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江随舟忙着顺气,霍无咎坐在那儿,便紧盯着他,嘴角直往上翘,一副得意又张扬的模样。 江随舟瞥了他两眼,只觉这人幸好没尾巴,不然定然要翘上天去了。 不过,他倒是看出,霍无咎此时的神色与方才进门时,已是截然不同了。 江随舟猜出了几分。 见着江随舟看他,霍无咎便又得寸进尺地凑上来啃他。 这样的事,向来尝过第一次就是要上瘾的。 江随舟推不开,又让他稀里糊涂地吻了一遭。一吻之后,已然歪在了霍无咎的肩上,被他牢牢圈在怀里了。 “不许再胡闹了。”江随舟喘息着轻声训他。 霍无咎一本正经地答应了一声,答应的声音还没落,已然又低下头去,在他唇边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放肆得很,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江随舟也懒得同他计较,便任由他抱着。 片刻之后,他问道:“今日你去处理的那些事,是不是挺棘手的?” 霍无咎顿了顿。 那自然是棘手。他长这么大,就没怎么跟文臣打过交道。这些人不是战俘,不能一杀了之,况且此后还说不定有用到他们的地方。 但是改朝换代,向来是他们最接受不了的,即便不死,也绝不会安分。单说临安,一日之内便送来了三封急信,全是太常令府上送来的,说齐旻齐大人听闻皇上被霍无咎杀了,直要撞守军的刀剑,要他们给文武百官个痛快,要杀要剐可以,不必留着他们受辱。 霍无咎自然觉得头疼。 但这会儿,他怀里抱着江随舟,二人之间不过隔着几件单薄的衣衫罢了。 温热的体温和起伏的呼吸,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他,便让霍无咎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没那么难缠,更不必拿来让江随舟烦心。 “就是有点琐碎。”他说。“别的没什么。” 江随舟只觉是他嘴硬。 他正要抬头去看霍无咎,霍无咎却像察觉到了他的动机一般,一抬手便将他按回了自己怀里,抱得严严实实的。 “怎么,还信不过我?”霍无咎问道。 江随舟道:“不是,只不过他们总有些不好对付,你又是北梁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霍无咎心下警铃大作。 江随舟这话的意思,十有八九就是想帮他处理了。 真是……才刚受伤没两天,就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干什么? 霍无咎一口回绝。 “没事儿。”他说。“即便是南景旧臣,也不过是群读书人罢了。我留着他们的命,就是因为对付得了他们。” 江随舟忙道:“你可不能乱杀人。” 霍无咎啧了一声。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他垂眼问道。 江随舟闷闷地笑了起来。 “自然不是。”他说。“只是他们那些读书人,情急之下说话都会难听些,我怕你一时同他们计较。” 霍无咎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那你放心。”他说。“我还怕失手杀了人,回来不好跟你交代呢。” 说到这儿,他低下头去,嘴唇轻轻碰了碰江随舟的发际。 “反正,你别担心了,只管好好养伤。”他说。“我能把这地方打下来,难道就管不好了?若是管不好,再打一遍就行了。” 他后头半句分明是轻飘飘的玩笑话,江随舟笑了起来。 “好了,知道你会打仗了。”他说。 二人零零碎碎的,你一言我一语,夜色便渐渐深了下去。江随舟喝了药本就易乏,说着话,便渐渐又困了起来。 霍无咎敏锐地觉察到了。 他也没说,只渐渐放轻了说话的声音。片刻之后,均匀细微的呼吸声,便从他怀里传了出来。 霍无咎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入目的便是江随舟的睡颜。 他静静靠在自己怀里,睡得很踏实。 这一认识,让霍无咎整颗心都麻麻的,有点痒,酥得一塌糊涂。 这是他这二十余年生命中,所见过的最美好的人。他向来眼高于顶,却头一次有了将一个人占为己有、却又踟蹰不敢前的心思。 而现在,他所有的痴妄和幻想,全都成了真。 