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愿不愿的,有何分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女儿的便是这种命,为家族而活。”关碧儿慢慢转身,又道:“小女子多谢大人的好意,只是,父亲也是为了关家。二meimei为此都能丧了性命,小女子只是嫁个人,实在微不足道。告辞了,小女子永生永世都记得大人的恩德,多谢。” 王取僵在原地,待关碧儿走出门口,这才转过身,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自己不能给她什么,再说什么都是无益。 陆秉烛那边是彻底断了,关老爷称心如意地为自己的大女儿定了门好亲,对方家世显赫,那家公子也算是与关碧儿自小识得的,只不过从未有过亲密相处过罢了。 “倒也算是青梅竹马,他若欺你,我定不饶。”王取轻声说,只觉得嗓子发紧,揪心地痛。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张熊猫的雷啊哈哈哈,么么你。 第四十六章 丫鬟也有尊严的 第四十六章丫鬟也有尊严的 这日一早,婉苏早早便收拾好,只等古阵登门后一起往那城外大兴新来的戏耍班子瞧看。无非就是耍猴啊练把式,缚眼飞刀罢了,左右是不会来个什么大变活人的。来到这里也有数月了,除了跟着冷临跑前跑后,竟无一点娱乐活动。 婉苏自己倒不是个凑热闹的,但看古阵兴冲冲地提议,便礼貌性地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本想以冷临的性子定会拒绝,没想到这家伙却应了。没办法,此番扮了男装,莫说仇家,恐怕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冷临也穿戴好,偷眼瞧婉苏,心下不禁纳闷。那日古阵提议时,她明明期盼得很,怎地今日又有些兴致缺缺。 人已经到了门口,冷临只得带了婉苏出去,上了古阵的马车。随行也带了几个下人,只能乘坐古阵下人的马车一同上路。 “芷草,那,这就是小婉,做的糖醋排骨这道菜在你们丫鬟届堪称一绝,你可得好好学学,用心跟人家学。”刚一上车,古阵便指着婉苏,冲自己丫头吩咐道。 那唤作芷草的丫头温顺低了头,虽也扮了男装但也是腰身如拂柳粉腮胜桃花,乖巧地往古阵身边靠了靠,微笑点头。 “丫头,这几日可是憋坏了吧?你家主子若是不查案,是不出府的。今儿我带你去瞧瞧那新来的戏耍班子,就在城外大兴县,连开他三日。”边说边竖起三根手指,睁大了眼睛做出一副兴奋状。古阵同婉苏很是熟稔,也不理冷临,开口便逗起她。 婉苏下意识看芷草,果见其是不乐意的,当众叫她同自己学做菜,自然是心里不悦。 “多谢古大人。”婉苏笑道,也往冷临身边凑了凑。 “谢什么,左右都是你家少爷拿银子,我只管带路。”古阵此时才调侃冷临,说完往后面一靠,将腿搭在前面说道:“这戏耍班子可是抢手得很,我也是托人才买了门票,所以你姓冷的得出银子,才算扯平。 冷临不语算是默认,将自己披风脱下,简单叠了叠放到一侧。 芷草见古阵靠过去,便扭动腰身跪着挪到其身侧,粉拳轻握,轻巧地为其捶肩。捶捶捏捏,手法极其娴熟,动作很是到位。 婉苏偷眼看去,芷草正微微抬了下颌,冲着婉苏的方向垂下眼皮,显然是暗地里较劲示威。 这该死的古阵,明显在为自己拉仇恨,芷草伤了自尊,便定要在自己身上找回来。 婉苏倒不是力争上游,只觉得有些丢人,见古阵被伺候的舒舒服服,冷临不仅从没这待遇,连披风都是自己叠好的。 婉苏脸上发热,倒不是自己偷懒,实在是没有受过系统的培训,又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平日里冷临不是个难伺候的人,自然意识不到,此时有了比较,高下立见。 瞥向冷临,这家伙正整理前襟,丝毫意识不到自己丫头的差距,婉苏脸更红了。咬咬嘴唇抛了脸面,狠狠心也跪起来蹭到冷临左肩,斜瞥过去微张了小嘴向芷草偷师,有样学样地为冷临捶肩。 