有关,后来傅仙迹体内蛊虫被彻底激活,自然恢复了正常,想必就与师赤星联络上了,如此一来,师赤星必是觉得自己无故冤枉了师映川,今日借此机会,也就顺势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只是她却是不知道,傅仙迹如今早已身受师映川cao控,一旦师映川催动蛊虫,他便立刻身不由己。 师映川的身份十分敏感,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当大典结束之后,他便准备打道回府,一时与各个熟人告了别,又唤过季平琰,道:“我这就要回摇光城,接下来便准备一下,若是晋陵方面给了回话,正式同意这门亲事,那么我便亲自去晋陵为你提亲。”季平琰深深下拜,道:“孩儿不能服侍左右,唯有请父亲多多保重。”师映川一笑,拍了拍儿子的头顶:“休要作这等小儿女之态,你只要勤奋修行,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言罢,目光转向一旁的左优昙,夏风拂动着男子如缎的黑发,却拂不动那绝美面孔上的眷恋之情,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男子并不能肆无忌惮地表达出自己的真实心情,只能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青年,师映川朝他点点头,嘱咐道:“好好照顾平琰,我不在,你要多加费心。”左优昙微微欠身:“……是。” 师映川没有再迟疑,当下便带人返回摇光城,如此一路行来,等到返回皇城之后,便得知晋陵方面已有了回音,是梵七情的亲笔信,信中明确表示对这门亲事的看好,愿意缔结两家之好,师映川看过书信之后觉得很是满意,便命人去准备相关事宜,打算自己前往晋陵提亲。 晚间师映川在自己宫中处理青元教的一些事务,殿内点了数十盏莲花灯,照得连角落里都亮亮堂堂,一时师映川有点口渴,就伸手摸向了茶杯,却发现杯中已空,他正欲起身来添茶,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声音比较奇特,像是有人喝醉了在摇摇摆摆地走路,但声音又很轻,师映川就笑了笑,并不理会,继续做自己的事,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外面微微有嘈杂之声,有人惊慌道:“小皇子,不能进去……”未几,一个小小的身影进到殿内,是个很小的男童,无非是刚学会走路不久的样子,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很是可爱,这幼童生得粉妆玉琢,穿着海蓝色的锦衣,颈间戴一只长命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见师映川,便走了过来,这时几名宫人也紧跟着抢进殿中,脸上满是惶恐的模样,忙跪了下来,其中一人颤声道:“国师大人恕罪,小皇子年幼不知事,一时好奇贪玩,定要闯进来,奴婢们不敢阻拦……随身服侍小皇子的人都在外面,不敢进来打扰……”师映川很随意地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样子,道:“无妨,都下去罢。” 这男孩乃是当今大周皇帝晏勾辰之子,晏勾辰一向都算是洁身自好,如今虽是皇帝,却也没有什么三宫六院,但他虽是师映川的情人,却毕竟也是大周天子,身为帝王,如果没有子嗣的话,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社稷不稳,因此便有了这个皇子出世,对此,师映川也并不在意。 晏勾辰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孩子,子息单薄,不过这小皇子倒也生得聪明可爱,此时咯咯笑着,伸手就要师映川抱,师映川也不以为杵,把这孩子抱起来,逗弄了几下,直弄得小皇子笑个不停,却让师映川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季平琰年幼时的光景,心里难免生出一丝感慨之情。 不过小孩子玩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倦了,有些犯困,师映川就把孩子交给了宫人带回去休息,这时他也没有再继续处理事务的心情,就坐下来喝茶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走进来,师映川一向喜欢安静,不愿被人打扰,像现在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进来的人,整个皇宫当中只有一个,这人推门而入,缓步从容地来到师映川身后,随即一双男性保养得当的手就驾轻就熟地放在了师映川两边的太阳xue上,手指按住那里,力道精准地熟稔按摩起来。 殿中一片寂静,男子头戴黑色通天冠,穿着黑色宽袖直领对襟大袖龙袍,面容儒雅俊美中透着丝丝帝王威严,不是晏勾辰还有谁,一时师映川抓住身后晏勾辰的手,蹙起来的眉头缓缓舒开,把对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下,道:“……你这手法越发地好了。”