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恺儿的几个弟弟不成器,没有和恺儿对着干的胆子。 恺儿不只有弟弟。陛下的几位弟弟、恺儿的叔父是参与过收复天下的人,他们有胆有识,不一定不敢和恺儿对着干——如果他们被逼急了,他们会谋反。 一个看似稳固的大国,其实到处都是裂缝和阴影。 国…… 何必再看这个国。世间一切都不坚牢,陛下在殿外感受到了微风,风起之时,连这庞大的太极宫也会崩塌。国,不必再看这国,释迦牟尼佛舍弃了自己的国,成就大道。 陛下回到了殿里,脱下了磨脚的新鞋。 净居之殿。 不还。 陛下愿意舍弃世间的一切。他所怀念的妻子、女儿、兄长早已到达了彼岸。一旦离去,就是解脱,他不想再回到世间。 作者有话说: 1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金刚经》 ———— 中古时代重家族出身,郡望就是家族所在地,比如云平荀氏,是出自云平这个地方的荀氏,不是别的荀氏。第五家是鹤仪第五,鹤仪、云平这种加在姓的前面地点就是郡望。 . 陛下的心事点出了南朝悲剧的根因:皇权不够重。皇权被门阀士族制约,皇权寻求突破失败。全文都在注解这一章——皇权困局。 “净居”是对历史上南朝萧梁王朝的致敬,梁武帝死于净居殿。南朝所谓“王与马,共天下。”在制度、框架的约束下,南朝皇帝没有近古王朝皇帝那样的集权能力,皇权受到更大的牵制。 《好友》是架空文,但是有一定的历史根据。以罗新老师的《漫长的余生》、田晓菲老师的《烽火与流星》和林晓光老师的《萧赜评传》勾勒出的南北朝政治状况为底,参考包弼德的《斯文》给出的转型看法,我开始尝试搭建许朝的框架。 林晓光老师提过一个观点,林桑在《萧赜评传》中评价南朝宫廷政治困境:兄弟父子相残、皇帝先下手残杀同族,政治波动,皇位失去自家守卫,最后拱手让给外姓权臣,种种事件“其背后的结构性动因无非在于:在制度性皇权未能发展到个人化高度集权的阶段,皇帝在同族和异姓权力集团之间必须选择仪仗一方来维持共同统治。” 世家大族与皇权分权,皇权需要依靠宗室或者非门阀士族的异姓集团(在文章里出现了“武家”)来加强皇权。太女和陛下明显都是支持武家的。故事里的阵营主要分三方:新兴的武家,世家大族之北地旧贵,世家大族之南朝门阀。除了这三方阵营,还有刚萌芽不久的科举寒士们,因为刚萌芽,力量不大。 太子上位是个意外。不幸的是,太子背后的势力不是武家,他和南方门阀的关系更亲近,他老师是南朝门阀子弟,妻子也出自南朝门阀家族(随母家姓,出自崔氏,因此崔琬叫太子姨夫)。太子不只是一个单独的人,也是一种势力的代表,各个家族的兴衰都与势力的角逐有关。 第116章 然诺1 此外我别无所求 乾佑七年初冬,奉玄和佛子曾经一起看过海柔郡的海,那时大地震动,地火上涌,海棠被地火催动,在雪里盛放,海里现出了火光。 在海柔郡,一个乐伎对裴昙说雪里开了海棠花,新奇好看。裴昙说物候反常,必有妖异,花虽好看,她却希望海柔别再有其他异象——一两棵树开花尚可,如果果树也都提前开花,怕是要结不了子了。 物候反常,必有妖异……裴昙说得没错。 乾佑七年的地震只是一个起点。乾佑八年,天下多灾。入春之后,幽州接连发生地震,春夏天气大旱,随后出现了蝗灾。六月,蝗虫铺天盖地飞来,远远看去,直如一层颤动的黑云。黑云过后,幽州麦田里只剩下了麦秆。 幽州出现了粮荒。 幽州堂庭山隐机观受山下百姓供养,一向不缺米粮。乾佑八年,奉玄在山上度过雷斋月,隐机观里依旧有米面吃,只是米是陈米、面是黑面。 幽州出现粮荒,卢州也好不到哪里去,韦将军多次写信请雪岩药师和隐微药师去卢州为士兵看病,信中传达的消息让人绝望:关外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除了尸疫外,瘟疫也不断蔓延,瘟疫甚至感染了驻军。 尸群吃人,最终,人也开始吃人。 奉玄在堂庭山上点了信灵香,洗净手后抄写道藏。他必须做些什么,他需要靠抄写道藏让自己安静下来。 下过山后,奉玄不能再对世间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他预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似乎有什么沉重地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向下滑动……他预感到天地之间将有一场大风刮起。 一月二十日,奉玄和佛子在龙门所分别。奉玄与佛子分别时,佛子对奉玄说:“奉玄,我许诺我会去堂庭山找你。这是一个诺言。我一定做到。” 平生少年日,分手易前期1。年少之时,遇到分别,以为再相会会很容易。佛子向奉玄许诺一定来,奉玄说:“好。”他知道佛子一定会来,他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分别。 然而此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佛子。 他在龙门所城内和韦衡说过一次话,他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见面,没想到韦衡在那天夜里就变成了灰烬。 他在龙门所和佛子分别,没想到这一次分别,就成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