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番外·小伢儿 小伢儿脑门有道黑印子,一看就知又是摔着了。她扭着圆滚滚的身子,从百花楼的后院进了去。 老狗见着她,埋着头凑近闻闻。舔了舔她额头的泥土,帮她清理了一番。 小伢儿从怀中掏出才买来的糖葫芦,数了数共有七颗。她小心的从第一颗咬下,舔了舔后扔给了老狗。其余的全数塞进她的小破布里,放在胸怀暖着。 已入冬,可她的衣服却不是那么厚实。寒风吹得她整张脸和鼻子都红彤彤的,手耳更是生了冻疮。 她娘见着小伢儿,蹲下身来哈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她rou嘟嘟的脸蛋儿道“你这娃,这天冷着。又跑去哪儿胡闹?” 小伢儿嘿嘿一笑,从怀中破布里掏出一颗糖葫芦,塞进了娘的嘴里道“伢儿是去买糖葫芦了,可是铜板不够...” “那你怎么又买了回来?” 她眨了眨红扑扑的眼睛,神情有些闪躲“有人给我买的。” “谁?”伢儿娘不太放心道“怎的长了个好吃的嘴,给你的东西别啥都要。” “可他不是坏人。”小伢儿撅着嘴扭开了身子“他长得可漂亮了,像是仙女jiejie,肯定不是坏人。” 小伢儿眼神闪着光,伸出手接了落下的小雪花儿。啊呜一口扔进嘴里,嬉闹着逃了她娘的追问,进了柴房。 柴房里有人先抢了位置,俩个比伢儿大点的姑娘缩在一起,面对着火光,手里拿着什么热的连连呼气。 小伢儿悄摸走去,在她俩背后大叫一身,惹来了俩位jiejie的惊呼。 其中一位长相姣好的是吓得把手中的东西从新扔进了火堆里。回过神时往后一看,长舒了口气抱怨道“怎的进来也不敲个门!把你莲姐吓死了。” 她嘻嘻一笑,看向另一位jiejie,见她手中藏掖着什么便道“红jiejie别藏了,伢儿都看到了。” 红jiejie无奈的摇了摇头“怎的每次偷摸烤点东西吃,都被你撞见。” 小伢儿落座,眨巴眼道“可有伢儿的分?” 白莲是犹豫了片刻,才把刚扔进火堆的红薯用树枝扒拉出来。慷慨的分了半给小伢儿。红叶却是道“你肯把你怀里的糖葫芦给红姐一颗,我就给你分一半。” 这话好说,小伢儿从怀里掏出了破布包裹的糖葫芦,给俩位jiejie一人分了个。变一同围着火堆吃了起来。 红薯可甜,把她手儿暖的连同心也暖着。连皮儿都要吃的干净。 红叶和白莲吃完后,便把小伢儿给的糖葫芦扔进嘴里含着。可伢儿突发奇想,给自己拿了个用树枝夹着,放在火上烤。 滋拉一下,甜香味扑鼻,可火红的糖葫芦外头那层凝固的糖,却化了。 小伢儿大受打击,拿着考的焦黑的糖葫芦委屈极了。红着眼看向俩位jiejie。 红叶是笑的捧肚,白莲跟着偷笑。摸了摸小伢儿的头道“可惜了个。” 小伢儿撇着嘴算算,还剩俩颗。刚到手的糖葫芦就快没了。她舍不得吃,只得把那颗烤熏黑了的糖葫芦放进嘴里。 入口是一阵苦涩,差点没给吐出来。可再苦也还是日思夜想的糖葫芦,舍不得。 火噼啪响着,三小孩儿缩在一起烤的暖和。屋外飘着的雪都算不了什么,可毕竟都在成长着。 几日后的红叶便到了日子,十二岁的她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哭红了眼。 老鸨给她选了个熟客开苞,据说是个财大气粗的地主。 红叶不愿,可这事儿由不得她。眼看着夜晚临近,可小伢儿与白莲却帮不上任何的忙。 