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乔崎哑声道:“你是说……”干坏事的老鼠,莫不是这个意思? “凶手早已落入一群毒贩手中。”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乔崎说。 乔崎微愣:“你……” “我有最好的情报网。你可以把它们当成一群熟悉伦敦大街小巷地形的小乞丐,这样的比喻很可爱。”他缓缓吐出几个字,“不是吗?” ** 作为一名把惩戒罪犯放在心里、奉为宗旨的侦探,乔崎自从办案以来,一直认为自己身上担负的重任,往往都是以人命来铺垫的。 她回头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后座的席川,这才首次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个怎样的存在。 乔崎的嗅觉还算敏锐,所以当她看着他不算太好的脸色时,心里稍稍有些低落。 刚上车的时候,她坚持坐在了副驾驶,而席川则一个人坐在了后面。邢毅刚上车时,还细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带。而这一切都被后面的男人看在眼里。当他面无表情地交叉将双手合在额头上,明明是在沉思的模样,眼里射出的情绪却还是灼人无比时,整个车厢都是一片低气压。 一路上,乔崎的脑袋都是昏沉的。她不理解为什么席川会生气,她甚至想替自己喊冤,他们认识的天数甚至比不得她周围的任何一个熟人,为什么看见他沮丧或者阴沉的神色,她会有一些异样的想法?乔崎自己也不会相信任何关于爱情的言论,换一个说法,她根本不会对自己的另一半有遐想,所以当邢毅一次次对自己示好时,她选择无视或者逃避。 她自认为在感情上,本身是个无比迟钝和油盐不进的角色。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不健全家庭里,母亲又当了第三者去破坏另一个家庭的人,她理解这种在心理学上被普遍拿出来说的后期影响。她也并不会去否认。 只是……为什么她会在意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想?难道是因为他是个难得的天才?她嫉妒,或者是刻意去关注? 真是前所未有的头疼。她揉了揉额角,呼吸因为车厢的狭小而感到有些困难。 夜色撩人,华灯初上。早春,夜晚的温度还是有些冷。邢毅体贴地为她关好车窗,一边又忙着联系缉毒队那边的人。 “去华翔村。”席川终于开口,嗓音在夜晚显得更加清冷。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一种在专门夜晚活动的生物。乔崎这样想。 邢毅问:“以前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锋芒?你有这么好情报网,干脆为我们工作。” 席川的声音毫无色彩可言:“不去。”直截了当的拒绝,丝毫余地都没有。 “你当初既然能留在fbi,为什么还选择回到g市?”邢毅淡淡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拉下脸。 首次听到这话,乔崎倒没多大的震惊,这种人不留给更大的海洋才是浪费吧。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旁边这个女人呢?”他轻哼。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默。 邢毅淡笑,扯开话题:“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 席川:“据我所知,非常好。” “那就好。” 一时无话。 乔崎一直看着窗外,倒也没怎么参与到两个男人表面互相关心问候,实则暗中较量的对话中来。 “最多还有两个小时。”席川冷不丁地开口。其余两人都心照不宣。后面跟着几辆警车,是去负责进行逮捕工作的。 乔崎问:“既然知道事实,为什么之前没告知任何人?” 席川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语调慵懒:“现在不是也来得及么?”他朝她笑,眼神沉沉。 邢毅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乔崎则无意识地摸摸发烫的耳朵。 三个人之间无形的气氛,总是显得有些紧张。 席川看着她的一些小动作,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 华翔村位于g市和h市路程大约三分之二的地方。 从国道下去,就是一条水泥公路。这里常年被大货车所碾,路面已经有些不平,有的地方甚至塌了下去。 乔崎无意识地回头,见某人的脸色在昏黄车灯的照射下显得比平日更加苍白,但还是一脸煞有介事的表情。精神高度集中,脸色平静,只是嘴唇的苍白掩盖不住那分不适。乔崎组织了一下言语,转过头问他:“晕车吗?” 席川淡淡扫过她一眼,没说话。 “你还是别说话了。”