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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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明柳辛齐齐拱手,答了声“是”。 尚佳自回东院睡觉去了。 初二早上,李栀栀尚在熟睡,尚夫人洗漱装扮罢正端坐在堂屋锦榻上喝茶,尹mama走了进来,凑近尚夫人低声道:“夫人,昨夜老爷不知道怎么回事,三更半夜只穿着单衣就跑了出来,一直冲到了薛姨娘住的西楼,后来又命人叫了新秋院的董姨娘和两个通房丫鬟过去,整整闹了半夜……今天一大早,管家就出去请太医了……奴婢使了银子让人打听了,说是老爷的那里破得不成样子,都肿了……” 尚夫人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想必是吃了什么恶心人的药,药量太大了!” 她不愿谈自己那不成器的丈夫,便转移话题,问尹mama:“阿佳还没回来么?” 听到夫人问尚佳,尹mama眉眼里全是笑意:“公子夜里就回来睡下了。今天大清早公子就起来了,由景秀陪着在练功房踢沙袋呢!还命玉明来给奴婢带话,说中午过来陪您用午饭!” 尚夫人闻言也笑了,道:“你让人去吩咐小厨房,多准备几样阿佳和栀栀爱吃的菜!” 尹mama答应了一声,亲自去小厨房了——她怕小厨房的人不清楚李姑娘和公子的喜好,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当面交代清楚。 东院练功房内,尚佳光着上身,只穿着雪白的绸裤和皂靴在踢沙袋。 他身高腿长,全身没有一丝赘rou,白绸裤子的裤腰挂在细瘦的腰上,瞧着很是彪悍。 他那裸露的上身肌rou很是匀称,颇具爆发力,上面布满细碎的晶莹汗粒。 尚佳眼睛微眯盯着悬在前方的沙袋,突然后退了一步,然后飞身而起一记凌空飞踢抬腿踢向沙袋。 硕大无比的沙袋被他踢得飞了起来,一下子撞到了雪白的天花板上,撞出了一蓬铺天盖地的灰尘。 尚佳当下灵巧地往门边一闪,躲开了灰尘的袭击。 经过这一番运动,他心中的积郁一扫而空,觉得痛快又轻松。 尚佳刚洗过澡出来,玉明便进来禀报道:“大人,老爷让您过去呢!” 拿过锦袍穿在身上之后,尚佳懒洋洋道:“我这就去!” 他接过玉明递过来的玉带,心道:父亲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是得去看看! 缺月斋书房里间内,太医刚刚告辞,尚天恩正躺在床上伤心地哭泣。 太医说了,他那里彻底伤着了,得好好调养几年才能继续使用。 对于风流倜傥的他来说,身体受伤疼得要死不说,人生至大的一个乐趣从此没有了,怎么能不令他伤心? 想到尚佳那个不孝子,尚天恩哭得更伤心了——若是别人这样坑他,他还可以照原样还回去,可这是他的宝贝儿子啊! 尚佳自顾自推开缺月斋书房的门,进了里间,把一个圈椅拉到床边坐了下来,桃花眼微眯看着在床上哭泣的亲爹,清俊的脸上满是不耐:“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尚天恩泪眼婆娑,手指对准儿子指点了几下,正要声讨,尚佳先站了起来。 他一脸正气看着自己的父亲,沉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爹爹您怎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万一我有个好歹,老尚家岂不是要绝后了?父亲,您对得起尚家的列祖列宗吗?” 尚佳实在是太正义凛然,太理直气壮了,直把尚天恩起了个倒仰——你害了你爹,你还有理了! 尚天恩气得闭上眼睛不说话。 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尚佳小时候不爱说话笨嘴拙舌的,后来拜在小赵太师赵青门下,饱受伶牙俐齿爱戏弄人的赵然挤兑,为了和赵然拌嘴,尚佳下了好大功夫苦练吵架之法,终于变得很会吵架,只要他开启吵架模式,一开口便是各种歪理邪说,伶牙俐齿得连赵然偶尔都要甘拜下风。 尚佳见父亲被自己气成这个模样,也有些心软,便柔声抚慰道:“爹爹,我听说青山道长陪着郑晓从宛州回京了,现如今正住在郑家的运河别业,我这就去请青山道长,让他来为您诊治。” 