晏勾辰微微一笑,手指在师映川光洁如玉的脸上抚摩了一把,道:“无他,惟手熟尔。”师映川哈哈一笑,轻佻地在晏勾辰掌心中捏揉了几下,道:“能让大周天子做这等捶肩敲背的琐碎活计之人,似乎也只有我了?”晏勾辰唇边泛起笑纹,在师映川耳边道:“……当然,因为我早已臣服于你,不是么?” 男子说着,从师映川身后走到了对方的正面,站在师映川,目光有些深邃地凝视着这个天下最美丽的人,脸上浮现出赞叹之色,说道:“你的力量,你的美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将我彻底征服,难道不是么?”师映川低低一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落在晏勾辰的脸上,眼前的晏勾辰已经年过三十,保养得极好,依旧如同当年初见时那样俊美儒雅,只不过多年来的帝王生涯让他的气质已经改变,此时头戴黑色通天冠,穿着龙袍,看上去威严而内敛,师映川微微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通过这个动作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伸手抚上了这个九五之尊的大腿,隔着龙袍,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修长结实的大腿传递到手上的惊人弹性。 师映川抬眼看着男子,微笑道:“彻底征服么?说实话,我喜欢这个说法……那么,就证明给我看罢。”晏勾辰闻言,微微勾起唇角,既而俯身将脸靠近了师映川的面孔,在那微菱的嘴唇上一吻,与此同时,他的手摸上了自己镶嵌着明珠的腰带,将其解下,接着就从容地脱去龙袍,露出不过于强壮也不过于削瘦的身体,此时师映川眼看着这一幕,眸中就有幽幽的火焰在跳跃,但却还是不动声色,下一刻,晏勾辰却是身形缓缓一矮,单膝跪下,他的手抚上师映川充满弹性和爆发力的小腿,隔着裤子轻轻揉捏起来,没两下就又动手脱掉了师映川趿在脚上的草编凉鞋,托着那白若莲瓣的赤足,无比认真地亲吻着光洁的足面,真切地感受那份温润与清凉。 师映川端坐不动,面色平静地看晏勾辰的所作所为,看着那样谦卑近乎卑微的一举一动,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与晏勾辰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由利益与说不清道不明感情所交缠在一起所形成的独特产物,若说晏勾辰对自己没有半点感情的话,师映川是不信的,但同时他也从未对晏勾辰有着彻底的信任,不过无论怎样,有一点还是不可否认的,那就是这些年来通过长时间的相处,晏勾辰已经用行动和事实来证明了两人之间合作的正确性,也加紧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以至于到了现在,双方已经很有些夫妻之间的样子了,眼下师映川看着这个一国之君,这个俊美而心思深沉的男人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虔诚亲吻着自己的脚趾,表达着全身心的臣服,这样强烈的诱惑与冲击,只怕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拒绝,因此尽管很清楚晏勾辰的心永远不会单纯,温柔的背后永远是冷静的权衡,但师映川还是忽然笑了起来,他猩红如血玉一般的双眼中燃起热烈的火光,猛地一把抓住晏勾辰的手臂,将对方粗鲁地扯起来,拽进自己怀中,用力揉搓着这具不着寸缕的男体,牙齿在光滑结实的肌肤上面轻啃细咬,晏勾辰顺势半揽住青年的腰身,配合着对方的一切行为,两人已经相处了很久,对彼此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了,对于此事都是驾轻就熟,转眼间大殿中就响起了起伏不定的喘息声,春光无限。 殿内灯火通明,rou身彼此交缠中,师映川的身体在有序而强力地起伏着,身下的晏勾辰也因为他的冲撞而不断颤抖着,口中溢出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欢愉的模糊嘶喊,十指紧扣着青年的肩头,然而此刻主导一切的师映川的心神却并不全在这场交合上,他的身体眼下无非是出于男性的本能而动作着,躯壳在与身下的男子做着最亲密的接触,而神念却已经散发出去,笼罩了整个玉和宫,他可以感觉到这个范围内的所有动静,如此一心二用,却有一种古怪的和谐感,这时脑海中却忽然响起了宁天谕的声音:“……我建议你对晏勾辰使用九转连心丹,令蛊虫寄宿其身,彻底将此人控制起来。”话音方落,就在这个当口,师映川突然爆发了出来,将一身精力播洒而去,筋疲力尽的晏勾辰顿时闷哼一声,剧烈颤抖了几下,与此同时,师映川指尖弹出一缕劲气,悄无声息地打入晏勾辰耳下xue道,令其就此昏睡过去。 