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孝和公主张了张嘴,这才发觉,对手越发的不好应付了。 周皇后看了过来,“孝和,怎么回事?” 孝和公主气急,难道要自己挨了一耳光以后,再吃瘪吃亏?又说不出分辩的话来,只能求助的看向生母万贵妃,哭道:“母妃,刚才四嫂打了我一耳光,大家都看见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个……,她邵仙蕙总不占理了。 万贵妃拉了女儿在怀里,又是心疼,又是恼火,一声冷哼看向仙蕙,“靖亲王妃,就算孝和不懂事,说错了话。你是做嫂嫂的,meimei有错就该好言好语的教导,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呢?你这么做,也未免太猖狂了。” “万贵妃,我刚才也是气急了。”仙蕙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孝和跟我性子不合,所以便是有点口角在所难免,我没打算计较。可今儿是母后大喜的好日子,孝和不说讲点喜庆的话,张嘴就死啊、活啊的,为免太过晦气,所以我才一时没有忍住。” “你……”万贵妃不防对方如此能言善辩,居然扯到皇后身上去了。 周皇后见状便道:“孝和,你是不是对母后有什么不满?”一顶大帽子给她扣下去,“若是有什么误会,私下跟母后说,大家说清楚也就好了。” 孝和公主气得咬唇,还只能道:“没有。” 周皇后便叹气,“母后知道,因为蘅芷的事你还在生母后的气呢。”竟然生生的,顺着小儿媳的话头,把矛盾变成了孝和公主对她不满,“可是蘅芷怀的是陆涧的骨rou,好歹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算咱们是皇家,也要多行善事才对。” 孝和公主真是要气坏了。 当即道:“母后!蘅芷的事,女儿没有任何意见。” “是吗?”仙蕙接话道:“那你为何盼着我死?故意给母后的大喜日子添晦气?”不等她分辩,便朝皇帝说道:“父皇,方才孝和还挑拨离间,说什么父皇这次能够顺利登基,都是多亏了王爷。” 庆帝眼中寒芒一闪,喝斥道:“孝和!你真是这么说的?!” 本来自己和老四的关系就敏感的很,不宜摊开来说,大家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实则都是不敢触碰那个禁区。没想到,女儿居然专门拣这个话题架桥拨火! 她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孝和公主脸色惨白,这才知道,还当仙蕙是以前的仙蕙不行了。 有些惊诧的看了过去,那个贱.人,以前只是伶牙俐齿而已,现如今怎么变得如此阴险毒辣?几句言语,就步步都是陷阱! 在场气氛凝固,每个人都是一片暗自思量。 仙蕙擦了擦眼泪,“父皇……”一脸委委屈屈,诉道:“今天儿媳也是迫不得已,被孝和逼急了,所以只能把话挑明了说,也好让父皇心里有一个底儿。万一,往后再有这种流言蜚语,还请父皇明鉴。” 高宸看在眼里,嘴角微翘。 她并不说什么父亲继位是天经地义,自己心甘情愿,因为那样的话显得太假了。 一个说不好,反而会让父亲真的起了疑心。 她只把事情搅和在一起说,孝和先是挑拨离间,继而又咒她落水而死,同时也是破坏母后的大喜日子,――所以她才会气急了,动手打人。不仅合情合理,而且还提前打了预防针,今后若有流言,那都是小人作祟造谣生事! 仙蕙的举动,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完美,无可挑剔。 如此一来,那条计策就可以更好的进行了。 庆帝脸色难看了好一阵,沉色道:“孝和身体不舒服,今儿宴席结束后,送她回公主府好生静养,往后除了逢年过节,生辰寿喜,就不要再进宫劳顿了。” 这是禁足!孝和公主顿时脸色一变。 万贵妃亦是闻言大急,――女儿被邵仙蕙和皇后娘娘攀诬,解释不清,要是再失去在皇帝跟前承欢讨好的机会,岂不是更要被踏到泥里面去?因而忙道:“皇上,孝和她……” “行了!”庆帝打断道:“既然孝和不舒服,你就多关心她一点,等下回宫,先替孝和抄三个月的《金刚经》,给她去去邪气!” 此言一出,等于变相把万贵妃也禁足了三个月。 孝和公主不甘心道:“父皇!那四嫂呢?她打了我一耳光。” 