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席川不情不愿地接过,深吸一口气,道:“邢副队,我需要你在这里停一下车。” 邢毅看了眼前方黑漆漆的路面,将车停在了路边。 席川动作不紧不慢地下了车,在着地那一瞬间,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前面是一片玉米地,他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形势,低着头快步走向前去。 乔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二话不说拿了手电下车,“我去看看他。” 留下邢毅,一脸的无奈和颓然。 一下车,空气就好了不少。席川还没走远,高大的身影隐在夜色中,有股说不出的神秘。 乔崎不了解他在夜晚的视力,只好打开手电叫住他。 而前面的男人突然在那一刻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夜晚中的眼睛,竟然像只猫般敏锐。乔崎浑身一震,见他朝自己招手,脚步竟然不停使唤地挪了过去。 清风拂过,玉米地的香气唤起了某种童年的记忆。刚一走过去,就被他拉了紧紧抱在怀里。 铺天盖地的柠檬气息传来,没有任何杂质的味道,甚至闻不到平日里的消毒水气息,掩盖了周围的一切味道。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耳廓,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打着,像是临刑前的死亡钟声。她浑身一震,止不住地发抖。 “别怕。”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帮人就在玉米地的尽头,愿意和我一起去吗?现在,把手电关了。” 诱人低沉的嗓音,与黑夜的深沉相得益彰。他循着她的手,关掉手电。 乔崎抬头看他:“你刚才是装的?” “不是。”席川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是真的有点晕车。尤其是在不平的路上。好吧,让你发现我的一个弱点了。不过没什么,我优点多的是。” “走吧。”她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道。 席川放开她,挑起一抹笑容:“乐意至极。” ☆、初吻 邢毅在车上等了十多分钟,都没等来任何动静。后面车的小王一路小跑到他面前来,脸色略带急地问:“副队,出了什么事?时间不多了啊。” 邢毅这才侧身从副驾驶室看出去,玉米地那边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出有人的踪迹。夜风送来一阵泥土的清香,给这个面庞刚毅的男人带来的却是满心的无力和愤怒。哪怕乔崎从来没有亲口回应过他,他也不忍心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儿被人占去了。 小王见副队的脸色不太好,也没敢开口。 夜风清凉。这边的玉米地面积广大,从这里出发几乎看不到尽头。加上这一路过来,为避免打草惊蛇,停在路边的车子动静都比较小;看样子现在只能在这里下车,步行去目的地了。因为根据席川提供的时间和地点,这些人将在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左右于一个破旧寺庙进行交易,且很可能会处置现逃的陈德正。 “留几个人在这边,剩下的,和我一起穿过玉米地。”邢毅思量了一番,对小王说,“切记不能打草惊蛇,那些毒贩子不比得平日里没有多少准备的罪犯。” 小王表情严肃地应了一声,回头去叫车里的兄弟出来。邢毅下了车,站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刚想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却颓然地叹了口气,将烟放回口袋里。 …… 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中,乌云徐徐蔓延过来,企图将黑暗浸到大地上。玉米地里穿梭着两个身手敏捷的人,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默契般,在这藏污纳垢的地方,企图播撒正义。 乔崎走在男人的身后,戴好了风衣的帽子,避免脸被玉米叶子割伤。这些几乎有一人高的玉米,在这个还算比较寒冷的春季显得格外异样。她摘了一小片叶子下来拿在手里,颇为讶异地说:“玉米的生长周期告诉我,这个时候的它,不应该有这么肥硕的叶子和令人咋舌的身高。” 夜风呼啸而过,她正思考着,就听见前面的男人模糊地说了一句“大概是我的试剂玩脱了”之类的话。 “你来过这里?”她边走边问。 席川:“g市的每个地方我都去过。这里太多宝藏,比那个枯燥乏味的城市好太多。每次放假我都会到这边的乡村住几天,远离尸体。”他顿了几秒,继续说:“就像是……嗯,审美疲劳。虽然我的职业并没有带给我过多的反感,但人总是这样,需要调节一下心情。” 