红叶的眼儿飘忽着,看着那后院的大门。轻声说了句“我乡里,还有个阿哥在等我。你说我要是从这门出了去,顺着大道一路向前走,还会见着阿哥么?” 白莲低下头来不去回答,走了几步颤抖着背,在边上哭着。 可是伢儿不懂,她依然天真。在这大雪纷飞的时候回答“红jiejie,门外道儿不长,走几步就到头了。” 红叶笑了,摸了摸伢儿的脑门。直到夜晚来临之时,她才哭了。 她躲在柴房不愿出来,老鸨来寻。连拖代打的让她屈服了。 那时,红叶只是轻声问了句“伢儿,糖葫芦还有么?在给jiejie一颗可好。” 小伢儿虽是舍不得,可还是把糖葫芦塞进她的嘴里。红叶说了声“真甜” 那晚,听她们说红叶出了屋子后,便不再说话。她披散着衣服,小包子头也凌乱不堪。在雪地之中以一种异常诡异的姿势站立。 也不知是几更天,等天亮之时,雪地里的她,心不再热乎。眼角的泪顺着脸颊留下,和脸冻结在了一起。 小伢儿没在见着红叶,听她娘说。红叶是去回她的小乡了,回那个盛产茶叶的地方,回那个有阿哥的地方。 几日后到了日子,这次是白莲。 这天小伢儿从树上顺了几个鸟蛋,偷了几只小鸡仔。她娘给了把花生和果子。一起抱进柴房。白莲躲在柴房里,和小伢儿抱在一起。和她又笑又闹,偷摸烤着吃食。 俩人每种吃食都要放到火上烤一烤,果子也是,花生也是。虽是不好吃,可是暖和。 天黑时小伢儿问“莲jiejie,你要吃糖葫芦么?” 白莲拒了,摸了摸他的脸道“就一颗了,自个儿留着吧。” 白莲不像红叶那般,她像是做好了准备。天黑之时,穿着华丽的衣衫,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 白莲是大人了,那晚后,她的眼神已有一种神情。不再是小孩天真无邪,只留有无奈与忧愁。 白莲不再和小伢儿一起,每日忙着给老鸨挣钱。伢儿娘辅佐白莲,也从低下的地位往上爬了俩步。 至少,伢儿现在能穿暖和了。 她拿到了新衣服,穿在身上却显得格格不入。想想是脸黑之故,洗了把脸后,果然好了很多。 后院儿就她一人了,本想跟老狗一起玩,可她娘不准。说是会把衣服弄脏。 她成日躲在柴房暖着,可身旁的俩位jiejie,却不在了。 这天,有人来了。说是要把她娘赎走。给了二两银子。 那是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一身筋rou,一脸小气的站门外和老鸨讨价还价着。 她说娘是个老娘们,不值那么多钱。顶多算二两罢了。 反复讨价后,终是用二两银子买走了伢儿娘。要求是必须得连伢儿一同带走。 雪下的大,风肆意乱吹。在这天,伢儿和伢儿娘上路了。 白莲站在后院门口送别,看着伢儿。终是轻声道了句“伢儿,出去了可别回来。也莫要跟我姐妹相称。如今你是良人,比不得。” 她的手隐有颤抖,控制住情绪站在那门里。小伢儿不听话想跃上前去抱着白莲,可还是被她娘拉着。那个男人站在边上不耐烦,说了句该走了。 雪下的大,仿佛想要埋住伢儿去的道路。她从怀里掏出最后一颗存着的糖葫芦,给白莲送了去。 “红jiejie吃了俩颗,莲jiejie你只吃一颗。不公平。” 她固执的把唯一那颗糖葫芦给了白莲,冲着白莲扬起了笑容。纯净的仿佛和血都融为了一体。 脚步声在雪地里显得特别刺耳,白莲关了后院的门,把糖葫芦塞进嘴里,望着天。 