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阮久吃了块莲花酥,抹抹嘴,道:“打牌嘛?” 魏旭坚决摆手:“不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都忘了?” “我这次不说话就是了,那我去让他们拿一副纸牌来。”阮久说着,就踢踏着鞋子,出去吩咐伙计了。 不多时,他就哗啦啦地拿着一副纸牌回来了。 “来吧。”阮久重新坐回榻上,撞了一下萧明渊的肩,“明渊弟弟,来不来?” 皇家族谱上,萧明渊的名字在他后面,他抓住机会就要在萧明渊面前嘚瑟。 萧明渊原本正靠着枕头听曲,听见他这样喊,抬手要打。 晏宁拉住阮久:“咱们玩儿吧。” 阮久不甚在意,就被晏宁拉去了。 同许多年前一样,他们三个窝在一边打牌,萧明渊躺在一边听曲。 阮久和朋友们一边打牌,一边闲聊。 魏旭问:“怎么样?鏖兀好玩吧?” “还行。”阮久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水果特别好吃,特别甜。奶茶很好喝,牛羊rou都还不错,烤rou很好吃……” 萧明渊冷不丁道:“你就只懂得吃的。” 阮久从小案下伸出腿,踢了他一下:“你闭嘴。” 萧明渊当然不听他的话,撑着头,幽幽道:“那个赫连诛现在几岁了?” “十六岁。” 萧明渊嗤了一声,阮久又踢了他一下:“人家现在可比你高了。” 萧明渊抱着手,斜斜地瞥了他一眼。 根本不信的眼神。 “真的,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比我高了。” “那是你长得太矮。” 阮久瞪大眼睛:“过几年我就把他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萧明渊轻轻笑了一声:“那你就期望他在这几年里快快长高吧。” “滚滚滚。”阮久扭过身,背对着他,继续打牌。 说了一会儿闲话,晏宁似是随口问道:“小久,柳宣……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久放下手里的纸牌,低了低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毕竟当初去和亲,还是晏宁告诉他柳宣的事情,让他多多照顾柳宣的。 可是他…… 晏宁又道:“我照你的嘱咐,每个月派人去看看柳宣母亲的情况,以柳宣的名义,给她送点东西。她一向深居简出,还不知道柳宣的事情。你写来的信上说,柳宣是病死的,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久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办法在朋友们面前撒谎,只能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就这样,他在溪原的时候投了太后那边。后来,他就跟着太后走了……” 为了赫连诛,阮久还是把太后怀了一个孩子的事情隐瞒下来了,只说太后是去行宫养病的。 “……太后死之前,要派人把我送回梁国,柳宣原本是跟着我一起的,到了溪原城,他就走了。” “我知道赫连诛肯定会在溪原城追上我们,我觉得凭柳宣的才智,肯定可以一个人离开,没必要拦住他,所以……” “后来几天都没有他的消息,我以为他肯定是顺利回来了。结果……我不知道……当时在溪原城,应该拦住他的……” 晏宁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也不能怪你。”他叹了口气:“时也命也。” 几个人哪里还有打牌的兴致? 把纸牌一丢,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时候厅子里传来的《采莲曲》已经停下了,阮久回头看了一眼,萧明渊已经撑着头睡着了。 于是他拉了拉其余两个朋友的衣袖,轻声问道:“萧明渊怎么了?” 晏宁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朝政上的局势不是太好。” “怎么了?” “你知道前几年,当时的鏖兀太后写折子过来,说前几年打仗,有许多梁国士兵流落在鏖兀,要把他们送回来的事情吗?” “知道啊。”阮久点点头,疑惑道,“怎么了?” “你觉得,陛下会喜欢这件事情吗?” 阮久定住了。 遣返流落士兵这件事情,与他有关,或者说,根本就是因他而起。 如果不是他当时在刘老先生那里看见了刘长命,也不会想到还有许多像刘长命这样,在鏖兀流落的梁国士兵。 如果不是他写信给太后,太后也不会跟梁帝说这件事情。 可是,他当时什么都想到了,偏偏没有想到梁帝这边。 