乔崎颇有认知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也去过我的老家?” 这次倒没得到快速的回答,很久之后,久到都能看见那边的小山坡,席川才淡淡开口:“嗯……有很多可爱的老人。” 也有你的很多足迹。但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 他扯唇一笑,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小秘密而高兴。实际上,他有很多她的秘密,当然,以后也会有更多秘密。两个人共享的秘密,这种感觉不是很棒吗? 乔崎却自顾自地说:“说起来我的确很久没回去看爷爷奶奶了,也不知道寄给他们的钱用没有。” 听到她无意间的话,席川加深了这个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忍住去抱她的冲动,只是手指略微打起了节拍,就像拉小提琴时的沉醉和放松。看,席川,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就她能给你这种感觉。 一个人的心思旖旎,另一个的心思担忧,两个人怀着各异的心思,就这样穿过了一块玉米地。 而同一时刻,在玉米地的尽头,一场无声无息的血腥交易正在进行着。 华翔村算是离国道比较近的村子。近些年来发展不错,以前民国时期修建的一座城隍庙因为出了事故被荒弃。旧时的建筑显得不是那么坚固,除了一些乞丐把它当成偶尔的避风港,倒也显得阴森森的,尤其是在村里人言论的影响下,这里俨然染上了某种关于鬼神的神秘色彩。 这些人的行迹藏头露尾,颇有些地下人的味道。 黑暗中,寺庙的门前,一个中等身材、留着平头的男人举起手电,朝天空的方向闪了三下。乔崎和席川卧在暗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等到邢毅他们过来,这些人大概都已经落网了。”席川在旁边轻嗤,“不过让我趴在这个地方……”他看了眼旁边女人的侧脸,瞬间柔了神色,“也不错。” 乔崎则没关心他的眼神,而是借着仅剩的朦胧月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着送进寺庙内的高瘦男人。 “陈德正以前和这些人一伙的?”乔崎面无表情地问。 席川:“不。他睡了这伙人老大的情*妇,并且欠了不少债。” “案子发生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所有的真相了?”乔崎转头看他。 某人毫不掩饰:“我不否认。但知道凶手身份的契机是看到那堆碎rou的时候。h市那边案子我很了解,这人的刀法很亵渎一个解剖狂的信仰。狂躁且病态。解剖也是一门艺术,很多时候,我很乐意将它称为‘琴弦上的乐章’。” 乔崎不再说话。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深深受到了伤害。 对面陆陆续续进去了不下六个人,打暗号的那人拿着手电也跟了进去,脚步匆忙且凌乱。 “走吧。”席川轻声道。 乔崎拉住他,“你带武器了吗?那些人不可能这么好制服的。而且我们只有两个人,我还好,可以对付一些人,你……” 席川不咸不淡的嗓音打断她:“别小看我。” 乔崎抿唇,见他自信满满,心想上天也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把这个非人类给收了去的。于是也就安心地跟着他潜进了庙里。 ** 寺庙里黑魆魆地一片,几个大男人将陈德正的头按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力道之大,让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当场眩晕地站不起来。旁边一个浑身带伤的女人跪在一个带着粗大金链子的男人身边,头发凌乱,眼神空洞。 “看在你是我们的老顾客份上,等会儿要怎么死,给你个痛快。”男人黑暗里的脸显得有些凶悍,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人。他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女人的头,“她被你搞了多少次?” 陈德正没回答,麻木的脸没有一丝表情,不能期待他上演港片里那种为救心爱的女人不惜和黑老大对抗的儿女情长环节。他本身就是个罪犯,一个杀人犯和强*jian犯。 “阿强,是他qj我的……呜呜……”女人半边脸都肿得老高,不停地呜鸣着,像是一只迷途的雏鸟。被唤作阿强的男人朝地上吐了泡口水,恶狠狠地拿出一只加了料的烟,点上火抽了一口,“要不是解决这个人渣,我们也不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说完,他朝旁边的人招了招手,“二黑,他身上的东西搜到了吗?” “这狗*娘养的,欠了那么多钱还跑路,我看他自己也是个杀人犯,今天就算解决掉,我打赌条子也不敢说什么。”那个二黑朝陈德正身上踹了一脚。 “我他妈问你东西呢?”阿强凶横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