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阮久“嗷”地应了一声,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他很有良心:“你不许学打牌,你还没长大。” “好。”赫连诛挨着他。 * 仿佛一夜回到和亲前,阮久赖在驿馆里不肯走,每天和朋友们玩耍。 唯一不同的是,他有后妃给他削水果吃。 鏖兀皇宫里,太后不催他,倒是太皇太后让人来传话,明里暗里刺了他好几次,反正阮久听不懂,都交给赫连诛处理。 又过了几天,赫连诛还没着急,阮老爷先上火了。 “每天不是打牌,就是熬夜看话本,吃了不动弹,我看你要猝死。”阮老爷把他从榻上薅下来,“滚出去玩。” 一行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鏖兀街头自然不比大梁繁华,走得偏僻了,还能看见现挤羊奶的、现杀猎物剥皮的,十分原始。 但这一群少年聚在一起,就算在鬼城酆都也玩得快活,没一会儿,他们就换了面貌,抖擞精神,挽着手,串成一串,在街道上踢踏踢踏地走。 看起来有点傻。 他们在一个小摊子上喝鲜羊奶的时候,格图鲁忽然来把赫连诛给叫走了。 阮久双手捧着碗,一边扭头去看他。不多时,赫连诛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镂空彩绘的木球。 他走到阮久身边,把木球放在他面前:“软啾,去打马球吧,你好久都没打马球了。” 阮久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羊奶:“你们这里又没有马球场。” 赫连诛笑容明亮:“现在有了。”他拉起阮久:“走吧。” * 尚京城外的马球场,与梁国永安城外的那个,可算得上是一模一样,简直像是从永安城外搬回来的,就连看台上搭着棚子的布幔都是差不多的。 阮久就说,这几天怎么没看见格图鲁,赫连诛说派他出去办点事情,原来就是这件事情。 这几天赫连诛见阮久不出去玩儿,只是窝在驿馆里打牌,心里暗暗计较,阮久不是不爱出去玩耍的人,他只是不知道鏖兀哪里好玩。 他应该好好照顾阮久的。 所以他给阮久建了个马球场。 果不其然,阮久看见马球场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他往前跑了两步,回头招手:“快,把我的马牵来!” 阮久高兴地骑着马绕着场子跑了半圈,才骑着马跑回来,他下意识朝赫连诛伸出手,要搭他一程,而后才想起来,赫连诛是会骑马的,便拍开他的手。 “你也骑马,我教你玩。” 打马球,一队要有七个人,算上阮久的朋友们,也才六个,还差一个。 晏宁道:“去把柳宣也喊来吧,他身上的伤应该好了,总待在宫里,想来也挺闷的。” 阮久点头,当即就吩咐人去请。他扭头,朝赫连诛挑了挑眉:“这位也是你的后妃哦。” 赫连诛不解,但这时阮久已经骑着马走了。 * 同是来鏖兀和亲的人,等使臣走了,就只剩下阮久和柳宣,所以晏宁想着推他们一把,让他们熟悉熟悉,往后在鏖兀,也好相互扶持。 不多时,柳宣便到了。 阮久被晏宁推了一把,只能骑着马走到他面前,清了清嗓子:“你会打马球吗?” 柳宣摇头:“臣不会。” “那正好,你和赫连诛一起学。”阮久刚要吩咐人去牵马,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你会骑马吗?” 柳宣又摇头:“臣不会。” “啊?”阮久有些惊讶,怕他是像赫连诛一样骗自己,又问了一句,“真的不会?” 柳宣只当他是怀疑自己,神色有些不悦:“臣出身不高,又是庶子,家中马匹都是嫡兄弟的,臣没有马匹。” 原来如此。 晏宁又推了阮久一把,阮久只好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我是说我教你嘛。” 他朝柳宣伸出手,把人拽到马上。 赫连诛试图出声:“软啾……” 阮久回头看他:“人家是真的不会骑马,不是假装的。” 假装不会骑马的赫连诛看着阮久带人骑马,脸都皱起来了。 这就是王后吗?他简直比大王还要大王。 方才还说这是他的后妃呢,结果下一刻,阮久就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去了,还是在赫连诛为他建造的马球场里。 柳宣虽然骑在马上,却挺直腰背,刻意与阮久隔开一些距离。 