晏宁愈发低了声音:“原本战败就不是很光彩的事情,一来一回,显得鏖兀在耀武扬威,还一次次地提醒朝野,梁国是战败的,陛下怎么会喜欢看到那些人?” 阮久怔怔的:“我没想到……” “那时候大家年纪都小,哪里想得到这一层?八殿下当时也没想到,陛下待他,一向都是慈父,所以……八殿下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揽在怀里了。” “他因为这件事情,失了圣心?” “不是。”晏宁摇头,“八殿下还没来得及去鏖兀,尚京城中就谣言四起,说当时战败是太子殿下统军不力,这回八殿下去,是替太子收拾烂摊子的。” 萧明渊和太子交好,太子是长兄没出事之前待萧明渊这个幼弟很好。 “传来传去,最后还攀咬到你的头上了。说你也是去鏖兀帮太子收拾残局的,还说等几年,你笼络住了鏖兀大王,再等陛下老了,你就会带着鏖兀的军队来支援太子。” 魏旭气得捶墙:“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晏宁淡淡道:“陛下老了,对这些事情,自然更加猜忌一些。” 阮久不免担忧:“那萧明渊肯定忍不了,最后还是闹出事了。” “嗯。” “他打人了?” “是。”晏宁垂眸,“把几个参奏的御史都给打了。” 阮久回头看了一眼萧明渊,他还闭着眼睛,神色平静,仿佛睡得正好。 阮久小声嘀咕了一句:“疯子。” 殴打文官,他简直是不想在永安城里待了。 “陛下罚八殿下在宫门口跪了三天,鏖兀那边,另派人去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陛下对八殿下有了嫌隙,宠信英王——就是你早晨在城门前看见的那个,三王爷。” “这些年八殿下过得不太好,他的生辰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陛下还是没有要给他cao办的意思,也没有要封王爷的旨意。” 阮久终于明白,自己觉得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与萧明渊同岁,萧明渊比他大几个月,生辰在春天,现在已经是夏天了,他还是八殿下,而不是王爷。 而且,萧明渊这样喜欢嘚瑟的人,如果有了王府,又怎么还会请他来客满楼? 原来是没有。 魏旭道:“八殿下生性不爱权势,这些年几位王爷争来斗去,从前的朋友们也都各自寻出路去了,他借势退出去,其实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晏宁却道:“他要是早些时候退出去还好,偏偏在前十几年都享尽陛下宠爱,最后又是因为太子殿下和鏖兀的事情失了圣心,几位王爷会怎么想?如果不斩草除根,要是八殿下联络阮久,把鏖兀那边的人给搬过来,不无绝地翻盘的机会。” “日后不论是哪位王爷登基,八殿下都自身难保。” 他们两个正吵着的时候,阮久早已经摸到萧明渊那边去了。 “弟弟。”阮久推推他,“好弟弟?” 萧明渊睁开眼睛:“别瞎嘚瑟。” “去打马球。” “没人打了。”萧明渊重新闭上眼睛,语气平淡,“马球场上都换了一群人了。” “有人的。”阮久不依不饶地推他,“就我们四个人打,我和你一边,起来嘛。” 萧明渊再一次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瞪着他。 晏宁和魏旭怕他怒了,连忙上前拉住阮久。 萧明渊瞪着阮久:“要不是你刚回来。”他下了榻:“走了。” 阮久问道:“走去哪儿?” “打马球。” * 八殿下虽然不受宠,但从前横行永安的余威还在。 八殿下说要打马球,于是原本马球场上的人都撤走了。 阮久离开之后,他们已经很久不打马球了,其他几个人在这里订的单间早已经不订了。只有阮老爷还留着阮久的房间,一年好几十两银子地往里面砸。 几个人就在阮久的房间里换了衣裳,跨上马,去了马球场。 阮久拿着桃花流水的画杖,朝远处的小太监挥了挥:“发球!” 镂空的木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朝场中飞去。 阮久松开缰绳,遥遥领先,很快就抢走了马球,一路上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进了第一球。 太监小跑着将马球捡回来,阮久骑着马,回到场中,再朝他招了招手。 在马球再一次被丢入场中时,阮久拍了一下萧明渊身下马匹的屁股:“你去追!” 萧明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马匹带着向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