冷临一愣,转头看向婉苏的脸,见其两颊快速从白变粉,再由粉转红。本是羞涩的模样,却硬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着声色地又蹭到自己身后,继续捏着脖子。看那表情,好像是冷临大惊小怪似的。 无奈摇摇头,冷临继续整理衣襟。 芷草很过分,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同婉苏一较高下,小手轻巧地游走在古阵的肩头脖颈,乐此不疲。 过了一阵,婉苏的手腕酸了,实在坚持不住便改为一只手捏着,两手轮换着来。趁着左手偷懒的功夫,忙放到身后甩甩,活动活动酸痛的腕子。 正皱着眉头,只见冷临伸手上肩头,拍拍婉苏的手,顺势将其拉下来随意道:“泡茶吧。” 婉苏正找不到借口,忙欢快地应了,心道这丫头还真不是好做的。想自己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却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丫头自有强中手,莫看这只是个普通的工种,却有很多门道。 婉苏泡着茶,想到那些丫头中的成功人士,想必得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原以为现代里那些函数、分子式已经够折磨人了,没想到这里也不好混。 正兀自叹息着,回头看看冷临,投去感激的一眼。若不是冷临是个好相与的,自己还不知会被骂多少回。 冷临见婉苏看过来,抬起眸子对上她的眼,见其憨憨一笑,心里十分熨帖。 该天杀的芷草似乎是故意给婉苏难堪似的,也凑过去将车里小案子上的茶具摆好,芊芊玉手轻轻摆弄。 芷草先用开水烫了壶、茶海、茶杯及闻香杯,又将水倒干,取了茶叶放入壶内并用开水冲泡,继而刮去浮在壶口上的泡沫,盖上壶盖停了一阵,又将泡好的茶汤经过滤纱兜注入茶海及公道杯内。整套动作自然娴熟,行云流水般流畅,一气呵成,相比婉苏简单粗暴的泡茶动作,云泥之别。 婉苏低着头恨恨盯着,见芷草继续忙活,又将茶汤倒入闻香杯,用茶杯倒扣在闻香杯上,连同闻香杯翻转过来。 婉苏的脸已经绿了,那芷草仍未停,又将闻香杯从茶杯中慢慢提起,在茶杯上轻转三圈,这香气便蔓延开来。 只见那该死的古阵一脸陶醉,凑了上来吸一口气赞道:“好茶,好茶。” 芷草将茶滤了三次,这才斟了一杯递给古阵道:“少爷,您请。” “没规矩,先给冷大人。”古阵说道。 “冷大人请用茶。”芷草满脸骄傲,眼角瞥了婉苏。 “不必,我还是习惯喝小婉的茶,改不了的。”冷临不接芷草的茶,只将婉苏手里的茶杯取过,一饮而尽,复又说道:“斟满。” 婉苏总算找回些面子,忙又斟了一杯。 古阵喝了一杯,说道:“这还有说道的,那一套套的,恩?芷草你来给大人说说。” 芷草刚要开口,冷临却道:“那戏耍班子是从何处来的?” 芷草没了发挥余地,悻悻坐回去。 古阵说道:“镇南城来的,班子里还有安南人,边上一些小国的,还有昆仑奴,此番开开眼界。一路从镇南城过来,这三日后便要去镇北城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古阵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忙介绍其那戏耍班子来。 车内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忽听后面有车逼近,随即便是高声喝令。“前面的,让让,叫我家小爷先过去!” 古阵性子急,霍地支起身子,掀起帘子往外看看。 “怎么着?是你锦衣卫出面,还是我西厂出头?”古阵狠狠撂下帘子说道:“不知哪个靠着老子出来耍威风的。” “古大人,您说反了。”婉苏一是想叫古阵消气,二是不想此事闹大,毕竟这身子来历不明,能不抛头露面还是尽量不在人前现眼。 “气得老子。”