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喂,林初戈,你挂我电话干嘛?”还是陆江引,他在那端唧唧哝哝,疑似在骂她,“行尧喝醉了,在我这儿,你赶紧来把他领回家。” 林初戈说:“有陆老板照顾他,还要我去做什么。” 陆江引装模作样地叹息:“那我打电话给曲天歌了。” 她认输:“……在你的俱乐部?” 陆江引得意地大笑,一不留神吸进一口凉气,猛咳了几下,气息不稳地答:“是。” 林初戈放下手机,转动方向盘,向弥赛亚俱乐部驶去。 车速极快,沿途秀丽的风光被迅疾地甩在车后,郊区的天往往比市区黑得早,霜薄雾浓,阒然夜色里白阴阴的建筑物拔地而起,像座巍峨森严的宫殿。 不远处是幽静荒凉的富人住宅区,碧色琉璃瓦隐在茫茫白雾中如一枚枚祖母绿宝石,一栋栋豪宅整齐笔直地矗立,环山拥水,据传市价不菲,百米外却是鬼气森森的陵园。 被门卫拦下时,林初戈轻声一笑,陆江引的俱乐部不是白宫胜似白宫,条条框框规矩不少。 她拨了陆江引的号码,拿腔作调道:“还请陆少开恩,放我进去领人。”言罢,她把手机递给虎背熊腰的门卫之一。 门卫听见大老板的声音,连忙恭敬地抬手:“请进,请进。” 俱乐部内高爽敞亮,灯明人稀,静谧得连脚步声都有回音。林初戈像是藏匿在深山里的孤魂野鬼,悠悠荡荡晃上十一楼。 电梯门款款打开,金晃晃的壁纸叫她眼睛立时眯成一线,拧着眉错开眼,讥笑道:“陆江引,你当你这儿是金銮殿?” “关你屁事,我的地盘我想怎么搞就怎么搞。”陆江引跷着二郎腿歪坐在一张漆金椅子上,白色衬衫的领口和袖口都镶着窄窄的金边,姿态悠闲举止风雅,说出的言语却格外粗俗。 莫行尧仰躺在他对面的真皮沙发上,眉心微皱,双眼紧阖,走近便闻见一股浓烈的酒气。似乎发现有人靠近,他睁开眼,扶着沙发扶手勉强站起来,弯下腰下颌轻轻抵着她肩头,低声说了句“我头晕”。 林初戈一时母性泛滥,单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腹,怒瞪陆江引,恶狠狠地斥问:“你灌了他多少酒?!” 陆江引憋屈得想流泪,她男人吃他的面包,喝他的葡萄酒,睡他的软沙发,她却责骂他,他比耶稣更伟大,乃新一代圣父。 角落忽然响起一声笑,林初戈这才注意到漆金花鸟屏风后立着一个男人,清爽板寸,颀伟身躯裹在黑色风衣里,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爽朗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负着手慢步踱来。 男人说:“林小姐,行尧就交给你了。” 林初戈对他嫁女儿般的口吻感到好笑,莫行尧的朋友她只认识陆江引一个,这男人叫什么她并不知晓,想是来头不小,不宜造次,面上只礼貌地点点头。 莫行尧宛若五指山沉沉地压在她身上,她呼吸有些费力,低缓地开腔:“陆江引,你帮我把他扶到车上。” 陆江引正往醒酒器里倒酒,听见她的命令,不情不愿地放下酒瓶,嘟囔了句“就会使唤人”,同严清巡一起走到她身旁,将醉汉的一条肩膀揽到自己颈项上,二人合力扶着莫行尧下楼。 林初戈优哉地跟在他们后面,全然不用出力。 将醉醺醺的男人送到车上,林初戈毫无诚意地道谢,已在心里给莫行尧的两位好兄弟定了罪,不是他们,他也不会喝醉。 引擎发动时,一只手搭上车窗,陆江引探进头来,向后座的莫行尧努了努嘴,耐人寻味地道:“弟妹,机不可失。” 林初戈板着脸说:“陆少思想真龌龊,我不会乘人之危行为不轨,劳烦陆少把你金贵的头移到窗外,我要关车窗。” 严清巡大笑不止,畅快的笑声好似九月的桂花香飘十里。 陆江引气量小脸皮薄,鼓足勇气厚着老脸撮合他们,古板无趣的女人竟然不领情。他恨恨地瞪着远去的轿车,挥舞着拳头叽里呱啦乱叫一通,吓得门卫战战兢兢误以为温文尔雅的大老板患上失心疯。 夜凉如水,行人寥若晨星,后视镜中的白色建筑和两道身影愈来愈小,从清晰的轮廓变为模糊的圆点,直至隐没于黑暗里。 