一时云收雨散,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房事后特有的古怪气味,师映川直起身子,看着身下那深度昏睡过去的男子,对方的腿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床单上一片黏湿,师映川忽然轻笑一声,俯身在晏勾辰眉心上吻了吻,喃喃道:“如果你是女子的话,如今只怕已经是为我生儿育女了罢……”说着,就觉得有些空虚,随手拉过床前的罗帐擦了擦身下,悠悠轻叹:“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生不过匆匆百年,所以总要创造出能够继承自己血脉的后代,来保证自己不会在死后就被忘记,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不甘心自己的死亡,想要永远留在世上,可是对于我而言,子嗣并非多么必要,因为我追求的是长生不朽,又何必一定要延续自己的血脉?”说到这里,师映川突然冷笑起来,对宁天谕道:“……你让我对晏勾辰使用九转连心丹,但我却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 宁天谕的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没有必要?我不认为以你那多疑的个性,会如此信任一个人。”师映川嗤了一声,一面披衣下床,随手拽过薄被盖住昏睡的晏勾辰,自己赤足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进来,冲淡殿中的气味,他冷冷说道:“我并不是盲目地相信他,而是相信我们之间的利益组合足够牢固,这世上再深厚的感情也未必可靠,但彼此一致的利益关系却可以相当让人放心,晏勾辰是聪明人,更是个现实的人,只要我能够给他的比别人能给的更多,那么我就永远不必担心会被他背叛,不是么?” 宁天谕冷冷道:“世事无绝对,人心永远是世间最不可捉摸之事。”不过他倒也没有坚持,想来也是觉得师映川的话有道理,过了一会儿,宁天谕却是幽幽道:“……我明明感知到赵青主就在人间,但直到如今,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还要等上多久……这种感觉,让我感到非常暴躁。”师映川皱眉,道:“那也没有办法,天下之大,想要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对此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宁天谕不吭声,师映川语气和缓下来,说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们的时间很多,总会有点头绪的。” 等到晏勾辰醒来时,已是深夜,殿内一片寂静,他微微动了一下有点酸疼的腰身,转脸看向身边,只见师映川正盘膝坐着,静静闭目,显然是在打坐调息,不过青年虽然看似一副睡着的样子,但事实上殿中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感应,晏勾辰一醒他就知道了,闭目道:“……你醒了?”说着,睁开眼来,晏勾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计时金漏,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睡。”师映川微微一哂,道:“我如今已经不需要正常睡眠,只打坐就是了,一样养精蓄锐,还可以不间断地行功修炼,莫非不是好事?”晏勾辰望着他,不知为何,心中就涌出一股没来由的落寞,他握住师映川有如莲藕般洁白的小臂,抚摩着那上面细腻无瑕的肌肤,轻轻吁叹:“百年之后,你应该还是此刻这个样子,就好象时光在你身上失去了作用,而我,甚至连垂垂老矣都只怕是妄想,那时想必已是黄土一掊了罢……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在皇位与天资之间,我宁可放弃皇位,选择绝佳的天资,像你这样踏上武道颠峰,自此天地任凭逍遥。” 师映川注视着男子,没有出声,晏勾辰却不再看他,而是侧过脸去,看着一盏莲花灯微微出神:“可惜了,当年你答应过我,说是如果我日后有资质出众的子女,便可以收其为徒,然而长河出生之后,你为他查探根骨,却发现他只是中人之资,哪怕是穷尽一生,在武道之上也注定了不会有大的作为,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失望无比……”师映川嘿然一笑,不置可否,片刻,才道:“各人有各命,强求不得,他虽然没有过人的天赋,然而却是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是天潢贵胄,日后即便没有登临大宝,却也至少捞个亲王当当,尊荣清贵,一辈子享尽富贵荣华,比这世间绝大部分人要幸运太多,难道这还不算是老天爷眷顾了么?” “……也对。”晏勾辰哑然失笑,轻轻在自己额上一拍,在嘴角牵动出一丝落寞笑意的刹那,转为释然:“倒是我贪心不足了。”师映川笑了笑:“这有什么,无非是人之常情罢了。”他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我明天就准备要动身去晋陵,为平琰登门去向梵七情提亲。”