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越泽神君看着他，说道：“这里就是你该回的地方。” “这里不是。”苏曲语气坚决的说道，“我该回到人间去。” 越泽神君闻言皱眉，苏曲那坚定的不容悔改的态度让他很烦恼，“你不属于人间，这里才是你应该回到的地方。” 苏曲摇了摇头，说道：“我该去哪，要去哪，由我自己决定，而不是你。” 就在苏曲和越泽神君僵持不下的时候，山门前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年轻俊美男子正朝他们走来。 “发生了何事？” 一道温柔清丽的声音传来，苏曲和越泽神君转过头去，那个男子撑着一把画着桃花的油纸伞站在他们面前，嘴角含笑的看着他们。 越泽神君看着他，松了一口气，道：“他闹着要回人间去，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凤宁，交给你了。” 凤宁目光看向苏曲，苏曲的头发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虽然雨不大，但是连绵的细雨却也足够滋润万物。凤宁皱了皱眉，往前走了几步，油纸伞往前撑了撑，将苏曲容纳了进来。 越泽神君看着这一幕才恍然惊觉，说道：“还是凤宁你细心，是我疏忽大意了！” 凤宁转头对越泽神君说道，“我方才来，司命星君正在寻你，你且先去，小师弟交给我便是。” 越泽神君目光看了看苏曲，然后又看了看凤宁，说道：“交给凤宁你，自然是最让人放心的，那便劳烦你了。” “客气了。”凤宁面色含笑的说道。 “……”苏曲。 就这样，苏曲眼睁睁的看着越泽神君把他抛下了，丢给这个半路杀出来来路不明的男人，自个跑了！ 卧槽！神仙都是这么不靠谱的吗？ 半路把人丢下，职业道德呢！ 就算是那种骗人钱的野鸡大学，也不会这样半路把学生丢下吧！ 苏曲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越泽神君走远了，他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一切皆是因为……他身边这个男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你在看什么？”凤宁问道。 “看他就这样把我丢下了。”苏曲的目光还在盯着越泽神君走远的背影。 “他是对你束手无策了，所以把你留给我。”凤宁说道。 “他认为你能改变我的主意？”苏曲移开目光，看向凤宁，目光打量道，“你很厉害。” “比大部分人厉害。”凤宁说道。 “我要回人间去。”苏曲说道。 “为什么想去人间？”凤宁目光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如同月下的夜空一般，闪烁着点点光芒，“人间很让你留恋？” “嗯，因为我爸妈在那里，就是爹娘，父母。”苏曲说道。 凤宁闻言沉默，许久之后说道，“那你不想念你真正的父母？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人，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不过已经有很多人告诉过我，我不是人。”苏曲抬头看着凤宁，笑，“那我是什么？”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凤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沉默半响说道：“你拥有这个天地间最古老尊贵的血脉，远古的传承将会在你的血脉里复苏，你的亲生父亲是这天地间最为尊贵的存在。” “听上去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苏曲说道，“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直都不知道它，所以我不在意。我是什么，从来不由别人去肯定，而是由我自己来决定。对于那个抛弃我的父亲，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总之就是抛弃了我，我一点都不在意，从来都不在意。” “所以，你用他们来挽留我，是没用的。” “他没有抛弃你！”凤宁说道，他的眉头紧皱，面色也沉了下去。 苏曲有些意外他这过度的反应，他以为这个男人，温和而优雅，高贵而清雅，并不是一个会动怒生气的人。事实上，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温和的让人眷恋。 “这其中的缘由很复杂，但是他从来没有抛弃过你，他一直在寻找你。”凤宁目光看着他，说道：“直到现在，他还在寻找你。” “他爱你逾生命。” 苏曲闻言，沉默许久。 他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其实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人。 那一年，年幼的他迷失在一片古老的原始森林里，他遇到一个山精，那个山精告诉他，你不是人。 “那我是什么？”年幼的苏曲仰头看着那个好看的漂亮的大哥哥问道。 山精沉默许久，说道：“我不能说。” 年幼的苏曲闻言不满的嘟了嘟嘴，却最终因为心里的那点惧怕没敢抱怨出声，而是说道：“我不是人，那我爸爸mama是不是也不是人？” “自然。”山精说道。 后来，苏曲被找了回去，他被苏爸爸背在身后，年幼的苏曲傻乎乎的问道：“爸爸你是不是人？” 苏爸爸闻言当场额头青筋就迸起，怒道：“老子不就是不小心弄丢了你，怎么就不是人了！臭小子，老子为了找你可是跑断了腿！你还嫌弃？” “哦，爸爸你是人啊！”苏曲的语气有些低落道。 “……”苏爸爸。 我是人，你那么不开心？ 苏爸爸想着苏曲一个人走丢了，迷失在这片原始大森林里，肯定是吓到了，以至于脑子不好使了，于是软和了语气，说道：“爸爸是不是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不能说你爸爸不是人，记住了没有？还有爸爸今天把你弄丢的事情，回去不能告诉你mama，听见了没有？爸爸明天带你去吃肯德基，你可以随意吃那些垃圾食品。” “好！”听到最喜欢的肯德基的苏曲顿时什么都忘了，答应的很爽快。 苏爸爸闻言松了口气，总算恢复过来了，这个臭小子！