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秦夫人冷哼一声,当是答言了,便不再理会柳夫人。 柳夫人不甘心,想起柳依依的话,柳夫人决心还是要去福康堂试一试,大不了得一场好骂就是了。 此时福康堂内,韩太夫人因韩悼滑的提议,踟蹰不定。 当年楚氏的恩情,韩太夫人一直铭记在心,她也曾发下重誓,终有一日要投报的。 说起来,眼下正是时机,可却又事关韩家满门了,韩太夫人一时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候,柳夫人来了。 柳夫人扯了两句问安的话,便直奔目的而来,说了一通长房的不是,和厉害因果后,柳夫人又道:“他们家倒是一心一计要做好人了,那里还管得着,别人死活的。” 韩太夫人听了这半天,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问了一句,“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柳夫人见韩太夫人把她的话听进去,忙道:“既然他们家执意如此,只怕老太太也说不听的,不如干脆就分家吧。” ☆、第十四回花羡鱼韩束约法,韩芳婚配中山狼(二) “只要分了家,就是他们捅下天来,也再不同我们相干的。”柳夫人越说越觉着自己说的是道理,手舞足蹈的,那里还能察觉韩太夫人越发深邃的两眼。 “要是这样,怎么个分发才好?”韩太夫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柳夫人思忖了片刻后,扭扭捏捏道:“既然老太太问起了,我也不好不说的。按说他们是长房,又出嫡出,这将军府自然是他们家承袭了的。只是如今他们家是一心要‘一条道走到黑’不回头了,这将军府也就不能随他们去了的。幸好还有束哥儿。眼下赶紧让束哥儿从长房除名才是要紧的,不然谁料得准是单日是双日长房就事发了,带累了束哥儿的。只要束哥儿回我们二房了,我还能同自己儿子分什么家财的吗?自然是什么都归他的。再看他和依依成亲,就什么都圆满了。” 韩太夫人端起一旁的茶盏,笑道:“你这意思,可是让你大伯子家净身出户?” 柳夫人拿衣袖遮了遮,些许赧然道:“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家,恶人也要当一回了。不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韩太夫人听柳夫人说了这半天,这心里的踟蹰犹豫早没了,对儿子的提议当下便有了结论。 “这般说来,还真委屈你了。”韩太夫人道。 柳夫人心中只暗暗高兴的,面上道:“这算不得,只要日后束哥儿他和依依得当家作主了,我便无怨无悔了。” 韩太夫人又笑道:“如此一来,二太太还不赶紧去买上几斤砒霜,先给我煮一碗,再拿一碗去给你公公吃了,这才干净,这家才随便你分了。” 说罢,韩太夫人将手上的茶盏朝柳夫人处一摔。 毒杀君舅君姑这种事儿,不说真让柳夫人她干,就这么一听说,柳夫人已被吓得魂散魄消了,连额角被茶盏给砸疼了,也顾不上了。 韩太夫人站起身来,满面怒容骂道:“黑了心肝的混账下作东西,要夺大伯子家的家财不说,还想要大伯子一家断子绝孙的。你摸摸你的良心,从你娘家出事,你大伯子是如何冒险将你娘家嫂子和侄女救的出来?老二和修哥儿阵前犯事儿了,你大伯子可有丢开不管了?你大伯子那一回不是拼了这一身的官名相救的,他们家到底是那一处对不住你的,你要这样百般算计?还是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就不怕遭天地雷劈,不得好死的。” 柳夫人来,福康堂里服侍的人原就没走多远,如今听韩太夫人这般雷嗔电怒的,丫头婆子们也是怕的,婆子仆妇就往正院去回秦夫人,丫头中只青花最得体面,自然还得她去劝韩太夫人的。 只是主子们说话,没得她们这些做丫头插嘴的理儿,可韩太夫人这般雷霆震怒,少不得要气坏身子的,那时候请医问药,闹得人口不安不说,她们也难逃其罪。 青花不得已只好进去劝韩太夫人。 