尚天恩心中怒火稍微平息了点,嘴上却依旧很硬,背转身子不理尚佳。 尚佳心中暗笑——父亲既然有力气怄气,说明伤得还不是特别严重。 他悄悄退了出去,预备先陪母亲和栀栀用午饭,然后去请青山道长为父亲看伤,只求治好外伤,不求治好内病! ☆、第 50 章 尚佳虽然心疼自己的爹,可是想到酷爱眠花宿柳的父亲从此会收敛一些,他的心中又有些痛快。 他既然做出来了,必定是长久思索的结果,因此便不后悔。 尚佳当下要做的是先去陪着母亲和栀栀用了午饭,然后再去郑家的运河别业邀请青山道长过来,为父亲看看伤势。 尚夫人指挥着丫鬟婆子们给栀栀收拾出了一间书房,就在内院正房东面的小院子绿竹轩内。 绿竹轩植满绿竹,很是雅静。 尚夫人带着李栀栀进入绿竹轩,沿着竹林中的小路没走多远,远远地便看到看到了一栋精致的竹木小楼。 她含笑道:“前面就是阿佳小时候住的屋子,栀栀,如今我让人收拾了,做你的书房。” 一楼是一明两暗三间房。 明间是李栀栀用来待客和日常起居的,正面摆了一张七宝香榻;靠东墙摆了两张黄花梨木圈椅,中间夹着一张小几;靠西墙却是摆了一张沉香木贵妃榻,墙上挂着四季花卉小图。 南暗间窗前摆了一张书案,用来读书写字,屋内摆了几张书架,后窗外竹影婆娑,窗前摆了两个琴光漆春凳,中间夹了个小小的玉石面小几。 北暗间被布置成了一间精致的卧室,窗前摆着妆台镜架,靠北墙摆着几样精致箱笼,靠后窗摆了张沉香木雕花大床,上面挂着鲛绡宝罗帐。 尚佳进内院的时候,屋子已经布置好了,尚夫人正陪着李栀栀在看,听到婆子回报说尚佳到了,尚夫人眉开眼笑道:“请他来绿竹轩也来看看吧!” 尚佳缓步而来,跟着母亲和李栀栀齐齐把三个屋子看了一遍,从理智上讲,他觉得还不错,精致舒适,很适合做小姑娘的闺房;从感情上说,他有些妒忌,因为这是他少年时候的住所,母亲如今移情别恋,不但把母爱给了李栀栀,连他的住所也给了李栀栀。 他压根就没想过,这是尚夫人他和李栀栀布置的成亲用的房子。 尚夫人犹自兴奋地和尹mama说道:“还是绿竹轩好,距离我的院子近,而且没有仆人房,不容易受到打扰。”很适合阿佳和栀栀成亲用啊! 说话中间她觑了儿子两眼,见儿子双手负后若无其事地跟着看屋子,似乎是在应付任务,便试探着问道:“阿佳,你对这个屋子有什么想法没有?有的话尽管提,母亲都满足你!” 尚佳微微一笑,道:“母亲,这地方适合夏天住,冬天的话,栀栀怕是觉得有些冷。”这屋子四面八方都是竹子,春夏秋三季还好,若是冬日住在里面,听的是飒飒竹声,看的是黯淡竹叶,怕是要令人觉得萧瑟悲凉寒冷。 尚夫人瞧着自己这不开窍的儿子,心道:等成亲了你也住进来,有你在,栀栀有什么冷的? 可恨儿子非不开窍,她只能闭口不言。 李栀栀含笑听着尚夫人和尚佳这对母子的对话,垂下眼帘嘴角微弯,悄悄笑了,心道:阿佳哥哥好可爱啊!姨母都暗示到这种地步了,他还一本正经地提意见!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尚佳,发现尚佳今日穿的是便装,头戴皂纱折上巾,身穿白罗中衣外罩天水碧袍子,腰束玉带,桃花眼清泠泠的,嘴唇微抿,神情清冷,整个人洒然如竹,如从月光中走出一般,实在是俊雅得很。 李栀栀这才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认识——这个如此清俊的男子,将来会是我的丈夫…… 她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忙轻轻抬手在那里轻抚了一下,眼波如水又看向尚佳。 正好尚佳无意中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尚佳还好,李栀栀的脸“轰的”一下红透了,忙低下头去。 尚佳原本很是自然的,可是李栀栀一看他脸就红了,那双丹凤眼波光潋滟似有心事…… 片刻之后,尚佳的脸也红了——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何收拾绿竹轩了! 栀栀过完年就十四岁了,而且也来了月信,母亲怕是想等他从沧州战场回来,就为他们举行婚礼…… 尚佳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当真是有些面红耳赤。他若无其事地踱了出去,立在廊下吹了一会儿寒风,待脸上的热度退了下去,这才不耐烦地叫母亲出来:“母亲,我饿了!”不过是几间屋子而已,母亲还看个没完没了了! 