比起女儿,庆帝显然更关心皇位的问题,当即斥道:“嫂嫂便是半母,你不懂事,言语没有分寸,打你,那是教导你了。” 孝和公主叫道:“父皇……” 高齐担心生母和meimei再闹,闹得更糟糕,赶忙扯了扯他们,催促道:“父皇有旨,赶紧谢恩呐。”低声提醒,“别惹得父皇不高兴了。” 舞阳公主一声冷哼,讥讽道:“也难怪仙蕙受了委屈,看看……,哎哟,就连父皇的话都不好使呢。” 万贵妃跟孝和公主都是恨得咬碎银牙,最终不敢违抗,只得委委屈屈谢了恩。 仙蕙面含微笑,不言语。 孝和公主冷冷扫了她一眼,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好不容易因为册封公主,有了自己单独的公主府,不用再住在陆家。偏生遇到这个毒妇,一而再、再而三的害得自己倒霉,且等着,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跟她没完! ****** 因为刚才闹了一出风波,表演歌舞的时候,大家都没了兴致观看,反倒是场中的暗流涌动不已。万贵妃跟孝和公主自不用说,才吃了亏,自是恼恨交加。而高齐一直盯着母亲和meimei,心情紧张,生怕她们再惹事儿。 庆帝端坐正中,总觉得屁股下面的龙椅有点刺。周皇后对丈夫和小儿子之间猜疑,以及大儿子和小儿子的矛盾,也是忧心重重。甚至就连一向不管事的舞阳公主,夹在父亲和兄弟中间,眼底也多了一丝忧色。 怀思王妃面上没有表情,但眼帘低垂,显然是怕别人看到她的目光。 仙蕙和高宸这对夫妻貌合神离,各有一番心思。 太子高敦心情复杂,低头不语。 在场的人,唯一可以确定心生欢喜的人,就是太子妃了。她心下喜不自禁,哈哈,这才刚才是聚头,果然两边就争斗起来了。往后啊,自己也不用出手,只等他们打个头破血流的时候,拣便宜就好。 太子妃心下得意,她万万想不到,麻烦很快就要找上她了。 “皇上。”太监上前请示道:“为了给皇后娘娘庆贺,还排了好几出戏,等会儿歌舞表演完了,要接着上吗?”气氛不好,一切行事都得看主子的意思。 庆帝有些好面子,正是因为气氛不好,反而越要道:“上罢。”正好可以近距离的看看,小儿子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意见?不怪他这么想,做父亲的,靠着儿子登基当了皇帝,心虚之下,父亲的威严何在?加上有了年纪,反倒越发多心猜疑了。 周皇后原是不想多加逗留的,但是皇帝开了口,不好驳回,只能笑道:“难得大伙儿聚在一起,热闹热闹,皇上和臣妾都是心里高兴。” 帝后二人都没意见,其他的人就更不敢有意见了。 ――气氛古里古怪的。 都没人敢说话,只有周峤仗着年纪小,又是小辈,还在和仙蕙嘀嘀咕咕,“四舅母,回头我去你们府上玩儿。听说,你们府里的花园子很是别致,有一座琉璃亭子,从房顶到四面窗户都是琉璃造的,可好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 仙蕙觉得浑身燥热,勉强应道:“行,回头你来就去琉璃亭。”她端起茶喝了几大口,想着解解酒,结果不仅没有一点效用,反倒越来越热了。 “四舅母……?”周峤打量着她,诧异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第88章 漩涡 “是吗?”仙蕙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能感觉到身上不同寻常的燥热,“可能是刚才喝太多酒了。”埋怨的看了周峤一眼,“都是你淘气,趁我不注意到那么些酒。不过……,按理说果子酒不醉人,我怎么……” 她的身影晃了晃,眼底闪过一抹惊慌,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像是酒劲儿冲了上来,心里一团火烧不说,还热得难以呼吸,眼皮也开始打架,――前世被人下迷药失去清白的记忆,实在是刻骨铭心!第一反应就是,酒有问题!肯定是有人要害自己,不知是什么,但让自己出丑就对了。 “四舅母,四舅母……”周峤焦急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仙蕙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嗡嗡的,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出于对前世记忆的恐惧,强行撑着站了起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径直朝着对面的高宸走去!