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驾崩了
付良媛放下手,与周良娣一齐朝她看过去。 她身着一袭湖水绿的宫装,上身套了件碧色的小袄,一张小脸缩在领口雪白的兔毛领下面,坐在最下排的位置上,安静的几乎让人忽略掉。可是仔细看去,却能看见她脸上一双沉沉的眸子,正跳动着异样的神采。 “皇上驾崩了,马上就由殿下即位。良娣,良媛就是理所应当的四妃人选,甚至,还可能是……”她停顿了一下,眼睛朝四周看去,周良娣心直口快,恍然大悟一般:“皇后?!” 付良媛皱眉:“皇后是凤飞殿那位,jiejie不要随口妄言。” 于承徽嘴角一提,像是在脸上拎上来一抹笑容一般,片刻又落了回去:“凤飞殿那位既没了太后做后盾,又没了孩子,更加没有殿下的信任与宠爱。她现在,凭什么做大薛的皇后?” 付良媛眸子一沉,若有所思坐在一旁不语。周良娣眨了眨眼,“就是说殿下不会立谌凌烟做皇后了?” 于承徽看了她一眼:“我可没这么说过。” 周良娣急道:“你方才还说呢!怎么又不承认了?” 于承徽朝付良媛看了看,付良媛会意,“jiejie在宫中是老人了,资历都比我们高的多,又深得殿下宠爱,不知jiejie有何想法?”她起身走到她跟前,神色恭敬,没有从前一分的位份高的气势。 于承徽低头自顾看指间一枚白玉戒指,漫不经心道:“妾身出生寒微,从不敢妄想位份。只不过殿下不日登基,新皇理政,必要扶持自己得力的人才。而现下,内受辅政大臣压制,外受赫巅蛮夷挟制,能帮助殿下的,怕唯有安昌郡王了。” 付良媛眉头一抽,连不参与说话的康良娣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几人对视一眼,都齐齐看向周良娣。 周良娣不明所以:“我父王不过一个东南部的郡王,能帮上殿下什么……”她突地张口,“我明白了!那……”她脸上涌上满满的欣喜:“我会是……吗?” 她几乎不敢说。大丰皇帝时,对开国九王的子嗣进行再一次的封权整顿,以分散封王权力。当时几乎所有的封地均被削了兵马调动之权,唯有位于东南的安昌郡,因为临近当时常犯边境的安南国,留下了兵权。 历代安昌郡王对大薛朝一直忠心耿耿,除稳固边境外,还与邻国开通贸易,使得大薛境内安定后商贸愈渐繁荣。贸易重地堪留兵力,因此也一直未将兵权收回。而周良娣的父亲安昌郡王,正是拥有这一特权的郡王。若薛骁此时想要得到安昌郡的支援,有极大的可能会以周良娣的荣宠做条件。而谌凌烟已然失宠,安昌郡王若以周月盈为后做为条件,极有可能得到薛骁的应允。 那么,周良娣周月盈便会是大薛朝不二的皇后。 她这样想着,突地又心中不安起来。谌凌烟,这个一直在宫中默不作声的女子,却这样荣宠优渥,难道,只仅仅是因为她是太后的侄孙女?还是她有着她不能抗衡的心机与智谋? 于承徽见她神思古怪,轻咳了一声:“良娣生来贵胄,又此般美貌,必定能得殿下的宠爱,此番——”她的语气一顿,双眼直勾勾看她,“就要看良娣的了。” 她突然有些迟疑:“我取谌凌烟而代之,这……” “看来良娣真是个宽宏大量之人,”于承徽双眼一埋,收了收臂间的披帛,起身作势朝外走去,“人各有志,良娣不想也罢。不过当初良娣可真是白受了那些委屈,任人给关到北苑去受辱。” 北苑。 她心头猛然一颤,恨意立马油生出来。谌凌烟当初不过仗着自己是太子妃,对她疾言厉色,几句话不对,便给送进了北苑思过。 北苑,她何曾去过那样的地方?这样的仇不报,果真是太便宜谌凌烟了。况且,是为了大薛朝皇后的位子。 大薛宫里短时间逝去了两位皇权掌控者,和一位极有可能是未来太子的孩子。新皇定在年后即位,权位更换,使得整个朝廷与后宫都处在一种小心翼翼而又蠢蠢欲动之中。 唯独凤飞殿一如往日的宁静。 谌凌烟这次在榻上卧了有半月余,能勉强起身的时候已经是年关了。因为国丧,新年的气味也大为清减,整个大薛宫都显得冷冷清清。 腊月二十六,离新年只有四天。太后与皇帝一起下葬皇陵,那个夭折的孩子也一起随葬。谌凌烟早早起了身,独自坐在镜前,却未加装扮。苍白的脸上一双大眼凹陷,从前如瀑的乌发也因虚弱而变得枯黄。夏儿迟疑着问她:“娘娘,可要去安乐祠堂……” 安乐宫是皇家灵堂暂设之地,正宫只有皇帝后妃方有资格安放,祠堂里则是品街略低的梓宫安放地。皇帝与太后梓宫放在正宫,而那个夭折的孩子因有郡王的品衔,得以放在了安乐祠堂。 她身体一直虚弱,能起身起便只去过一次安乐宫,夏儿以为她会去祠堂,看一眼那个她未见过的孩子。可直到今日要入皇陵,都未曾听她提一次。 夏儿想,她是不忍心去看。她流产醒来,夏儿几乎日夜守在她身边,唯恐她受不得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可是她一直很安静,连眼泪都没有落一滴下来。她这样异常的,安静的一点点好起来,夏儿只觉得愈加害怕。索性她还能如常与她们说几句话,让夏儿知道,她还有意识的存在。 “不了。”她轻缓地答道,镜中一双眸子清寒如水,突地转脸看夏儿,“那个肚兜呢?” 夏儿一愣,略略迟疑道:“在呢……” “拿来我给它做好。” 红色肚兜上一簇琼花开得花白胜雪,夏儿小心翼翼拿了来,她接过去:“只差一点就做好了。”说着拿起针又开始绣起来。 夏儿不敢说话,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窗外风呼呼地刮过,大约是将什么东西吹了起来,落在窗棱子上,发出一阵细细的笃笃声。她收起最后一针,将肚兜看了看,又细细折好,递给夏儿:“给皇上送去。” 夏儿吓的扑通一声跪下:“娘娘,这可是给先皇太子准备的,奴婢万死不敢奉给皇上!” “皇太子?”她冷笑,“他能算得什么皇太子?” 夏儿心中慌乱:“不如……将这个送到安乐祠堂去,就随……一起下皇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