小孩子什么的，真是好哄。 这件事情就这样落幕了，谁也没把他当成一回事，在漫长的人生中，谁不会遇到这么几次险难？跨过去就好了。但是从那时候起，年幼的苏曲心里就埋下了一个事情，我的爸爸是人，我mama也是人，而我不是人。那肯定不是我的亲爸亲妈，那我的亲爸亲妈呢？ 他们不要我了吗？ 后来，苏曲想，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了。 反正，我已经有一对爸妈了，虽然他们逗比了一点，但是他们爱我，我也爱他。 起初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惦记过，期待过，失望过，也怨恨过。再后来，就是麻木了，放弃了。苏曲一度以为，亲生父母这个词再也无法触动他的心灵，但是真当这一刻来临时，苏曲才发现，他想的太天真了。凤宁的话，那么简单的，轻而易举的就挑动了他的心弦。 原来他们没有抛弃我。 原来他一直在找我。 原来他爱我。 “那他人呢？”苏曲问道，“他在哪？” “他找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我？可是你们发现了我？”苏曲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道。 凤宁轻声说道：“我们找到你，也不过是在一年前，而你的父亲……” “一千年前，他为了找你，去了域外之境，而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杳无音讯。”凤宁说道。 “……”苏曲。 所以他这是为了找人，然后把自己也弄丢了吗？ 为什么我的父亲，不是逗比，就是呆萌？ ☆、生死阴阳大道 “我爷爷呢？”苏曲突然说道。 凤宁被他的话说的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我父亲，我指的是亲生的那位，丢了。我爷爷不去找他？”苏曲说道。 “……”凤宁。 凤宁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面前这个年岁尚小的人解释他那复杂的家庭伦理关系。妖族拥有漫长的生长期，面前的这个人出世不过十八载，一只货真价实的幼崽。虽然，他曾经以一颗蛋的身份存在了近万年。 凤宁看着苏曲那张年轻稚嫩的脸，觉得他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其实你有两个亲爹，你没娘，你两亲爹还是没有感情基础，直接蹦到生孩子那步的。你其中的一位亲爹还给你找了一个后爹，你这位亲爹还和你后爹给你生了一个哥哥，至于你另外一个亲爹，全族灭，六亲亡了五亲，只有一个叛逆的兄弟，占山为王，混黑道去了。你的这位灭了全族五亲亡的亲爹，爱你逾生命，你不见了，他找了你几千年，然后成功的把自己搞丢了。 听上去怎么那个凄惨，可歌可泣？ “你父亲……”凤宁语气有些艰难的说道，“是遗腹子，父母俱亡。” “……”苏曲。 听上去似乎很可怜的样子，苏曲的小心灵微微颤抖了那么一下。 “所以，他现在丢了，没人去找他？”苏曲说道，“那真可怜。” “……”凤宁。 三界之中，大概只有你会这么说了，可怜？上古时期，封神一战，以准圣之身与西方圣人一战，落了圣人脸皮，被称为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孔宣，何人敢说他可怜？后，西方圣人欲降服他度他入佛教，孔宣凭一己之力，生生打破圣人的禁锢，虽败犹荣。如此气魄，如此大能，何人敢说他可怜？ 如今万年已过，当初被称为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孔宣，如今的修为早已深不可测。众仙神猜测，或许他早已经成圣。准圣的孔宣已经无人能敌，成圣之后的他，又有谁敢惹？若不是后来，南方仙域叛乱，南方仙帝的算计，孔宣又何至于为了寻苏曲，离开这一域，前往域外之境？ “既然他那么可怜，那我就去找他好了，带他回家。”苏曲说道。 凤宁闻言，浑身一震，面色动容，他目光看着苏曲，叹息道：“他若是听见你这么说，一定很高兴。” 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男人，或许只有面前的这个人在的地方，才能被称之为家。虽然苏曲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荒谬，那个男人，在世人眼里永远是那么强悍，高傲，不可打败。但是，仔细一想，的确是挺有道理的。出生高贵，流淌着上古洪荒最为强悍的血脉，本应该是盘凤一族的太子。却全族灭，五亲俱亡，有一兄弟，却并不亲近，孤家寡人。 后入截教，拜通天教主为师。截教昔日何等势大辉煌？万仙来朝，封神一战却一朝崩毁。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却被人算计，儿子丢了。找了儿子几千年无果，得到了消息前往域外之境，结果是假消息。等他身陷域外之境杳无音讯时，丢了几千年的孩子自个跑回来了。 想想眼泪都要掉下来，真是太凄惨，太可怜了！ 孔宣上辈子一定得罪了天道，和天道有仇！ 如此一想，凤宁的脸色有些微妙，自家师父似乎真有点时运不济的样子。 ******************************************************************************* 凤宁定了定神，目光看向苏曲，说道：“所以你是决定留下来？” “嗯，我那亲生爹那么可怜，都迷路失踪一千年了，竟然还没有人去报案寻他，太可怜了。”苏曲一脸唏嘘的说道，“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我觉得我有义务有责任找到他。” “等找到他了，我就回老家结婚。”苏曲说道。 “……”凤宁。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话，身为孔宣唯一的徒弟的凤宁有一种膝盖被射了一箭的感觉，这一千年他从未有过要去寻找他的想法，要说理由，不过是因为那个男人太过强大高傲了，没有人想过他会出事遇险的可能，也没有人想过他需要有人去寻他助他的可能。 有那么一瞬间，凤宁的心里生出一种类似羞愧的情感。 “不愧是师父心爱的孩子。”凤宁语气感慨的说道，“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