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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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温肃候说出“孙姑姑”三个字,宁萍儿在被郑大夫断定自己有喜脉后,已经变得摇摇欲坠的身子,彻底瘫倒下去,就这么穿着一身喜服毫无仪态地坐在大街上,红盖头也从脑袋的一侧滑下,露出她惨白惨白的脸。 立刻便有下人又领着一个穿着明艳的中年妇人上前,那妇人年纪不轻了,却打扮得十分娇俏,她动作不慌也不忙,像是早就知道眼前的情形一般,对着司空钺施施然下跪,“民女参见殿下千岁。” 司空钺不解地看着这个女人,又望向温肃候,便听见温肃候道:“这位孙姑姑是明月楼的教引姑姑,更是千金一刻的好手,有一手将已经破身的女子重新恢复完璧的绝活。” 周围的人听到“明月楼”三个字,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因为明月楼是一处青楼,而青楼里的教引姑姑,素来是教导那些刚入行的青楼女子服侍恩客的女子。 司空钺一愣,他尚在奇怪既然宁萍儿是完璧之身,为什么又会有身孕,可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已经破了身的女子居然还能恢复完璧,当真闻所未闻,不禁看向那位孙姑姑,“温肃候说的可是真的?” “回殿下,却有其事。”孙姑姑低眉顺眼道:“民女曾经在多眼前研究出一种技法,以羊肠来将已经破身的女子修复回完璧,只是因为羊肠是死物,如若三天之内无法再次破身,则需重新取出再次进行修补,不然若是留着在体内腐烂的话,不光会有异臭,也会损害妇人身体。” “竟有这等技法,当真奇特。”司空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指着宁萍儿道:“你便看看,你可有为那名女子修补过。” 孙姑姑只扭头瞧了宁萍儿一眼,便道:“修补过,此女昨日上午才来找过民女,央求民女将她恢复完璧之身。” “你……你胡说!你们分明是串通好了的,要来一起栽赃我女儿!”柳氏已经气急败坏,但骂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因为不知怎么的,连她自己都开始动摇起来。 “回殿下,民女不敢胡说,毕竟此事关系重大,民女并不知道此女是要嫁给四殿下为侧妃的,若是知道了,就算给民女一万个胆子,民女也不敢帮着她做出这等欺瞒皇族之事啊!还望殿下恕罪,殿下若是不相信,只需找个嬷嬷在那小姐体内探上一探,羊肠不牢,很轻易便能取下来。”孙姑姑说完,又是一头磕下去。 “疯婆娘,你敢让你的女儿再给嬷嬷验一验吗!”温肃候冷笑地看着柳氏。 柳氏脸色清白一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想喊出验又何妨,但证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如果宁萍儿怀有身孕的事情居然是真的,那么后果……柳氏浑身一颤,竟然不敢再想下去。 “不用验了!”哪只这时候,宁萍儿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凄厉地望着温肃候,“不用验了!没错,我的确让孙姑姑为我补过身,我也的确怀有身孕!” 宁萍儿忽然说出这句话让四周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柳氏更是张大了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这个疯丫头,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街道不远处,之前留在宁府里料理剩下的事宜,没有跟着接亲的队伍一同前来,现下才刚刚坐着轿子赶到的宁湘和宁倩儿,看到拜堂的府邸门前的大街上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本来正好奇出了什么事,可当他们刚刚挤进去,却正巧听到宁萍儿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宁湘顿时吓得张大了嘴,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站在府邸门口的沈氏也身子一颤,宁渊赶紧扶住她,同时眼里闪过一阵寒光,事已至此,宁萍儿究竟想要做什么。 宁萍儿脊背挺得笔直,她红盖头已经落下,脸上原本艳丽无匹的新娘妆,如今在周围的人看来只觉得凄厉。她目光一一扫过周围所有人的脸,扫过温肃候得意的脸,扫过柳氏震惊的脸,扫过司空钺意味莫名的脸,扫过沈氏与宁如海气急的脸,最后落到司空旭无比僵硬的脸上,用尖厉的嗓音叫道:“没错,我是怀有身孕,可我怀着的分明是四殿下的孩子,关你们鲁家什么事!” 温肃候膛目结舌,这宁萍儿,当真好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坦白自己未婚先孕,即便她怀的真是四皇子的种,也是连最后一丝脸面都不要了。 “孽畜……孽畜……”沈氏颤抖着吐出这么一句话,居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宁如海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生宁萍儿的气了,与严氏还有几个丫鬟婆子手忙脚乱地将沈氏往屋里扶。 宁渊却没有跟进去,而是依旧站在门口,遥遥望着宁萍儿,明白了她到底在打什么心思。 反正她怀有身孕的事情被当众挑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她还不如破罐子破摔,索性自己承认,然后说自己怀的是司空旭的孩子,毕竟跟怀着别人的种却要嫁给另外一人这样闻所未闻的事情比起来,未婚先孕,奉子成婚之类的说法却要没那么难堪。 而且司空旭如果不想将这个绿帽子戴严的话,只有顺着宁萍儿的话往下说,即便明知道宁萍儿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自己的,也要帮她圆了这个谎,否则他捡了一个破鞋还喜当爹的丑闻一旦传扬开去,他身为皇子的名声将会毁得更加彻底,说不定皇帝还会因为给皇族丢脸这样的罪名来治司空旭的罪,不然现下围观了这场闹剧的人如此之多,皇帝总不可能为了维护一个本来就不喜欢的皇子,而将所有围观司空旭丢脸的老百姓都给抓起来吧。 宁萍儿到底还没有蠢到家,懂得这样来给自己找退路,只要他能过了这一关,而温肃候又没有其他证据证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鲁平的,她还是可以风风光光地嫁给司空旭,做她的皇子妃,只是司空旭关起门来会怎么对她,她已经顾不得了,她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成功嫁给司空旭,而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塞给鲁平那只猪! “皇弟,宁小姐说的可是真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真是你的?”司空钺似笑非笑地看着司空旭。 司空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他即便出身不高,可长得这么大,还从未收过如此屈辱之事。从前那些给他脸色,给他羞辱的人大多位高权重,比如皇后,比如各位贵妃,再比如他的大皇兄,他身份低微不能反抗,因此这些屈辱不得不受,但宁萍儿!这个宁萍儿又算是什么东西! 他现在只想立刻撕了宁萍儿那张脸! “哥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看jiejie是疯了,你一定要拦着jiejie啊!”人群里,宁倩儿焦急地在宁湘耳边说着,“再让jiejie这样胡言乱语下去,咱么一家都会跟着遭殃的!” “这个臭丫头一意孤行,我之前又不是没劝过,现下事情变成这样,我又能怎么办!”宁湘也心急如焚。 “咱们一开始就该拦着jiejie,不该让她做出这种糊涂事的,就算她今天能蒙混过去,可四殿下受了这样的屈辱,会如何回过头来对付咱们,哥哥你想过吗!”宁倩儿表情惶恐,话语间却在不停地煽风点火:“如果事情没有败露,咱么多少还能帮着jiejie将她肚子里的东西掩饰过去,可如今分明已经掩饰不了了啊,现下jiejie迷途知返没准还来得及,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温肃候唯一的嫡孙呢,月嫔在宫里正得宠,哪怕是为了这个嫡孙,温肃候也会保住jiejie的,不然要是jiejie真的嫁给四殿下了,四殿下因为这等屈辱之事,容不下jiejie不说,兴许还会迁怒到咱们身上,那不是得不偿失了吗!哥哥别忘了,你再过小半年便要参加秋闱了呀!” 059 萍儿小产 “是啊。”宁湘也领悟到,如果事情真的这么发展下去,宁萍儿或许能逃过这一劫,可四皇子势必容不下她,她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而现在唯一的生机,就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那可是温肃候的嫡孙,冲着这个孙子,温肃候怎么都会亲尽全力保住宁萍儿的小命,而且依仗着月嫔的威势,即便得罪了四皇子又如何,月嫔一句话,可比司空旭一百句话都管用,于他的仕途也是有益无害。” “哥哥,不能再犹豫了,jiejie如今已经昏了头,我们得拉她一把,不能推她去死啊!”宁倩儿用力摇了两下宁湘的胳膊,宁湘表情一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看见司空旭脸色僵硬地张开嘴,嘴型似乎正是要顺着宁萍儿的话往下说,立刻冲出人群,在司空旭开口之前扑到司空钺面前,不停磕头道:“大殿下恕罪!大殿下恕罪!舍妹的确不能嫁给四殿下,她底子里怀着的,的确是鲁家的骨血!” 宁萍儿猛地扭过头,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宁湘,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自己的哥哥到底在做什么! 