古阵正说着,那后面的车已经快速嚣张地越过去,车把式挥舞马鞭的声音刷刷作响,示威性质地响彻整条官道,转眼便只剩带起的尘土。 “古大人,他定是不敢惹您,这才擦着边赶紧溜走的。”婉苏忙道。 “呵呵,丫头嘴甜,不过你也莫怕,单我和你家少爷任何一个人拿出去,在这京城还没几个人敢惹的。”古阵也不是那般逞凶好斗之人,见车已走远,便也就消气了。 “那是,奴婢相信。”婉苏说完又斟了一杯茶给古阵。果然不论何时,这飙车党都是极易惹事的。 “不过说起来,当年我在梧州,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家父为此没少罚我,年少啊,总想着有朝一日离了家便好了,海阔天空任我游,没想到真的到了这锦衣卫,倒不敢我行我素了。这种小子,就是找死,早晚栽在这上头。”古阵猛灌了一口茶。 冷临只是看了一眼那远去的马车,并未说话。 一行人到了前面一处宽敞地歇脚,见这里早就停了两辆马车,装饰华丽,仆人众多,想也是京城里慕名而来的人。其中一辆马车正是路上越过的马车,古阵看了不由得不悦起来,带着气下了车。 此处设了一间茶寮,小小的铺面已被占了多半,只剩靠边的一张桌子还空着。 四人下了车,来到桌前坐下,听那边的声音更大了。 “我说邝兄,你可是有艳福的,听说那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貌美贤淑。”一个肥头大耳的公子模样人正舔着脸笑说。 “小时候见过几次,大了就没见了。贤淑有屁用,那个娴熟才是正经,老子又不是找摆设。”一个尖嘴猴腮的公子哥摆摆手,夹起一片猪头rou,边说边丢进嘴里,咀嚼有声。身边站着的清秀小厮见自己主子吃了碗里的,赶忙又夹了一块猪头rou放到他的碗里。 “邝兄还是这般快人快语,不过这说归说,可莫入了你那老丈人的耳。”那胖子夹了一口青菜,说得饶有韵味。 “怕甚!既然厚着脸皮将闺女送来,小爷我肯收就不错了,便是听了又何妨!”姓邝的蛮不在乎,继续喝酒吃rou。 想是随车带来的酒菜,纨绔子弟出门果然有经验。瞧着茶肆呈上来的茶,婉苏深觉自己工作很不到位,当然,这也怪冷临平日里不给自己机会发挥。 第四十七章 新地偶遇故旧人 第四十七章新地偶遇故旧人 那古阵也是个怕麻烦的,并未准备如此齐全,见那桌的公子喝酒行令,狠狠瞥了几眼。 因有外人在,婉苏便站着伺候,芷草也是习惯了的,只在古阵身后站定。 “总归是一小见过的,别有一番情趣儿呢。”胖子坏笑着龇牙,挤挤眼睛,不经意抬头来看,瞟了眼腮边带了一颗大痣的婉苏,一颗心扑腾扑腾惊跳两下,待看到芷草时,这才找回魂儿。“呦,还晓得扮了男装再带出来。” “还莫说,小时不懂,但总觉着要亲近亲近,想来也是缘分那,哈哈哈哈。”姓邝的说罢哈哈大笑,也顺着胖子的目光看了过来,依旧经历了一番冰火两重天,这才瞧见了扮了男装仍旧温婉可人的芷草。“你小子眼尖,想是常瞄姑娘,这才能看出来吧。” “换了衣裳倒是个尤物,怎地?痒痒了?”姓邝的毫不忌讳,回头堆着色眯眯的胖子说。 婉苏偷眼去瞧古阵,知其是个不容人的,但此时却见他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上路吧,早到早好。” 冷临也瞥见了那两个纨绔的神色,见其并无更过分的举动,且看的又不是自己的丫头,也就没有生事。 婉苏跟着冷临上了马车,一路上很是庆幸扮了男装且点了一颗大痣。古阵虽不是好欺负的,但芷草还是有些怕,主人家交往,互送些女人也是有的,说到底,丫头就如一根浮萍,命是掌握在旁人手里的。正兀自庆幸着,忽地感觉到冷临的目光,婉苏下意识回头,见其眸子深深的,柔柔的。 马车一路往大兴县而去,天也沉了下来,倒不是时辰晚了,而是要下雨的前兆。浓密的云朵黑压压挤在一起,越聚越多,压得人难受。若是痛痛快快来一场也好,总这么大兵压境却不动分毫,实在是叫人痛快不起来。 到了大兴县,寻到早定好的客栈,古阵主动要付银子。他嘴上说的好,调侃着叫冷临出银子,可实际到了却没那么计较。