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为什么殿中有这么多血水。奉玄停住步子,将火折夹在手指间,运劲抛了出去,大殿佛台一侧的香烛架瞬间亮了起来,借着烛火,他看清了大殿深处的人。 不止一个人。 六具无头的尸体瘫倒在地上,地上的血正是从尸体的断颈处流出的。高大的佛台上摆着的微白之物,不是泥塑的罗汉头,而是被砍下的人头。 六颗剃度过的僧头闭着双目,神色安详。 殿外传来撞门声和“嗬嗬”叫声,有手抓挠着殿门,过了片刻就没了声音。奉玄听见动静,分辨出殿外的狂尸并不多,应该只有三只漫无目的随意游荡的狂尸……看来,智门寺并非一座空寺,寺中尚有狂尸,不知后面还会遇到多少。 奉玄查看过僧人的尸体,几个僧人未曾染疫,他确认殿中并无其他异常后,提剑走到门后。门外已经没了动静,他打开门走出去,自殿外用巧劲又重新挂上了殿内的门闩。应当有人像他一般离开过这个大殿,离开之前,那个人砍下了僧人的头颅。对方用的是剑不是刀,剑术很高,一剑削首;出剑很快,快到一剑劈过,被杀者还没察觉出疼已经没了头。 殿外的天色更显阴沉,黑云压在城上,预示着不久后将有一场大雪。奉玄跳下殿台,握紧宝剑向后走去。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佛塔,走过摩尼殿,他便走过了寺院的外三殿,一道高墙将佛寺隔成了内外两部分,墙后至少还有一个大殿,佛塔在大殿的东北方。 几只普通百姓模样的狂尸自隔墙上大开的门后徐徐走过,其中一只看见奉玄,口中发出怪叫冲了过来,奉玄抬腿踹飞最先冲过来的狂尸,侧身之间提剑在手,剑光横扫,削下了两颗头颅。 前方又出现了狂尸。 不妙。 禅房就在隔墙之后,看来这佛寺中藏着尸群。 奉玄侧翻避开一只僧衣狂尸,隔墙太高,难以一跃而上,几只狂尸冲了过来,他抬手前劈,剑落之时踏着一只尚未倒下的无头尸体跳上了隔墙。墙后三三两两的狂尸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过来。 剑尖的血滴落在雪上。 一、二、三……一共十九只狂尸。 那就一一杀光! 刻意剑破空下劈,划然有声。一颗头、二颗头、三颗头。 十二颗头。 “嗖”一声金声破风之声,一把锋利宝剑几乎贴着奉玄的脸飞过,直直钉入他身后一只狂尸的额间,穿脑而过。十三。 身后传来身体倒地的声音。 十四,十五…… 奉玄砍掉身前狂尸的头颅,默念“十九”。他抬起眼,看向大殿之前依旧站着的身影。 佛殿前的清净雪地被尸血染红,狂尸都已倒下,头颅断肢遍地的血腥修罗场中,依旧站着的唯有奉玄和一个少年人——对方的眼神很冷,手执一剑,身背一剑。 雪应该是白的,现在却是一片猩红。雪色一般白的,唯有对方的衣领。 被对方削首的狂尸断颈上的切口,与摩尼殿中僧人断颈上的切口别无二致。 奉玄刚经历一场恶战,眼中杀气未散,他举起了剑,质问:“摩尼殿中的僧人是你杀的。” “不错。”如灵风观道童之言,他果然长得俊俏,“我的剑很快,死在剑下,不会疼。” “你会说话。” “当然会说。” “你和那些僧人有仇?” “无仇,有恩。” “何恩?” 对方的嘴唇张合,吐出两个字来:“杀、他。” 杀人便是杀人,断人生路却说自己有恩,奉玄听完怒不可遏,提剑直刺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对方抬剑格挡,两人各自被震得退后一步。 “剑下亡魂,报上名来!” “我叫佛子,不会是你剑下的亡魂。”对方将剑背在身后,一双冷眼看向奉玄,道:“你的剑术很好,我们应当比剑,不应当相杀。” “你杀了活人,又骗过我和我师姐。” “你自作多情罢了,我不曾骗你。” “哈哈。”奉玄被气得冷笑一声,“出剑!” “不想。” “由不得你不想。” 风吹起奉玄和佛子的衣袍。佛子依旧背剑在后,并不出手,道:“我手中的剑一旦出剑,不见血不收。你我剑术相当,你要我出它,后果你我付不起。” 好自负的人!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有雪花落在奉玄的睫毛上,随即化开,奉玄隔着纷纷大雪盯着佛子的身影,僵持片刻……他收了剑。他既然拿得起,就放得下,如今宣德城内尸疫大作,如果对方不与他为难,他确实不应当与对方两相损耗,“来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谈不上付不起。” 佛子将自己的剑横在手臂间,擦去血迹收回了鞘中,“来日吗?我不杀不该杀之人。况且我救了你,自然不想你死。” 奉玄说:“我也救过你,我想你死。” “我救你和你救我,好心一样,情况却不同。昨日你不出手,我不会出事。但是刚才我不出手,你会出事。” 奉玄讽刺地问:“你有好心,所以,你是好心杀了摩尼殿中的僧人吗?” “当然是好心。”佛子面色不变地说,“我若不杀他们,你砍掉的头至少要多六颗。你与他们,都该谢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