晏勾辰有些意外:“这么快?事出仓促,一系列的相关事宜可是来不及现在就准备好的,虽说对方并非女子,无须下聘,但应该有的提亲用到的礼品等等也是不可缺少的,如何就能这么快备妥?”师映川轻笑道:“这没什么,我自己前往晋陵就是,至于礼物什么的,随后备妥了就派人运送到晋陵,不然我若跟着队伍一起启程,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总之这些都是小事,用不着想太多了。” 晏勾辰也就不再说什么,师映川眼波微敛,忽然俯身压住了晏勾辰,笑道:“长夜漫漫,明日我就动身前往晋陵,今夜岂可辜负了。”晏勾辰扬眉一笑,伸手拉下了罗帐,掩住满床春光。 翌日一早,师映川便整装上路,他和傀儡两个人赶路自然简单得很,身上只需要带些盘缠就是了,此去晋陵路途遥远,不过以宗师的脚力,倒也不算什么。 这一日天气极热,道路两旁的树木都显得有气无力的,叶子都被烤得仿佛失去了那种鲜嫩滴翠的感觉,再远些却是一个宽广得足有数十里的大湖,此时湖边有人正在激烈争斗,一个身量修长的男子身着华服,相貌颇为英俊,手中一口宝剑舞得矫若游龙,水泼不进,与他相斗的乃是一男一女,男子左肩已经被鲜血染红,只是苦苦支撑,十分狼狈,而那女子头上的束发金环已被利器削断一半,一大把青丝飘飘垂下,但此女武艺显然强于同伴,在那华服男子的攻势下仍然能够支持,不过看样子,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很久,再继续下去,这女子必败无疑,这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未几,华服男子面露冷色,瞅准女子的一个破绽,一剑而出,就听一声痛哼,那女子手腕中剑,手中长剑落地,虽未被削断整个手掌,但显然也不可能再有多少战斗力了,华服男子眼中狞色一闪,大笑一声便出手直取女子的脖颈,看那样子,分明是要活捉,然而便在此时,却听见‘哗啦’一声水响,一道人影破水而出,自湖心冲天飞起,速度快得rou眼根本无法看清,下一刻,华服男子瞬间心中突生警兆,全身寒毛几乎立时炸起,心弦刹那间紧绷得近乎断裂,他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只厉喝一声,已本能地全力一剑刺出,但这一剑却好象刺进了虚空里,没有着落,与此同时,周边空气忽生波动,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量澎湃如海,却又无声无息而来,华服男子只觉得额头一凉,一根洁白如玉的手指已经好象戳破一张草纸似地轻松捅进了他的头骨里,紧随其来的,便是强烈得有如火焚的剧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男子全身的生机与精华就已经被抽去了八成以上,此人在气息断绝的前一刻,总算是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一张完美的脸,轮廓有些熟悉,似乎是……似乎是……对了,自己是见过的,就是……那个人! 只是,这个念头就此为止,男子最后一丝神智也迅速湮灭,被抽干精华的尸体颓然倒在地上,这一连串的变故就发生在眨眼之间,刚刚还占据掌控地位的华服男子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用诡异的方法杀死,在场的那一男一女都已是呆住了,就见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身披黑袍,挽着道髻,明明是刚从湖中破水而出,此刻全身上下却没有半点水迹,干爽无比,此人正背对着他们,看不到模样,但只瞧那宽肩颀腰的健美身材,就知道必是个男子无疑了。 此时师映川微瞑双眸,面容略仰,一副有些陶醉的舒畅模样,他昨日练功之际有精进的迹象,便在湖下静心运转心法,适才总算暂时告一段落,这才发现rou身已是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十分疲惫虚弱,急需进补,恰巧神思一转之间就感应到岸上有生命力颇为充沛之人,当下毫不犹豫地就破水而出,抓住三人当中修为最强的那个,立刻抽取了对方的生机,如此一来,只觉得浑身都舒畅起来,不过很快,师映川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地上的那具尸体上,从那微微扭曲的面容间,师映川依稀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他的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忽然就想起此人确实是认得的,当年在天涯海阁举办的交易会上,自己为了一枚洗髓丹与人竞争,后来发现对方原来是宝相龙树的姑父,盘龙岛岛主甘啸岳,而眼前这个华服男子,当时就是在甘啸岳身边,乃是甘啸岳之徒,沙遗音,想不到今日却死在这里,不过师映川意外之余,却也不放在心上,区区一个沙遗音,死了便死了,又能如何? 然而与之同时,却听身后一个男性的声音有些迟疑也有些复杂之意地响起,清晰地传入耳中:“……是你?”