也是的,古阵是官宦世家出来的,莫说有个万岁恩典了侯位的外祖父,便是那做了梧州知府的父亲,也是家世不菲的,所以才能得了提点进这锦衣卫,不必像那些清流苦捱着一路考取功名。 一般世袭罔替或者得了祖上荫袭的贵胄,大都不学无术,偏这古阵还算是个例外,不仅没学坏,还一门心思上了那么几年学,但无奈资质有限。古阵自己是不承认的,总觉得自己是个人才,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读了一整日书的他烦躁挥拳捶打了院里的老树,随着枝干咔嚓一声,树叶纷纷落下,古阵觉得,原来自己的强项在武这里。 次日,下人们便将那被虫蛀了根子的老树给移走了,古阵也深信不疑地离开梧州,到了京城外祖家。 进了这锦衣卫,才知都是藏龙卧虎,个个都有后台,没有后台的便是自身能力极强的。 安顿好之后,留下一些下人,便带了婉苏和芷草出了客栈一路往城内最大的戏台而去,这几夜都是被这戏班子包了的。 仍旧气闷得很,雨要下不下的,但仍止不住人们的热情,戏园子门口早便为了许多人。古阵同冷临来到门口,正要进去,却见一个粗壮汉子正扶着一个鬓须花白的老者蹒跚而来。门口人多,无意地便挤了起来,那老者哆嗦着不堪拥挤,一旁的儿子也小心地扶着。 “憨老爹,小心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众人看去,一着了青衫直襟的男子,堪堪扶住将要摔倒的老者,面上略显关切之色。 “梁大人,多谢梁大人,老朽冲撞了您吧?”那老者忙颤颤巍巍说道。冷临大眼看去,不由得想起冷管家,于是微微垂眸。 “老人家言重了。”梁大人一脸恭谨,又对老者的儿子说:“二憨,扶好你爹爹。”说完便要往里走,此时周围的人群听到有人唤梁大人的名字,便纷纷看过来,一时间都热情起来,也不紧着挤了。 “梁祈?梁文正!”古阵忽地笑着招呼,见那梁大人看过来,便一拳挥过去,轻轻打在梁祈的胸口,很是熟稔的样子。 “古兄!”梁祈看过来,一见是古阵,一愣随即也是展开笑颜,几步走过来。两人堪堪站住,互相看了几眼便哈哈大笑。 “你怎在这大兴?”梁祈首先发问,一脸的不敢置信,随即冲冷临友好地点点头,略一抱拳。“这位是?” “看戏耍,这是京城的冷大人,也是来看戏耍的。”古阵指指里面。“你呢?” “来,边走边说。”梁祈见人都已纷纷入场,便亲热地同古阵及冷临进了门。“在下不才,有幸做了这大兴知县,今儿也是想着与民同乐,不想凑热闹凑出了你,实在是巧的很啊!自从那日你不声不响离了家,便再没音信,学堂里的人也都不晓得你去了何处。快说说,你这是在哪儿高就呢?” “哪还有脸回去,你们走的是科举,清流,我只能得荫,这不是自觉低人一头吗!如今在锦衣卫供职,也就是混口饭吃。”古阵笑道,话里不是虚伪的客套,是真的对走科举入仕之人的敬佩。 “古兄真是,说得在下好生惭愧。都是为国家社稷,古兄是难得的人才啊。”梁祈听到古阵说自己是锦衣卫的,面上微微一变,随即便做毫不在意遮了过去。 “这位才是真才,西厂的冷大人,听过吧?”古阵看向冷临。说来也是如此,厂卫的人未必认得所有人,但若想在朝廷安安稳稳立住脚跟的,却定得识得厂卫之人。 梁祈听了忙肃容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冷临听了两人的对话,也客气地与梁祈问好,几人边说边走到二楼包间。 “我定了大房,方便的话便一同吧。”古阵笑着对梁祈说。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梁祈说着也不客气,便跟着古阵进了包间。 若不是个清苦出身的,便是故作清廉,婉苏跟着冷临久了,虽说不是很在行,但也瞧得出料子的好坏。梁祈通身衣着简单,腰上也无特殊的佩饰,更不像古阵之类的人出门还带着下人。 三人坐定,婉苏同芷草则站在后面伺候,不多时,便见底下均已坐满了人,有些来晚的又没定了坐席的,只好站在空隙处抻着脖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