若这番话是别人来说倒也罢了,宁萍儿厚起脸皮来,还可以死皮赖脸的不承认,但宁湘不行,别人都知道宁湘是她的亲哥哥,必然对她知根知底,所以宁湘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铁证! 柳氏已经被接踵而来的打击气得浑身发颤,她怎么都想不到,自以为很了解,一直想保护的女儿不光做出了如此让她震惊,如此不要脸的丑事,而他的宝贝儿子似乎也对宁萍儿未婚先孕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出来踩上自己的meimei一脚,想到这样重大的事情,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被子女联合蒙在鼓里,羞怒一涌上来,她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绷断了,也同沈氏一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可惜,她可不像沈氏有那么多人簇拥照拂,如今四面八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突然窜出来的宁湘身上,柳氏软绵绵地倒在大街上,扑了一脸的灰,却完全没人理会,就由着她双眼翻白,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 “大殿下,我meimei其实早就与鲁家公子珠胎暗结了,他肚子里怀着的的确是鲁家公子的孩子,还请大殿下恕罪,看在她还未嫁给四殿下的份上,饶恕她的过失吧。”宁湘嗓子干哑地跪在司空钺身前,脑袋埋得低低的,告了一句饶,又把身子转向司空旭,“我身为兄长,却没有及时制止她这通荒诞的行径,以致四殿下蒙羞,在此也向四殿下赔罪了!” “哥哥……你……你为何也要来害我!也要来污蔑我!”宁萍儿表情狰狞,“你不要胡说,我明明怀的是四殿下的孩子,我与四殿下早已芳心互许,怎么可能……” “够了,你这丫头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我是在救你的命你知不知道!”宁湘抬起头来怒吼了她一声,直将宁萍儿吼得怔住,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唯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流下来,将脸上的妆容糊得红一片,白一片,丑陋不堪。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meimei怀的当真是鲁家的骨rou?”司空钺看着宁湘。 “正是,其实我meimei这身孕已经怀了快两月,而那个时候与她来往缜密的只有鲁家公子。”宁湘咽了一口唾沫,“此事我原是不知道的,是后来她身体突发不适,我心下好奇,询问之后,她方才告诉了我缘由。”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纵容你meimei糊弄我皇弟!”司空旭朝宁湘冷喝道。 “殿下恕罪,我meimei和四殿下的事情,我之前是半点也不知情啊。”宁湘努力将自己撇干净,“其实我前些日子一直在劝萍儿,让她不要一错再错,怎么能怀着身孕嫁给四殿下,让四殿下蒙受这样的屈辱!可萍儿她就像被猪油蒙了心,我怎么劝都不听,她到底是我meimei,我也不能逼她,才纵容她做出了这等错事,是我的过失!” “既然如此。”司空钺又道:“那你为何又要现在站出来揭穿她?” “殿下恕罪,我身为兄长理应爱护meimei,可我更是大周的百姓,当情义不能两全的时候,便也只能大义灭亲,舍情而取义!”宁湘这番话字字铿锵,说得是大义凌然,“身为大周百姓,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身孕嫁与皇子为妃,不光使四殿下蒙羞,更会玷污我大周皇室血脉,简直为天理所不能容,因此哪怕知道她是我的meimei,我也必须存天理灭人欲,站出来拨乱反正!” 宁湘一面说着,还一面摆出一副悲壮的嘴脸,好像弄得自己是什么千古英雄一般,直恨不得自己为自己喊一声“好”字,但他也知道打铁要趁热,现在可不是自我陶醉的时候,继续又道:“但那毕竟是我meimei,我还是恳求大殿下开恩,看在她还没有与四殿下拜堂,宽恕她的罪过吧,若是殿下您真要治她的罪,也是兄长我管教不严,宁湘愿意替妹受过,承担她的任何过失!” 好一个大义灭亲的忠义之民,好一个替妹受过的有爱兄长,宁渊哪怕是个旁观者,都要忍不住为宁湘鼓两下掌,若不是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柳氏一家人都是一个比一个自私的脾性,还真会给宁湘糊弄过去,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大公无私的忠贞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