尚夫人笑眯眯挽着李栀栀的手出来了,尹mama跟在后面。 尚佳默不作声跟在母亲她们后面,一起去了内院正房。 一时用过午饭,尚佳这才道:“母亲,我父亲身体不适,我打算去一趟郑家的运河别墅,请青山道长来为父亲诊病。” 尚夫人闻言,用鼻子哼出了一声冷笑,倒也没说什么。 栀栀见状,起身倒了一盏清茶奉给尚佳,趁机问道:“阿佳哥哥,你那个东院的后院有什么用么?” 尚佳瞟了她一眼,垂下眼帘,抚摸着白瓷茶盏道:“没什么用,白放着罢了。” 栀栀试探着问道:“阿佳哥哥,交给我布置可好?” 玉明已经到了东京,她的那些花卉草木也已经运到了,李栀栀正在考虑把那些花卉草木都布置到哪里去呢! 尚佳那个黄沙遍地白杨光秃的前院就不说了,后院也是漫天野草,实在是可惜了! 李栀栀瞧了尚佳那个后院,心里就有些痒痒的,恨不能用嘴一吹,把那荒原变成美丽的园林。 尚佳抬眼看她,见她大而单薄的丹凤眼中宝光璀璨满是期待,心里不禁变得柔软起来,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栀栀,你随便布置吧!” 李栀栀欢喜极了,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尚佳,在他额头上用力亲几下。 她的眼睛笑成了弯月亮,嘴角的两粒小梨涡都藏不住了,只是站在那里看尚佳,声音甜美极了:“谢谢你,阿佳哥哥!” 尚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帮我整理后院,为何还要谢我?该我谢你啊!” 他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大喇喇道:“所需银两由我出。” 李栀栀觉得不好意思,正要拒绝,肩头却被尚夫人轻轻拍了一下,便看了过去。 尚夫人悄悄拉了李栀栀一下,低声道:“让阿佳出吧,他手里不缺银子!” 李栀栀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瞟了尚佳一眼,见他怡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显见是放松得很,心中不由也松快了下来。 尚夫人见了这一对小儿女如此情状,心中也是欢喜,端起茶盏细品起来。 尚佳临出门,叮嘱母亲道:“母亲,等我回来,带您和栀栀去看灯!” 尚夫人眉开眼笑地答了声“好”,又亲自帮尚佳披上斗篷系好,这才与栀栀一起目送着尚佳离去。 尚佳离开了,尚夫人与李栀栀回了堂屋继续喝茶。 尚夫人笑着对李栀栀说道:“阿佳自从十六岁出仕,经历的都是些肥差,他又从不胡花乱用,手中银子多着呢,你不必替他省银子,该花就花!” 李栀栀微微一笑,起身给尚夫人斟满茶水。 尚佳亲自出马,到了后半晌,果真请了青山道长过来了。 这几日正是新年,郑晓回太师府双亲膝下承欢去了,青山道长正在炼丹,听说自己的狐朋狗友受了伤,当下丹也不炼了,跟着尚佳就进了城。 把青山道长送到缺月斋之后,尚佳并没有进内间,而是在外面巡视了一圈,镇住了那些不安生之人,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进了内间。 青山道长已经为尚天恩诊看过了,此时正坐在床边与尚天恩闲聊,见尚佳进来,便含笑道:“贤侄,令尊没有大碍,外伤而已,涂抹些伤药,将养些时日就可以了。” 尚佳恭而敬之地谢了青山道长。 见青山道长与父亲谈得开心,尚佳便吩咐人备下精致酒菜送上,这才告辞离去。 青山道长见尚佳风度翩翩,做事干脆利落,话语不多,可是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心中很是羡慕,见尚佳离开了,便笑着道:“尚兄,你这儿子真是好儿子啊!” 尚天恩也觉得自己儿子是好儿子,可是下面敷了药的某处疼得难受,时刻提醒着他这个儿子有多坏,他哼哼唧唧道:“阿佳这孩子……这孩子有时候也挺烦人的……” 儿子这次虽然坑了老子,可是他还是疼爱他,血缘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尚佳坑他千百遍,他看尚佳依旧好…… 青山道长不知道内情,还以为尚天恩谦虚,哈哈笑了起来:“尚兄太谦虚了哈哈!” 尚天恩悄悄吸了口凉气,忍过了那股突如其来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