林初戈把莫行尧送回他住的小区,他很沉,额头火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项上,痒感和燥意自耳根往下延烧,她浑身止不住地战栗,支撑着他的重量前行,打开门,喘着气将他扶到床上,帮他脱了鞋,盖上被子。 她走去客厅,翻箱倒柜寻找退烧药,储物柜干净得纤尘不染,空空洞洞,宛若被土匪丘八洗劫过。 林初戈起身打算去买药,回头发现他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眼神透亮,神志清明,手里拿着她的手机,伸直手臂递给她。 “你装醉?”林初戈怒容满面,拔高音量吼,“你们三个合伙骗我?!” 她不接手机,咬紧嘴唇,觉得受到了欺骗,觉得忙里忙外的自己傻到极点。他皱一下眉,她的心就难受得仿佛被大火烤被滚油煎,可他竟没有醉,冷静抽离,作出一派弱不禁风的模样倒在她怀里,指不定暗笑自己如何蠢。 莫行尧维持着递手机的动作,动都不动,低声说:“周方予找你。” 他声音沙哑得让人心惊,像过于紧绷的琴弦特有的闷沉音质,说到最后语不成声。她心一软,满腔怒气顷刻殆尽,拿过电话接通。 “林初戈,你下午跟周远宁在一起?”周方予尖锐的嗓音像锋利的刃,划破一室宁静。 “消息真灵通。” “天大的事非得见面才能谈?你们说了什么?”周方予紧张又焦急,娇蛮的性子暴露无遗,“你快说啊!” 林初戈语气冷了一截:“方予,我们认识十几年,你不相信我?周远宁对我没兴趣,我对你的好哥哥也没兴趣。” 不待周方予说话,她就挂断电话。 莫行尧眼神有些复杂,夹杂着些许疑惑,她并不作解释,拿起钥匙绕开他朝玄关走。 他拉住她:“你和周远宁谈了些什么?” 她撩开他的手,笑吟吟地问:“与莫总有何关系?” “我会误会。” “误会?莫总当初是怎样说的,”她歪了歪脑袋,滴溜溜地转眼珠,模仿他的语气说,“‘误会你和周远宁?你未免太自信’——是这么说的吧?” 他脸色不豫,大步迈至她面前,擎着她尖尖的下颌吻下来。 或许不算吻,唇上轻微的疼痛令她深切感受到他的怒意,他牙齿噬咬自己的嘴唇时心脏一牵一牵地痛,她强压下去的火气重又冒上来,不甘示弱地咬回去。 分不出是谁的血沾染上两人的唇舌,纠缠不清,铁锈味将周遭空气浸透,她鼻尖充盈着清淡的气息,耳边回荡着男人渐沉的呼吸。 陡然推开他,林初戈用手背擦了擦嘴,血丝细密如雨落在肌肤上,她迎向他深沉勾人的眼,微微笑着说:“莫总的嘴似乎只有两个用处,吃饭和咬人。” 他寒着脸,眉宇间紧拧出一道褶皱,眼如明镜映现着她的身影,一瞬不瞬盯着她,仿佛想将她永久地囚禁在他眼底。 她自顾自往外走,生生被他拽回来:“你想去哪?” “能去哪?”她眼眶涨得发酸,深吸气,竭力稳住声线,“去给你买退烧药。” 真是贱得无可救药,她想。 “不用。”他眉心舒展,徐徐松开她的手,“太晚了,不安全。” 他踱到沙发前,猫腰拿起白色毛巾,进了浴室。 林初戈闭了闭眼,使劲掐着虎口逼退泪意,一步一步走进厨房,心里骂自己贱,却还是无法狠心丢下他回家。 冰箱里只有两听啤酒,扭开水龙头洗手,冰冷刺骨的水将手背上殷红的血冲刷洗净,她傻愣愣地站了一会,才着手洗米煮粥。 手指冻得僵直,林初戈一面向掌心哈气,一面折回客厅,坐在沙发上等他。 偌大的客厅静悄悄的,她摁亮手机,看了看时间,他已进浴室二十分钟。 林初戈来到浴室前,门并未反锁,磨砂玻璃映着黄黯黯的光,似一片日光溶在窗上。 她叩了叩门框,扬声喊:“莫行尧。”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哑,她咳了一下,又喊了一声。 无人应声。 她用劲拍了一下玻璃门,掌心火辣辣地痛,还是没听见他的回应,踌躇几秒,抿着唇推门进去。 莫行尧闭着眼躺在乳白色的浴缸里,手臂恣意地横搭在浴缸边沿,胸膛赤裸精壮,热气蒸腾,他耳根泛红,头发*的,几缕发丝凌乱地垂在额前,犹似一幅墨迹未干的男子出浴图。 