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钟念月咂咂嘴。 便举起怀里的小匣子,冲晋朔帝拍了拍。 晋朔帝隐在旒珠后的目光微微一闪动,轻抿了下唇,方才出声:“……开宴。” 乐声骤换。 教坊舞姬从偏殿摇曳着腰肢进来,钟念月视线立马就被牢牢吸引过去了,看了个津津有味。 晋朔帝却还在看她呢。 孟公公也在看。 看了还出声道:“姑娘似是没怎么动筷子。” 晋朔帝淡淡道:“宴上都是些冷食,倒也没什么可用的。” 孟公公点头应声,盯了会儿,却是觉得不大对劲:“姑娘像是……像是正专心瞧人家跳舞呢。” 晋朔帝:“……那便让她看个够。” 孟公公失笑:“姑娘真是孩子心性……什么玩意儿都能勾走她的目光。” 说完,孟公公又觉得自己像是说错话了。 什么都能勾得走,那还记得陛下么? 晋朔帝却是淡淡道了声:“无妨。” 他喜欢养着她。 自然便可以将一切她喜欢的东西,都亲手赠给她。 自然也就牢牢记着,该要倚靠谁了。 酒过半巡,殿内都飘起了酒香。 钟念月什么也没吃着,一转头,便见锦山侯冲她勾手指。 锦山侯勾了半天,都不见钟念月动,倒是远昌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我儿怎么了?手抽抽了?” 锦山侯连连摇头,也不坐了,悄悄就往钟念月身边去。 “我带了牌来。”锦山侯低声道,他紧张地道:“我们悄悄在一旁玩,好么?” 钟念月看了看其他几个小纨绔,果然也坐不住了。 钟念月:“好叭。” 钟念月起身往偏殿走。 锦山侯紧随其后。 祁瀚坐在不远处,一皱眉,也想跟上去,可他是太子,又轻易走脱不得,便只能生生忍了。 “你去。”他点了个小太监。 倒也不只是他瞧见钟念月的动静,那厢高淑儿咬了咬唇,站起身:“我倒要去看看,她要搞什么花样?竟然敢与锦山侯在一处玩。实在不像是个姑娘家。” 她身边的丫鬟也忙跟上了。 高夫人见状惊讶,忙问:“去哪里?” 高淑儿只借口道:“出恭。” 这大殿之中,谁动了,谁走了,倒是没太多人关心的。 毕竟此时该轮到众人献上寿礼了,那舞姬都缓缓退了下去。 远昌王作为晋朔帝的大哥,便是头一个献礼的。 等他走上前,行了礼,再抬头,却发觉他弟弟身边那个孟胜不见了。 不知去哪里了。 罢了,也不归他管。 远昌王心道。 这坐在宫宴上的人,自然不是能随意走动的。 见钟念月一行人走近,当下便有宫人问:“侯爷,还有诸位公子、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去?” 锦山侯:“到偏殿坐坐。” 一旁几个小纨绔还争相去拉钟念月的袖子呢,一边拉一边说:“好念念!我今日带了好多银子来,我用这个和你换。你给我多画一些券好不好?我都玩破产三回了。总是输给锦山侯。他还让我输了给你当马骑……” 锦山侯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才没有。” 高淑儿走近了,听见了这番话,实在无语。 一帮纨绔子弟。 明明出身不低,却还要威逼旁人来给自己当马骑。 钟念月姑娘家家,也有脸去骑么? 守在那里的宫人回了下头,似是听了什么吩咐,随即道:“钟姑娘随奴婢来。” 钟念月疑惑地点点头,甩开了小纨绔们的手。 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她,跟着便要往偏殿走,却是全被拦下了。 高淑儿心下惊讶,为何钟念月过得去? 她几步上前,也想跟过去瞧瞧。 “这位姑娘有何事?”宫人也将她拦住了。 高淑儿羞红了脸,不好在这么几个纨绔跟前说自己要出恭。 宫人见状似是懂了,当下便叫了个人来领她往另一头走。 高淑儿咬咬牙,数次回头,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隐约见着衣角一闪,她好像在钟念月身边见着了那位顶厉害的孟公公? 我瞎了么? 高淑儿面无表情地想。 嗯,我瞎了。 这厢孟公公一见着钟念月,便当先接过了怀里的匣子,问:“给陛下的?” 钟念月点点头。 孟公公笑了:“那姑娘随我来,姑娘亲手给陛下罢。我先帮姑娘托着。” 钟念月提了提裙摆,随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七拐八拐的,不知怎么的便瞧见了几节台阶。而那台阶之上,便是晋朔帝的龙椅了。 钟念月惊讶道:“上去?” 孟公公点头:“上去。” 钟念月扭头看向无数个在她眼中化为黑萝卜的朝臣与女眷:“他们……” 孟公公一笑,道:“他们瞧不见。” 我又不是穿隐身衣了。 钟念月咂咂嘴。 却听得殿内奏乐声又是一变,殿中众人全都伏地垂首,似是连眼睛都闭上了。 钟念月从那调子隐约分辨出来,这像是什么祈福之乐。 钟念月这才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将孟公公抱着的匣子重新接回来,摆在了晋朔帝的桌案前。 “陛下万福。” 晋朔帝擦了擦手,方才打开了那匣子。 只见里面躺着一幅字。 孟公公忙问:“是谁的墨宝?……呃。”他话音还未落下,便见着上面的字实在扭曲如虫子了。 钟念月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写的,入国子监写的第一幅字。丑是丑了些,却花了我好久的功夫。我如今献上的又岂是字呢?分明是我一腔心血了。” 孟公公哭笑不得。 这第一幅…… 孟公公的目光微微变了。 那自然是大不相同。 且听得晋朔帝淡淡出声:“泽居苦水者,买庸而决窦……你抄写的是《五蠹》,法家韩非子所着。朕早年对法家丛书,爱不释手。” 孟公公心下更惊讶。 寻常人哪里知道抄写这些东西?可见姑娘也并非完全是那不学无术之人。 晋朔帝面上不显,只道:“将它悬于勤政殿。” 钟念月:啊? 等等! 晋朔帝却是满心熨帖,势要将它挂起来。 这东西,比满篇抄写什么“寿”字,来得有趣多了。 抄了满篇寿字的太子还不知呢。 祁瀚坐得离龙椅更近,他只觉得好似听见了他那表妹的声音。 众人仍低头俯首时,他难得大胆一回,悄然抬起了头。 那桌案前只剩下了晋朔帝。 是他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