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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到坐在旁边的雨宫翠没什么反应之后,还特地往旁边挪了挪,伸手在身边的空位上一拍。

    “睡吧,拉米。”

    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名字,雨宫翠在迟疑之后乖顺地嗯了一声,在这孩子身边躺了下来。

    虽说应该是关系极其亲近的人,但到底不太习惯。

    盯着在一片黑暗中隐隐绰绰能分辨出来的帐篷顶端看了许久,绵羊已经数到五百来只,却始终无法彻底放松下来进入梦乡。

    他尽量把呼吸放得平稳,营造出自己已经睡熟了的假象。

    附近再没有别的活物,小小的帐篷里回荡着两人的呼吸声,安静到连布料的摩擦都会觉得吵闹。

    万籁俱寂,被刻意放纵的睡意终于涌上心头。然而就在这时,雨宫翠听见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了强行压抑、近乎于无的细微抽噎声。

    他猛然惊醒,或许是自认为大人,心中依然留存些许照顾孩子的本能——几乎未经思考,便伸手去碰男孩的面颊,指尖果然触到温热的湿意。

    “怎么了?”有些担忧地出声,试图擦去滚落下来的水珠,“做噩梦了吗?”

    “!”

    对方的反应比他想得要剧烈得多,猛地收声,弓起身来躲避,几乎从床上掉下去。

    发现没有退让的空间之后,只能狼狈地挡住雨宫翠伸过来的手,自己胡乱抹了一把脸,强装无事发生。

    “你、你听错了,我才没有在哭!我可是男子汉!倒是你,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着?!”

    雨宫翠佩服了一下他转移话题的能力,贴合病弱人设,用刻意放得纤细的童声颤巍巍地回答:“因为白天睡了太久,所以……”

    “但是平时不是也睡那么久吗?而且也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男孩在小声嘀咕之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惊喜地叫出了声。

    “我知道了,肯定是病情有所好转!身体在慢慢被修复,铂铅的影响在逐渐变小,说不定已经代谢掉一部分了!”

    雨宫翠还在消化这其中的信息,就感觉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狠狠抱住了。

    孩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动,从接触的地方,逐渐蔓延开一片不加掩饰的湿意。

    “这样的话,你能活下去也说不定……”

    被他轻柔地拍打着背部,男孩啜泣得愈发猛烈了,像是心中有过多的痛苦无法倾诉,只能化为眼泪,排解出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还好……还好拉米的体质特殊,即使是那么严重的铂铅病,也能够慢慢治愈……不像我,就只剩下短短三年——我也想活下去啊!!”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听出门道的雨宫翠笨拙地安抚着他,声音放得愈发轻了,“我们会离开这里,去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能够治好的。”

    “不可能!”男孩的声音里有浓郁到化不开的恨意,但并非针对他,“弗雷凡斯的幸存者不管到了哪里,都像是过街老鼠,那些白痴都以为这种绝症是会传染的!”

    “治愈什么的,我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倒不如说就是这样才好!我一定要加入堂吉诃德家族,在余下的三年里杀掉尽可能多的人,让世界感受到我的憎恨——我用特拉法尔加·罗这个名字发誓!!”

    雨宫翠再次失去了所有表情,只能一味地沉默着,直到抱着自己的小孩子在哭累之后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三观还未定型的幼童,因为自身所遭受的打击开始憎恶一切。了解对方此前的所以经历之前,他不会急于开口否定他,那样只会显得高高在上,一味无视对方所承受的痛苦来自我满足——

    而被亲近之人排斥的孩子,也许会就此坠落深渊吧。

    “剩余的生命只有三年”,不管这个结论是谁下的,那逐步逼近的死线,对一个孩子来说的确是无法承受的重压。

    所以即使被名为罗的男孩否定,雨宫翠依旧认为当前的第一要务是离开这里,垃圾场里哪有什么希望。

    再之后,赚取金钱、发展势力,都是他所擅长的事。

    平民敌视身患“可能传染的绝症”的平民,这的确可以理解。但若是许以重利,或者被枪口抵在脑袋上,再傻的家伙也知道该摆出什么态度吧。

    啊,虽然起步阶段可能比较困难就是了。

    雨宫翠从脱离计划想到创业步骤,从诗词歌赋想到人生哲学,终于在被罗像八爪鱼一样缠着的境况下昏昏然睡了过去。

    而第二天一大早——准确的说,应该是第二天下午醒来时,身边的罗当然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睡眼惺忪的雨宫翠一个人站在帐篷外,扶着厚厚的毡布怀疑人生。

    我怎么这么能睡???

    回想起罗的只言片语,他猜测这是身体自我保护的一种措施,通过延长睡眠时间来进行修复。

    不过比起这个,更加紧要的事情是,特拉法尔加·罗跑到哪里去了?

    四面高高低低的垃圾山和同色的破旧帐篷让雨宫翠毫无外出寻人的底气,他毫不怀疑一旦帐篷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外——顺带一提他现在只能基本只能看清脚下的东西,再远些全都是大大小小的马赛克——他绝对会原地迷路,在被晚上回来的罗捡到之前,都只能可怜巴巴地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