只是青花才掀帘笼进去,就见柳夫人跪在地上哭个不住,还一头一脸的茶水,额角上的通红十分异常。 韩太夫人还在骂:“狼心狗肺的,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只怕你连我也早怨怼上了吧,巴不得我早死的。你去,你现下就去买毒药来,我眼下就吞下,没了我在你头上压,你才能任意施为,好教束哥儿背恩忘义,受世人唾骂。” 柳夫人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秦夫人此时赶来,听说了柳夫人的说辞,早暗恨在心,只是到底还是要劝的,于是上前搀扶住韩太夫人道:“老太太身子要紧。二太太她素日里是如何的人品,我们都清楚的,想来也不过是一时受了小人的挑唆,被猪油蒙了心,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夫人也是哭晕了头,下意识便道:“和依依她不相干。” 厅堂中几人就是一怔。 秦夫人在心里冷笑不止,暗道:“倒是省了我拐弯抹角,指桑说槐的功夫了。” 福康堂的动静到底是大了,韩悼滑出门去了才不知道,花家一来也因自顾不暇了,二以为这是韩家的家,他们外人不好管,便不见一人过来。 韩束、柳依依、韩芳和宁氏匆匆而来,半道上相遇了。 见到韩束,柳依依有意让韩束先入为主道:“表哥,姑母一心都是为了你才顶撞了老太太,一会子你可要多劝劝老太太。” 宁氏冷笑道:“我们还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让老太太生气的,柳姑娘便有了‘先见之明’。” 柳依依见被宁氏说穿了心思,忙解释道:“这也是因姑母为花姑娘他们家的事儿要去福康堂劝说老太太,我劝阻过,这才知道的。” 韩芳道:“这般说来你是没劝住,就这般让太太去冲撞老太太了?既然你劝不住,怎么不赶紧回嫂子的,自己反倒心安理得在家,等闹成这形景才出来说什么为了谁的话。安的什么心?” 柳依依气得是五内生火,面上不敢露,道:“姑母不许我说。” 韩束原是一路脚下不停的,听了她们三人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并未说话,越发往前赶了。 见韩束去了,剩下她们几个,反倒不说话了。 待柳依依她们几人到了福康堂上房,就听里头说什么分家,毒药的,顿时被唬了一跳。 柳依依心道:“不是让姑母她来说明帮花家的厉害吗?怎么扯上分家和下毒了?” 一时间,柳依依也顾不上礼数了,忙忙就进去道:“老太太息怒,姑母她从没那意思……” 只是不待她柳依依话完,就听韩太夫人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家的事儿何时轮到你置喙了?” 柳依依就觉当下被人打了一计耳光般,脸上火辣辣的。 罢了,韩太夫人不再去理会柳依依,对跪在地上的柳夫人和韩束道:“可怜束哥儿一片孝心都被糟践了。也罢,束哥儿眼看是要成亲了,待束哥儿成亲后,你到道心院去住吧。” 这道心院原是当年韩太爷心生修仙之念,韩太夫人为留住丈夫在家中修的佛堂。 所以韩太夫人这是让柳夫人以后吃斋念佛去了。 其实对自家这两个儿媳妇,韩太夫人岂会不比外头人清楚的,只是韩太夫人可怜柳夫人丧夫丧子,孤寡无依的,这才一再对柳夫人的所作所为,只要是过得去,睁一眼闭一眼的让她过去了。 但如今既然打算要同花家结亲,韩束得两房平妻,花羡鱼和柳依依若有什么不平,秦夫人是不会多事儿的,只怕有人会挑唆得柳夫人不依不饶,闹得家嘈屋闭,让束哥儿左右为难。 与其将来会如此,不如眼下便绝了某些人的心思。 韩束自然要求的,只是韩太夫人那里会听他的,一抬手道:“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 秦夫人对韩束道:“还不起来做什么。近来二太太的确是有些心浮气躁了,吃斋念佛静静心的,也好。老太太如今正在气头,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的,不如等那天老太太高兴了,再提也不迟。” 