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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非常希望岳烟能去,生怕自己笨嘴拙舌的交际才能打破了孩子们的幻想,她越说越觉得紧张。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懊恼起来,人家说能力不行,可能就是委婉的拒绝呢?自己还这么咄咄逼人的。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副局促到舌头打结的样子反而把岳烟逗笑了。

    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岳烟笑着问道:

    “您对这些小孩子真的很上心啊,还特意来找他们喜欢的演员?”

    以为岳烟是误会自己蹭她的名气,就为了到时候说出去好听,她忙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们班上有一个新入学的小朋友。我做过几次家访,发现她的家庭生活好像不是很幸福,而且这孩子平时也挺自卑的……她还那么小,以后的路还长,总得让她学着开朗起来。我看见她在笔盒里贴您的海报剪纸,所以才想来问问您的。”

    是这样啊……岳烟微微动容,思忖片刻,还是说道:

    “既然你们不嫌弃我,那我一定去。刚才门口给您指路的那个姓萧的男人,是我的助理,您和他沟通一下,您回头把排练的时间表发到他邮箱里。”

    岳烟深知自己也不是什么天之骄子,要是没有这次穿书的经历,自己也是个在泥泞中挣扎、偶尔仰望艺术星空的普通人。

    因此听了叶老师的情况,岳烟倒有点感慨。自己当初要是也碰上这么一位老师,说不定也不会那么讨厌上学读书了。

    叶老师相当感激,赶紧朝岳烟鞠了个躬。岳烟觉得自己受不起,赶紧又回了个鞠躬,俩人在灯架后面你来我往地鞠了好几个,连讲台上的鹿青崖都看见了这俩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鹿青崖翻PPT的手稍微停滞,心说岳烟跟谁在后面夫妻对拜呢?一个激动,就在分析样本时添了一句:

    “比如说当我想要刻画一个人是傻子的时候,我也许会在剧本里设计,让她在听讲座的时候和别人夫妻对拜……”

    满座的学生表示迷惑,岳烟表示震惊且求生欲爆棚。

    为了防止再打扰到鹿青崖的讲座,叶老师正打算从后门悄悄出去,却在临走时脚步一滞。

    “那几个人……看着不像是学校里的。”

    叶老师轻声对岳烟提醒道。顺着她的目光,岳烟看见观众席一角好像多了几个人,没有了位置,他们就自带小马扎在那儿坐着,手里也没带笔记本什么的。

    可是有节目组的人在门口把关,估计也不会放进来乱七八糟的人的吧?岳烟心下稍疑,就在这个时候,鹿青崖的讲座差不多结束,正站在台子上问底下的人:

    “各位同学还有什么问题吗?不要紧张,现在就可以问我了。”

    习惯了在公众面前摆清冷人设,她已经放轻了语气,但抬起眼镜的动作还是让人想起,当年晚自习在后窗窥视的班主任脸。

    幸好有明星光环在,学生们还是很激动的,有几个学生正跃跃欲试地要起身提问,却忽然被一个马扎上的后来者抢了先。

    更没想到的是,这人开口问出来的问题是:

    “鹿老师,请问你和岳烟的关系怎么样?”

    鹿青崖先是下意识地一慌,接着很快冷静下来,不卑不亢地笑着回答道:

    “这个问题似乎和刚才的讲座内容并没有关系。”

    “你没有直接回答,你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吗?”这人不依不饶,甚至还往台上走近了几步,“鹿老师,你的衣服上为什么绣着岳烟的简写,你们两个之间私交很好吗?”

    这话一出,全场的人都往鹿青崖的衣服上看。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句“衣服上绣了YY两个字母”,然后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就当着鹿青崖的面越传越离谱:

    “她们是不是一起换过衣服,所以穿错了?”

    “有什么机会一起换衣服啊?难道一起洗过澡吗?”

    “洗过澡还算轻的,万一是一起……”

    “啊?别是同性恋吧,好恶心啊?”

    ……

    议论声像是柴草下的一点火星,逐渐烧成了一把焚天的火,压都压不住。

    对自己的谩骂,从鹿青崖踏入影坛的那天就没有停止过。但是被人当着面这样疯狂议论,这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她向后退了半步,发现自己无路可退。那几个后进来的人几乎算是围追堵截,还在接连地问着那些问题:

    “你怎么看同性恋?”

    “听说同性恋得传染病的概率很高,你不觉得脏吗?”

    “如果女人都和女人在一起,而不是和男人生孩子,那人类还怎么繁衍?同性恋的女人也太自私了吧?”

    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大学生,对于这几个带节奏的人的话不赞同,当场就和这帮人吵了起来,场面一时乱作一团,攒动的人群很快就湮灭了鹿青崖的身影。

    只要还能看见鹿青崖,岳烟就觉得自己还能镇定下来面对现在的场面,哪怕只是看着鹿青崖被吓得苍白的面孔,她也能勇敢地劝自己想出办法来。

    然而此刻,鹿青崖被暴躁的人们遮挡得严严实实,甚至连一丝声音也透不过来。

    岳烟脑海中的理智轰然决堤,疯了似的往人群中鹿青崖的方向挤过去。毫无秩序的混乱却让她身上添了好几处撞伤,并且让她离鹿青崖越来越远。

    头上不知被谁挥舞的手臂打了一下,砸得头晕眼花,踉跄一下险些摔在地上。她强自支撑住,仍是往鹿青崖那边挤,又被马扎在后心狠狠一砸,砸得咽喉中一阵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