师映川听这声音熟悉,他蓦然转身,然后他就看到了,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那是嵇狐颜,然而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他只看着那个青丝垂散的女子,他紧紧抿住嘴唇,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久违了……梳碧! ☆、二百五十九、当爱已成往事 师映川看着那个青丝垂散的女子,心脏在微微颤动,女子容貌美丽,但也并非十分出众,可师映川看着她,却是抿起了薄红的嘴唇,尽量让自己在脸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他那血红的瞳孔却分明微微收缩着,他凝视着那边,凝视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倩影,一时间却是无可言语,也许无论是什么样的言辞也无法真正传达此刻师映川的心情,多少衷肠肺腑之言都要被扼灭在心中,所有的感情,一切关于这个人的感情,都凝聚在这一个瞬间,眉宇之间的神情有着旁人捕捉不到的僵直真的是太突然了,这是他曾经的女人,曾经的妻子,他们在一起生活过,哪怕时隔多年,他也还是能够渐渐清晰地回忆起对方的一颦一笑,这些都已经早早被刻在心中,等着用时光来逐渐磨去,直到再也想不起,然而就在此时,却再次相遇。 但无论如何,师映川至少表面上仍然是一派从容平静,面孔毫无波动,但另外两个人就没有这么平静了,尤其是方梳碧,她甚至连受伤的手腕都暂时忘记了,脸上满是吃惊震撼之色,眼中一片茫然,原因无他,只因她视野中的这个男子,实在是完美得超出了她对于‘美丽’这个词汇的所有想象,一身黑袍,挽着道髻,这样丝毫不打扮人的装束放到男子身上,却是已盖过了世间一切繁华,露在外面的皮肤表面隐隐带着一丝光华流转的样子,增添了几分出尘之气,尤其令人瞩目的是,男子的眼睛是一片血红的颜色,与常人大为不同,不知怎么搞的,方梳碧看着此人,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古怪感觉,她猛地想起自己应该是见过对方的,几年前在桃花谷,她见过这个人,只不过对方的样子与当年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所以一时间对不上号去……便在此时,方梳碧耳中忽然就传入了男子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原来是你们。”这声音中透着一派从容且沉静的味道,给人以极有威势的感觉,只不过却无人听得出来其中那极隐蔽的微微轻颤,就在这一刻,好象有什么静寂已久的闸门被再次打开了。 “师……”嵇狐颜的眼睛死死看着男子,眼中满是复杂,最终,他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拱手道:“师教主,多谢相救……我与梳碧路经此处,却遇见此人,不由分说便要强掳梳碧,若非师教主施以援手,后果不堪设想。”师映川听了,却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刚刚在摄取沙遗音全身精气之际,他就已经发现此人气海浮动,阳火大盛,明显是修炼了什么采补的邪法,却不慎走火入魔,急需摄取女子阴元来补救,像这样的情况往往用普通女子是徒劳的,只有具备一定修为的女性才有这个价值,所以方梳碧才被此人盯上,一时间师映川忽然想起当年自己是为了给方梳碧改变资质而争拍洗髓丹,这才见过了这个沙遗音,如今方梳碧修为提升,与沙遗音相博,最后此人又死在自己手里,似乎冥冥之中,总有一只手在安排着所有的事情。 这些念头在师映川心头转动,而他同时也在盯着方梳碧,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别的东西,数年时光的冲刷足以让他慢慢忘记许多事,然而,纵使往事不堪回首,可是在心中却总还是存在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扎扎实实烙在心里的一个影子,不容易被连根拔除,哪怕被时光的尘埃逐渐覆盖,遮蔽,那也只是暂时的,只需要一点涟漪翻动起来,那么曾经那所有的一切就又会重新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一时间师映川默然看着方梳碧,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妻子,自从那件事之后,自己就总是留意着桃花谷的消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听说她过得平静安宁,也就罢了,但如今再次相见,心中却依旧浊浪滔天,这个女子是师映川不愿提起的痛,或许会持续一辈子,那是忘却的纪念,也或许会渐渐消磨,永远地沉眠在师映川的记忆里,一切的美好与心动就这样绚烂地凋谢,只留下那曾经让人心痛的nongnong幸福,回味无穷。 