见秦夫人发话了,韩束也不好再恳了。 韩太夫人不耐烦地对秦夫人,道:“罢了,如今是救人如救火,老大家的你赶紧准备准备,就到花家去下聘。” 柳依依、柳夫人、韩芳和宁氏顿时都怔住了,这时候去下聘?聘谁? 韩芳道:“花玄鱼已随县主入都去了,花家就只剩花羡鱼了,难不成老太太要让束哥儿娶花羡鱼?” 韩太夫人道:“有何不可?” “可……可他们家……是商户。”韩芳道。 韩太夫人道:“我也是商户出身,可是辱没了你。” 韩芳直说不敢,再不敢说话了。 而柳依依则暗叹,“真真是旧患未除,又添新忧,一想到要同花羡鱼做妯娌,柳依依顿觉芒刺在背。 可如何才能让韩家打消此念,柳依依一时也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让柳依依意外的是韩束说话,且韩束话里话外似乎也不愿意的。 韩束在听闻韩太夫人决意结亲花也是愕然万分,可在知道私盐之事背后另有隐情后,韩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花家一头撞进来,于是这才道:“老太太,这着实不妥。花家已同傅家定了口头之约,我们家这般横刀夺过,花家和傅家自然不敢违背,可这般一来我们家也会得小人口舌。许表叔之事儿还有转机,不必到如此地步。” 柳依依心中暗喜。 柳夫人也不愿看到韩束因此被带累,忙道:“是呀,老太太,花家虽可怜,但也不能为此赔上了束哥儿前程了。老太太别一时听了外人的挑唆,分不清个亲疏来,反害了自己嫡亲的孙儿来。” 韩太夫人方才的火气还为消,再听这些话,怒瞪柳夫人一眼,却问韩束道:“你可是也这般作想的?” 韩束慢慢底下头来,几番权衡后他决意冒险赌一把,赌韩悼滑对花家是另有图谋的,不会因此而至花家于死地。 想罢,韩束狠下心来,道:“我也的确不想被花家给带累了。” 闻言,柳依依一时隐忍不及,喜上眉梢。 韩束这话如同火上浇油,让韩太夫人怒不可恕,“忘恩负义的种子,你在广东那几年,花家是白疼了你了。” 而韩束的不情愿也因此传到了拦风居,传进了花羡鱼的耳朵里。 ☆、第十四回花羡鱼韩束约法,韩芳婚配中山狼(三) 花渊鱼听说后,也是张口便骂,“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小人,枉我以为和他肝胆相照,如今看来他是当我等真心不过是狼心狗肺的,罢了。” 傅泽明却向花羡鱼看去,只见花羡鱼坐炕上依着窗下的炕柜,隔着纱屉子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面上无悲,无喜,几分漠然淡淡。 “慎卿此话差异。德谨绝非背信弃义之辈。以我之见,德谨此番是实在无奈。”傅泽明道。 这话一出,眼见的,花羡鱼怔了一怔,似乎已回过神来。 花渊鱼更是追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傅泽明叹道:“适才可是慎卿你告诉我等,将军府欲同你们家结成连理,祸福与共,方能救出先生来。我与德谨一时不自在,你便怪我等因此生隙,好没意思。你如此,却无意中逼得德谨说明了态度。如今将军府意决,德谨若贸然答应了,岂不是对你我都食言了。” 花渊鱼思忖须臾后,点点头,道:“回想往昔,德谨何尝言而无信过。果然是我该死,一时怒火蒙了眼,遮了心,竟误解了德谨的品行。” 花羡鱼又是一怔,慢慢低下头来,看着被烫伤的左手,又看向右手。 “束哥哥答应你,定全力救出表叔。” “果然当真?” “你我击掌为誓。” 这些话不禁飘过心头,花羡鱼将右手握紧。 此时,花渊鱼又道:“可德谨若不依此计,又如何救家父?”花渊鱼只觉两厢矛盾。 傅泽明又作猜想道:“德谨绝非鲁莽之人,定是另有打算了,不然他绝不能将先生之安危置之不顾。” 花羡鱼面上不动声色,心内一时也在忖度。 前世是不曾留心去想过,如今再想,堂堂将军府为何会容她花羡鱼进门? 私盐到底是大罪,就算花景途是亲戚,韩悼滑又如何信得过。 故而这里头,将军府未尝没有用她花羡鱼为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