阮久不觉,把住他的手:“抓着缰绳,腿夹紧。” 赫连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阮久带着别人跑了。 坏软啾! 阮久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得意,让你骗我,活该,这下碰见真的不会骑马的人了吧? 我手把手教到他会。 赫连诛十分愤怒,一掌拍在树干上。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会骑马? * 柳宣的悟性还算不错,阮久只是带着他跑了两圈,便把缰绳交给他了。 “你自己试试。” 柳宣垂眸点头,阮久指导他慢慢地松开缰绳,见他胆子小,不敢动,便拍了一下马屁股:“驾!” 骏马撒开蹄子向前狂奔,柳宣惊呼一声,丢开缰绳,就抓住了阮久的手臂。 阮久接过缰绳,在手腕上绕了两圈,勒马停住。 阮久怕他又要生气,忙道:“我没想到你这么怕,要不再来……” 柳宣自觉失态,猛地缩回手,却说了一句:“是我不好。” “嗯?” “我……”柳宣低头,却没有把话说完。 阮久转头看了一眼,朋友们都离得很远,应该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 于是他拍拍柳宣的手,让他重新拿住缰绳:“这次是晏宁让我喊你过来的,我本来根本没有想起你,谁让你总是对我冷着脸?” “是我不好。” “他们马上就要走了,你再这样冷冷的,往后再有什么事情,我就不喊你了。你一个人在鏖兀皇宫里,也不会说鏖兀话,我也不记得你,你怎么办?” 柳宣沉默,阮久追问:“知道错了吗?” 柳宣点头:“知道了。” 阮久甩了甩马尾,有点儿霸道:“那你说一声‘我错了’来听听。” 柳宣回头看他。 姓阮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错了。”柳宣声若蚊呐。 “不错。”阮久得意,他这个人很大度的,只要柳宣肯给他道歉,他以后就带着柳宣一块玩儿。 他嘉奖似的拍拍柳宣的肩,装得十分老成:“以后不许闹脾气了。” 柳宣继续点头:“嗯。” “那再骑一会儿,我教人骑马可快……” 阮久刚要松开缰绳,策马向前,忽然又听见柳宣道:“宫宴。” “什么?”阮久觉得好像是自己没听清楚。 “上次、给鏖兀选和亲公子的宫宴。” “上次宫宴怎么了?”阮久回忆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知道,那是一个不太好的宫宴,否则家里不会打发我来,所以我想法子收买了一个太监,让他帮我把座位放到后面去,避开风头。” “然后呢?” “然后,那个位置……你坐在上面了。” “我……”阮久瞪大眼睛,“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当时是……” “我知道,那个太监跟我说了,是八殿下的意思。”柳宣看了他一眼,“可就是因为那一场宫宴,我坐在最前面,我才被陛下看中了。” “你心里怪我?” “是有一点儿。”柳宣收回目光,“如果不是你和八殿下横插一脚,我本来应该坐在最后面的位置的。我已经在准备今年春天的科举了,就差一个月,等我中了举,我就能把母亲带出柳府了,就差一个月……”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转小了,最后消失。 阮久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正巧这时,萧明渊骑着马路过他们身边,不清楚状况地喊了一声:“阮久,干什么呢?你不会教不如让我来教……” 阮久抬起手,一把拍上他的背:“滚滚滚。” 他揽住柳宣,小声道:“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哭啊。” 柳宣双手掩面,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萧明渊见状不妙,也收敛了神色,问了一声:“他……他怎么了?” “我……”阮久帮柳宣掩饰,梗着脖子道,“他胆小,总是学不会,我就训了他两句,结果他就……哭了。” 萧明渊道:“哪有你这样教人的?你这也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