心头无法控制地升起一种失落而苦涩的感情,但是在听到嵇狐颜的这句话时,师映川那原本开始渐渐脱离理智束缚的情绪就突然间被狠狠一扯,心神复定,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不堪的那些情绪统统掩埋,再次平静下来,淡然道:“……没什么,本座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这就是用最平常的场景来绘画生活的残忍么……师映川微微敛眼,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抛进嵇狐颜手中:“吃上一颗,对你的伤有好处。”说罢,他却是看到了一旁方梳碧那微微紧张的神色,不禁心中一痛:她已经忘了自己啊!这种感觉就像是用最细腻的笔法去描画最真实的苦涩,他与她之间终究还是在命运的反复无常中挣扎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师映川才发现世上原来是有着两种最极端的情感的体现,一个是哭着笑,那是喜极而泣,而另一个却是笑着哭,明明难过却还一定要强颜欢笑,就像自己现在这样,故作若无其事,她已经不记得他了,可是那又怎样呢,师映川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做点什么,去找回那些即便穿越时光也想重新抓住的东西,然而他终于还是没有那样做,在这一刻,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妻子,或者说,看着一段自己难以忘怀的记忆,静静无言,突然,师映川毫无预兆地动了,他上前几步,来到方梳碧面前,在方梳碧怔然的注视中,拿起她受伤的那只手,从怀里取出一只扁盒,指头从中沾了些绿色的膏体,抹在了那手腕处的伤口上,说也奇怪,这药膏一抹上,疼痛就立刻消减了很多,甚至开始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师映川又摸出一条雪白的锦帕,帮方梳碧仔细包扎了手腕,而在师映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嵇狐颜看着这一幕,忽然就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外人,在万里之外看着他们,仿佛自己与这些从来都是无关的,被排除在他与她的世界之外……等做好这一切之后,师映川才微微抬起了头,看了方梳碧一眼,面容平静,血红色的双眸中却闪过一抹无法言喻之色,下一刻,他转过身,决然地向前走去,再不回头。 方梳碧与嵇狐颜看着青年黑色的袍摆在风中飘舞,头也不回地走向湖中,看着他踏水缓缓而去,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仿佛刚才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只是一个虚幻而美丽的梦境,方梳碧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才青年为自己处理伤势时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地难受,惘然失措,有一丝不知是酸涩还是悲怀的情感在心头徐徐缭绕,她因自己这种没来由的情绪而感到不可思议,可是又莫名地觉得无比自然,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她才猛地惊觉自己眼眶酸胀,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竟是无声地落了泪……这正是: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师映川一路远去,他背负着双手缓缓而行,身体周围有一丝隐晦之极的真气波动,无论怎样努力也控制不住,随着他双足每一次踏下,湖水便像是煮沸一般,翻滚不止,一如他此刻不能平静的心情,一个男人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好象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生命里,让他感到痛,尝到苦涩,让他从此日趋成长,而在他真正成熟起来之后,这个人往往就要永远成为过去,然而,这终究会化为心底一抹关于感情的的温柔诠释在我最美好的时光里,遇见你。 师映川静静走着,仿佛依旧保持着堪称冷酷的绝对静默,他这样沉浸在回忆与情感的交织当中,走过这条湖,进入到汇流的大河中,不多时,水上已能看见零星的船只,其中一条偌大的花船内满是欢声媚语,靡靡之音,师映川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突然间毫无预兆地扬袖一挥,河面顿时被一剑劈开,瞬时就掀起了数丈高的巨浪,轰隆隆几乎斩开了半截河水,一时间尖叫惊喊之声大起,又戛然而止,那体型庞大的花船在这一斩之中彻底化为齑粉,被撕扯得粉碎,里面的人更是不可能有侥幸活下来的,面对此情此景,师映川浑若不觉地从一旁走过,唇角却几不可觉地扬起,眉宇间露出一丝近乎愉悦的笑容,激起的漫天水花与船只碎屑没有半点可以靠近他身周,师映川微微仰头,这一路走来,沉默了这么久才发xiele一通,让他觉得沉郁的心情终于有些舒畅起来,一时间师映川眼中血色流转,里面不是嗜血之色,而是再平静不过的漠然,既而闭目轻叹道:“现在总算感觉好一些了……”这时宁天谕的声音忽然从脑海中响起:“……对那个女人还是旧情不忘?