一滴圆润晶莹的水珠自他额前滑落至鼻梁,描摹他侧脸起起伏伏的线条,水珠久久停留在他的下颌,欲坠未坠。 担心多过羞涩,她迈腿向前,斜长的人影投射在地面,随着她逐渐靠近纤瘦的影子一点点攀上雪白墙壁,像无声的皮影戏,又像绣进墙中的朱粉红颜。 手掌贴上他额头,烫得如同火炉,她的心仿佛熔成一摊血水,滋滋冒着白气,一蓬蓬漫上鼻腔。 他忽地睁开眼,斜唇冲她一笑,伸手把她拽进浴缸。 ☆、第30章 乱我心曲(2) 热水汹涌地灌进鼻喉,林初戈得了肺痨似的捂着嘴狠狠咳起来,花洒突然被打开,热腾腾的水流兜头浇下,乌光水滑的黑发濡湿一片,湿腻腻地黏附在鬓边,浑身湿透,狼狈万分。 他恶劣地笑,哑着嗓子道:“消火降温。” 对他的怜惜全数化为愤怒,满腔的怒火灼得她脸颊红似晚霞,双眼乌黑雪亮,同他的眼纠缠成一线。 “很耳熟。”她恨得咬牙,任水柱洗刷她的愚蠢,她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喜欢他这种记仇的男人。 “记得就好。”他关上花洒,利落地抽掉她风衣的腰带,反手扔向地板。 蜷曲细长的腰带像一条蝮蛇盘踞在地,冷眼看她用尽全力挣扎却还是被他脱下黑色风衣,然后被飞来的衣服罩住。 继而被他脱下牛仔裤,男人天生善于用力量压制女人,脱女人的衣服更是无师自通。 她额角滴着水也沁着汗,反抗无效,作用微乎其微,她的捶打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蚍蜉撼树,说是挠痒都嫌轻。 他右手如钳,牢牢制住她不规矩的两只手,抬高架到她头顶上,左手从她的脚踝滑到膝盖,在凹陷处捏了一捏,瘦长的臂膀顺着纤长莹白的腿往上游,游至她腿心。 她一惊,屈膝顶向他腹部,他敏捷地躲开,低低地笑起来,边笑边用右腿压住她左腿,一寸一寸前进。 “踢坏了你怎么办?”他扬起刀锋似的眉,笑得无耻,“守活寡?” 水早已浸湿身上仅存的布料,薄薄凉凉像蝉翼,无法抵挡他的欺近,她心底掠过一阵寒意,没来由地感到恐惧。 他停下动作,看住面前这双水汪汪的眼,毒辣的目光刺向她:“害怕?” 埋藏在心中的想法被戳穿,林初戈登时恼羞成怒:“废话连篇,你平日里不是一个字都懒得多说么?” 他不言,偏头连绵地亲吻她颈项,尽情地品尝每一处肌肤的甜,幽香溢满怀,是诱惑,是罪恶。他低声叹息,缓缓阖眼,吻似火向上蔓延,精准地含住柔软的唇瓣,唇形熟悉得像是镌刻在他心上。 莫行尧睁开眼,嗓音不复清润,执着地问:“你和周远宁说了些什么?” 林初戈异常清醒,冷声反问:“你和陆江引他们串通一气欺骗我?” 他眼角的余光斜斜扫来,扫过她潮红如艳阳的脸,剔透如琉璃的眼,心中权衡一番,决定暂时不回答。 春光无限好,何必浪费时间。 他手臂探进柔滑如脂的后背,解开背钩,游移到她身前把那块黑色布料往下一扯,似红梅落雪,娇艳的蕊怯生生地躲在近乎透明的白色衬衫后,半遮半露,别有一番风情与刺激。 胸衣荡悠悠地吊在肩头,水漫衣衫,又冷又热,她觉得羞耻而恼火,尖声骂道:“死变态,脑子烧坏了?!” 他既不欣然接受,也不愠怒反驳,仿佛已修炼成佛,伸长臂膀拉开盥洗台下的柜子,拿出一盒安全套撕开包装。 他一松手,林初戈连忙站起身跨出浴缸,脚尖触及冰凉的地板,手臂猛然被他攥住,她身不由己地后退,眼前天旋地转,脚一滑,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结结实实摔进浴缸,摔回他怀里,秀挺的鼻梁撞上钢铁般坚硬的胸膛。 她欲哭无泪,揉着酸胀的鼻子,睁圆了眼瞪他,恨不能拿皮鞭抽他一顿解气。 慵懒地睨她一眼,他闲闲道:“没人逼你进来。” “我是想看你淹没淹死,不是——” 下身一凉,他忽然撞进来,撞碎她的理智,她痛得身子后仰,残存在喉间的话语变为一声低呼,因为他的粗鲁,也因她后脑勺磕上板硬的瓷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