嘴里的糖葫芦的甜味,冲鼻的很。不知怎的,泪就那么流了下来。颤抖着声音在飘着风雪的日子里轻声念了出来“小伢儿,满地跑。尹尹呀呀哭又闹。树上串,水里钻。白日睡觉夜晚玩。糖葫芦,黏又酸.....” 雪带着白莲的轻念,送去了伢儿的耳朵里。她仿佛听见了什么,感应着念着。过了几条街几条道,久久都不能停歇。 ☆、第52章 小伢儿 小伢儿有爹了,她娘说,那个脸有刀疤的男人叫做邵广元,以后就是她的爹。 才上马车之时,她娘就迫不及待让她叫。可她不懂爹是什么,也不知为何一定要叫。伢儿娘偷偷把她拉近低声道了句“想吃糖葫芦就赶紧叫!” 小伢儿怯怯的叫了,对方却毫无反应。撇过头只跟伢儿娘道“吃得多不?” 伢儿娘把伢儿揽在怀里,道“我吃的少,伢儿吃的多。” 邵广元不多说什么,带着一大一小回到烟城。 伢儿住在旁边小柴房里,有些透风。她半夜冷的睡不着觉,一到地儿住了俩晚就发起了烧。 伢儿娘急坏了,抱着娃求他给看看大夫,可最终,却只是扯了点随处可见的狗草草,放进嘴里给她嚼着吃。而当晚她娘就成亲了,小伢儿躺在柴房里就听着院子里那些个炮连番响起,震懵了她的耳。 成亲当晚的饭食是好的,有rou。伢儿可算是吃着好的,连骨头都不想吐出来,放进嘴里嗦罗着。几日后才算是康复。 她娘偷摸给她说了,要多勤劳干活,做个好孩子。 于是伢儿跟着她娘干活,跳水洗衣做饭样样儿齐全。 邵广元虽是不待见伢儿,可见她如此勤劳多多少少也算是比以前待她要好。 帮着把柴房那漏风的洞补上,连吃饭也让她上桌了。 她捧着碗,记着伢儿娘偷摸说的那句话“伢儿,可别尽捡着好的吃。吃三口饭,在夹一筷菜。” 伢儿点点头,问了句“有rou呢?汤呢?” “rou吃俩片就好,汤喝三口便是。” 伢儿谨遵母亲所说,上桌时捧着小碗规矩极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花谢花开,秋去春来。两年后家里添了个人,新出生的娃。 伢儿娘去了,她生了个娃,却没保着自己。走前连半句话都未来得及跟伢儿说,就这么去了。 伢儿娘丧事没办,被邵广元扛着实体往哪荒郊野地一埋,一块石头立在那,算是了事儿。 伢儿哭的伤心,配合着才出生的娃。一大一小的哭声,惹得邵广元闹心。 他去柴房把小伢儿拎出来,指了指门道“再哭,在哭你就滚出去!” 她闭了嘴,抖着小身子连连摇头。她不傻,从这夜后便像是长大了般。 小伢儿不再多说话,只埋头干活。小到喂鸡养鸭,大到洗衣做饭。全都包了。 弟弟总是哭,她便天天背在身后。直到弟弟渐渐长大。 可小伢儿却不能上桌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吃的多了起来。以往一小碗已不够。邵广元面上不明说,可吃饭的时候只要她多夹一块菜,便不给好脸色看。 邵广元抱着弟弟坐在桌上吃着,饭后便是小伢儿上前去吃。 那些个饭菜也没留多少,几口下肚后都没填饱肚子。 她想娘了,也想莲jiejie。偷摸抹了把眼泪,心里难过极了。 她的衣服都穿不得,只得把伢儿娘生前的衣服穿着。伢儿不愿改,免得自个儿长大后没衣裳穿。 弟弟长得越发可爱,脸胖嘟嘟的,会叫她jiejie。邵广元给买了好些个布,想着给弟弟做衣裳,可却不懂针线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