那是她本能的第一反应,觉得那个俊美英挺的男人,是绝对安全的。 可是走了几步,又停住,不……,他已经不是了。 在那一瞬间,绝望、无助、悲伤齐齐朝她涌来,眼前浮起一层不自控的迷蒙水雾,模糊了视线。她的身体摇摇晃晃,孤独的站在大殿中央摇摆不定,――没有人可以相信了啊,已经没有了。 她拔出金簪,做出本能的最后自裁保护举动。 “高宸……”仙蕙喊了一声,想告诉他,“把我送回江都邵家……”可惜话未说出,无边的混沌黑暗便瞬间袭来,身子一软,倾斜栽了下去。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刹那,仿佛感觉到,落入一个沉稳有力的怀抱里,然后便陷入了昏迷中。 “啊!老四媳妇怎么了?” “天哪?!” 大殿内,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顿时响了起来。 高宸内心的坚冰,再次被那个柔软的她狠狠敲了一下。自己做了除了几近残酷无情的选择,并且为了今后的计谋,没有给她任何解释。这让她对自己的信任全盘奔溃,在最危险的时候,不再相信自己,而是选择绝望的自裁离去。 信任一个人很难、很难,被毁灭,却不过是弹指之间。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张莹玉一般的清丽小脸,眉目姣妍、肤光莹润,冬日晴光落在她的脸颊上,好似洒了一层细细的金粉般璀璨。而此刻的她,静静的闭上了眼睛,眼角眉梢还带着掩饰不住的伤心,让人不由动容。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周皇后走了下来,诧异问道。 “许是喝多了。”高宸压住微微起伏的心绪,说道:“我先抱她到后面歇歇,再让太医过来瞧瞧。”他一脸歉意,“是儿子没有叮嘱好仙蕙,让她打扰了父皇和母后的兴致,也扰了大伙儿。” 周峤探头探脑的,怯怯道:“是我不好,刚才偷偷给四舅母多倒了些酒。” 高宸心里清楚这不关外甥女的事,不过她的这番话,倒是让事情看起来更合情合理了。 舞阳公主走了过来,“早就说了让你安分一点儿,不听话。”因为女儿主动认错,不得不斥道:“回头再收拾你!” “罢了,仙蕙不过是喝醉了。”周皇后打圆场道:“老四,先带她去醒醒酒。” “是。”高宸抱着仙蕙告辞而去。 舞阳公主不得不拉着周峤,跟了过去,离开大殿还训斥了几句,“就没见过你这么淘气的人!”心下却是十二分不信,不过是几杯果子酒,怎么会醉?自己倒要去看看,仙蕙到底在搞什么鬼?总不能白让女儿背了黑锅。 因为今儿这种热闹场合容易有事,太医就在不远处候着,很快赶了过来。隔着一道纱幔帘子,等搭了帕子,给仙蕙切了切脉,“唔,脉相的确跳得有点快,像是醉了。” 舞阳公主听得不太高兴,“她喝的是果子酒。” “果子酒?”太医站了起来,隔着屏风,对舞阳公主回道:“这决计不可能,从靖亲王妃的脉象上面来看,是至少喝了半斤白酒的量。” 舞阳公主不屑嗤笑,“哪有女眷喝白酒的?你怎么不说是高粱烧酒?” 这是讥讽太医粗鄙无礼,皇帝和皇后同时出席的盛大宴席,哪一样东西不是金贵无比才敢呈上?寻常东西根本上不得台面。 太医涨红了脸,“可是、可是脉相如此……” “那是你医术不好!” 太医急了,“舞阳公主不信,可以再叫一个太医过来瞧瞧。”被人怀疑医术,往后还要怎么做太医?怎么在宫里行走?搞不好还要掉脑袋的。 “罢了,先别争吵。”高宸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对话,又叫了一名太医过来,也不说是什么情况,只让他诊脉,然后问道:“如何?可有问题。” 后进来的太医道:“没有大问题,就是靖亲王妃喝的酒有点多,度数偏高,所以酒迷了心窍,醉晕过去了。” “我就说嘛……”前头的太医小声嘀咕,颇不服气。 舞阳公主听得也是迷惑了。 总不能,两个太医都是误诊吧?这么点小事不至于啊。 周峤插嘴道:“可是,不对啊。”她一脸迷惑,“我一直和四舅母坐在一起,她就喝了几杯果子酒,绝对没有喝白酒的。” 两个太医互相对视一眼,目光闪烁。 前头那个太医迟疑道:“可否把酒壶和酒杯拿来瞧一瞧。” 这一瞧,就瞧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