我本以为,你应该早已经将她放下了。” 师映川闻言,睁开双眼,道:“我自然是喜欢她的,又怎会很容易地就放下?”宁天谕轻嗤:“喜欢她?你应该问问自己,你喜欢的究竟真的是方梳碧,还是曾经的香雪海?”师映川眼皮微微一跳,没有说话,他怎能告诉自己,自己执着的是她的存在,放下的是曾经不知是情不是情的相守啊!又听宁天谕悠悠说道:“很奇怪,当年纵然世间有百媚千红,我们却只爱过赵青主一人,然而到了这一世,你却是多情至此,你说你心中最爱的是连江楼,但在我看来,却未必如此。”师映川似乎很不喜欢被人质疑自己对连江楼的感情,不觉冷下脸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宁天谕冷笑:“所谓的爱情,有一个很鲜明的特点,就是排他性,排斥外人的介入,你若真的爱连江楼,又怎会对其他人也念念不忘?”师映川一滞,却是不知要如何回答,于是他只有沉默,须臾,轻叹道:“你说得也是……可笑,可笑啊。”与此同时,他袖中无声地飞出数道彩光,化为两份,师映川大袖一展,纵身而上,紧接着,水下一袭黑袍破河而出,跟着踩上飞剑,一人一傀儡就此御剑绝尘而去,快若奔雷,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远方。 一路向前,秋日里到处都是果子成熟的甜香,天气暖和而不炽热,此去晋陵路途遥远,但这只是对于一般人而言,在宗师看来,倒也不算什么,师映川御剑代步,扶摇而行,虽然不可能真有仙人手段,眨眼间一气呵成远遁千里,但速度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一抹玄衣现于碧空之间,御剑过群山,御剑过江河,长袖飘摇如仙,足下江河山脉蜿蜒,一览无余,举目看去,云海滔滔,天上人间,揽月摘星不过如此,师映川御剑升高再升高,终于身处九天之上,全身上下沐浴在金色日光当中,他望了望天空中壮阔无边的云海,感受着高空中那强烈的罡风与稀薄的空气,叹道:“已经是极限了,终究还是人力有穷尽之时……只不过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前世虽然乘过飞机,也到过比现在更高的地方,万里之外,但那终究是借助外物,哪里比得上此刻逍遥自在的心情。”宁天谕道:“降下去罢,若再继续以这个高度赶路,你最多只能再支持一盏茶的工夫,真要是掉下去的话,即便是宗师,也要摔成一滩rou泥。” 师映川闻言哈哈一笑,抖袖一甩,立刻打散了周围的云气,只见烟波浩渺中,一人一傀儡直冲而下,将这凡人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见到的天上美景统统甩到身后,未几,两道黑影终于回到离地面数十丈的高度,其实像他这般御剑,即便是剑修出身的武道大宗师也未必能够,师映川主要是凭借当年有剑神之称的泰元帝御剑秘法,以及灵性通玄的北斗七剑,这才得以做到如此地步,一时他逍遥踏空御剑而去,身后傀儡紧紧跟随,于风中穿梭,掠过繁华的城市,途经荒凉的边陌,终于在傍晚时选了在一处广阔无边的林海中停下,暂作休整,此地参天巨木绵延可见,是一片原始森林,师映川一双赤红如血的眸子里微微透出一丝疲惫,之前那般御剑赶路,即便以宗师之身,也觉得累了,他按下剑势,与傀儡双双落在地上,北斗七剑随之飞回他袖中,他二人乍一落地,却见落足之处原本的葱郁草地顿时枯黄起来,以两人为中心,周围大片的花草树木瞬间死去,与此同时,师映川与傀儡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师映川拔下束发玉簪,让一路上被风吹乱的长发披散下来,朝前方走去,此处有一座破败的建筑,刚才被师映川在半空中看到,这才落下,准备在此地过夜,这处建筑其实是一座庙宇,并不大,地上青苔遍布,空气里有淡淡的潮气,师映川想了想,去打来一只鹿,傀儡拾柴生火,又弄了些水果,一时吃饱喝足,师映川与傀儡便双双打坐调息,由于方才二人抽取生机,导致了附近花木鸟兽虫蚁死绝,因此周围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火堆不时发出的‘哔剥’声。 半晌无话,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火堆渐渐开始有熄灭的迹象时,师映川心中忽地一动,就睁开眼来,目光向外一扫,眼中寒芒闪烁,皱眉道:“这是……”没等他确定什么,宁天谕已经替他得出了结论:“是宗师出世!却不知是谁在这种地方突破?”师映川嘴角上扬,似乎是在笑,但这笑容当中却分明是某种冷致的味道,他抬手拢起长发挽住,用簪子固定,道:“突破么……正是好时机!”宁天谕冷冷笑道:“不错,若是多了一具宗师级傀儡,我们的实力自然大增。”师映川也不说话,只是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