他终于将这个人搂进了怀中,自然不舍得让他再经受一点点风雨了。 他自会全都挡在身后,不管这些事他擅长,还是不擅长。 第98章 江随舟明显感觉到了霍无咎这几天的疲惫。 他从来不说,每日忙完了朝中的事便也如常到江随舟这里来,硬要亲自看一看江随舟身体恢复的如何,再一直陪到江随舟睡着。 他的神色仍旧是如常的,但眼底的乌青却日甚一日地重了。 江随舟每次开口想问,便又被霍无咎搪塞着堵回去,只同他说没事。 他便也没法再问。 便这般过了几日,江随舟恢复得不错,渐渐地也能下地走路了。 他身上的伤都结了痂,便日甚一日地好。李长宁医术又奇佳,见他伤口恢复得好,便又给他添了几味补气血的药材,替他温养起根基来。 但霍无咎却仍不放心。 见着江随舟下地动弹,他便如临大敌,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没一会儿便要扶着他回去。 旁侧的魏楷有些不忍直视。 他们将军自个儿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受再重的伤都是一切如旧的。他自己如此,御下时便也是如此,哪里见过他这么谨小慎微的模样。 果真,情之一字,最是能让人更改性情。 而江随舟这几日虽不多言,却一直默默地观察着霍无咎的状态。 他知道霍无咎嘴硬要强,且十分能忍,即便到了他支撑不住的时候,也不会主动示弱。更何况,自己这些时日受了伤,霍无咎对他谨小慎微的,他要面对的那些事,自然也瞒得更深了。 但江随舟却不想放任他这般。 霍无咎以往这么逞强,那是因为他确实孑然一身。人都道他是坚不可摧的战神,谁都依靠着他,他自然无从依靠,只能自己撑着。 但而今却不应该还这般照旧了。 江随舟静静等着,一直到了这一日。 霍无咎一早走后,他喝了李长宁送来的药,觉得精神不错,身上也轻快些,便下了床榻,去宫殿外走了一圈。 而今他住的地方就在原先后主的寝宫后头,原该是宠妃住的宫殿,只因着后主总是一碗水端平,故而闲置了许久。 院中景致极佳,跟在旁边的孟潜山还笑嘻嘻地告诉他,霍将军此时在偏殿住着呢,日日陪在这儿。 他话说得甜,面上笑得也喜庆,江随舟淡笑着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他抬眼往远处看去,便见宫苑中一步一景,将金碧辉煌的层层楼阁映衬得颇有生趣。 他今日出门,自不是为了看这些的。 他只是想试试,自己而今恢复得如何,能走多远。 这尝试的结果倒是令他满意。 他在廊下站了一会儿,便回了屋子,一直等到了入夜时分。 眼看着过了二更,霍无咎却还是没回来。平日里的这个时候,他已然钻到江随舟的宫里来了,今日这般,想必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江随舟静静坐在那儿等了一会,便起了身。 见他下床,孟潜山连忙迎了上来:“王爷?” 便听江随舟淡声道:“更衣,再让人去备步辇,我出去一趟。” 孟潜山连忙劝道:“王爷,这外头更深露重的,您伤还没好……” “那就替我备一件厚一点的大氅。”江随舟道。 孟潜山还在犹豫:“这……” 便见江随舟抬眼看他:“怎么,我说话是不管用了?” 孟潜山左手捏右手,有点局促。 就听江随舟道:“是霍无咎吩咐过吧?你只管去,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孟潜山见江随舟态度坚决,着实没了办法,只好一咬牙一跺脚,应了下来。 —— 霍无咎那边的确有些焦头烂额。 原本那些难以处理的庞党文官,这个时候反而安分了不少。他们本就是墙头草,利尽则散、权失则弃,当初大权在握的是庞绍,他们便追随庞绍左右,如今手握大权和重兵的是霍无咎,他们便乖得不得了,半点都不给霍无咎找麻烦。 难办的是那帮自诩清流的书呆子。 景朝亡了。他们便终日地要寻死觅活,对着守军破口大骂都是轻的。但霍无咎却不能放纵他们死,毕竟死得朝臣多了,天下便也要人心惶惶。 这些人没有一天不给他找麻烦的。 这也就罢了,几日下来,霍无咎应对起来倒也算熟练。但是这一日,最让他心生烦躁的,是他叔父。 南景的打动作自然逃不过北梁的眼睛。北梁的新帝昭元帝、霍无咎的叔父,已经派人给他送来了信件,这日便到了。 信上盖着皇印,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