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钟念月转了转跟前的水壶,抬脸道:“我不会见了谁都露笑脸的,陛下不知么,我凶着呢。” 她与三皇子针锋相对时,是有几分凶巴巴的味道。 但晋朔帝已经将她摸透了些―― 只管顺毛摸,她便乖巧了。 如此又哪里算得上凶呢? 晋朔帝胸中还有些沉甸甸地坠着,只觉得哪怕是钟念月不予他人好脸色,他也并未就此觉得放下心。 钟彦为何如此放得下? 他手下的臣子,嫁女时个个如此吗? 晋朔帝盯住了钟念月,突地道:“先笑给朕瞧瞧。” 钟念月:? 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钟念月当下理直气壮道:“陛下方才还说如何如何哄我呢。不如陛下先笑一个给我瞧好了。” 一旁的宫人听了这话,差点当场昏一个给她看。 哪有人胆敢这样要求陛下的? 这是将陛下当成什么了? 晋朔帝却是嘴角一翘,当真笑了下。周身那威严而极具压迫感的气势,登时去了不少。 只叫人觉得他气质矜贵,翩翩君子。 钟念月也才歪头笑了下。 耳边的琥珀坠子摇摇晃晃,与她的眼眸相映衬,满眼缀着清亮之色。 晋朔帝忍不住抬手掐了把她的脸颊。 钟念月脸上的笑一下便收住了,脸颊鼓了鼓,便也伸手去掐晋朔帝。 宫人看得真要昏了,忙喊一声:“姑娘!” 怎能这般无礼? 晋朔帝不急不忙地往旁边歪了歪身子,钟念月这一下便摸偏了,手只堪堪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手指微蜷,只摸着了喉结。 晋朔帝神情一滞,眼底闪过了黑沉沉的色彩。 整个人好似凝住了。 钟念月浑然不觉,她飞快地收回手,推开了晋朔帝,道:“陛下自个儿玩罢……” 然后就一提裙摆,先跑路了。 谁还留那儿让他掐脸啊! 她个头小了,还掐不着他。 多吃亏。 有本事等我再长五年! 钟念月一出亭子,晋朔帝便隐约听见她甜甜唤了声:“哥哥。” 他坐在那里,没有动。 不多时,微风吹起了纱帐,晋朔帝方才转头看向身后的宫人,道:“方才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晋朔帝面上已无了笑意。 那宫人轻颤着低下头:“奴婢、奴婢……” 晋朔帝道:“钟姑娘是主子。” 宫人颤声道:“没有奴婢呼喝主子的道理……奴婢知错了。”说罢,她一下跪在了地上。 而这厢心情烦闷的周家姑娘,左右一顾盼,突然揪着高淑儿的袖子道:“我怎么觉得那亭子里,……还有人在?” 高淑儿分神回了个头:“钟念月从亭子里出来了?” 方才宁平郡主来凑热闹了,不少人正在同她说话呢。高淑儿一时倒顾不上去瞧钟念月了。 旁边丁家姑娘怯怯接声道:“好像是还有旁的人,先前周家公子落水时,我好像瞧着……有谁掀起了那纱帐。像是,像是男人的手。” 那手还生得很好看。 瞧着伸手的位置,应当身量也很高。 丁家姑娘心道。 “男人?”高淑儿面上先是一惊。 周家姑娘却是心下一喜,冷声道:“难怪我哥哥会这样呢……” 那罗家姑娘又突然间不轻不重地开了口,道:“记得方才下水里去救人那个么?” 周家姑娘一转头:“嗯?” 罗家姑娘道:“那是他的随从。” 周家姑娘:“原来你也瞧见里头还有别人了是不是?钟念月一来,便直奔那亭子。亭子又用纱帐掩住了,里头还藏了个见不得人的男人……” 罗家姑娘:“……” 罗家姑娘:“不,我是想告知你,那随从都这般厉害了,你想想该是什么样的人,用得起这样的随从?” 第44章 把柄(她要悉心搜集证据...) “那周公子如何了?” 钟随安应声:“扶下去换衣裳了, 倒是没什么大碍。” 问话是秦相府上的二公子,秦鸣。他与钟随安乃是同窗之交,今日的宴会, 便是在他的主张之下举办的。自然更关心这宴上每个人的安危了。 秦鸣叹道:“多亏有你助我, 今日……” 秦鸣的话未曾说完,那厢便有个人影近了。众女子都戴幕离, 独她不戴, 上前两步便唤了声:“哥哥。” 而钟随安也没继续听他说话了, 只看向来人, 低声问:“怎么出来了?” “瞧瞧。”钟念月道。 秦鸣顿了下,笑道:“钟家姑娘。从来只从随安兄口中听得你的名字, 却始终不见其人。” 有那么一段时日, 钟随安的同窗都不禁笑他,那个日日待他这样好那样好, 还总送东西给他的meimei,是不是净是瞎编的。 钟念月一笑:“那今日见着了。” “是。”秦鸣应声, 展袖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案,“可要一同坐下, 或行飞花令,或曲水流觞……” 钟随安出声道:“秦兄先请。” 秦鸣闻声便知这是有话要说,于是自觉地先行往那边去了。 钟随安方才再度出声问:“亭子还有旁人?” 钟念月:“唔。” “陛下的人?” 钟念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哥哥真聪明。”不过岂止是陛下的人呢,晋朔帝本人都在那里。 “还有,那周岩文是不是同你说什么轻薄之语了?”钟随安皱眉道。 钟念月摇了摇头:“只是说要教我诗文呢。” 钟随安面色更冷。 这点子文人把戏,他自然看得穿。 “你兄长乃是会试头名, 哪里轮得到他这个三十二名?”钟随安越想越觉得不快,“他倒也不觉脸红?” 钟念月附和道:“不错不错, 我哥哥乃是第一,他算个什么东西。” 听到这里,钟随安的怒火倒是又腾地熄了,他轻抿住唇,微微转过头,绷住了耳根的红意。 钟随安目光扫视一圈儿,道:“你素来少于出门,各家的姑娘,你都不大识得几个,不妨今日与她们一并玩一玩,改日也可相邀着一同踏春去……” 钟念月:“不了不了。” 有朱幼怡他们便够了。 钟随安转头看了看。 见meimei只跟着自己,似是亦步亦趋的模样,登时心下一软,道:“不去便不去罢,你同我一起。” 钟念月便如此接受了半日的诗文熏陶。 熏得她多少有些困顿。 兴许是因为他们年纪都长一些的缘故,只叫人觉得刻板无趣,万氏还叫她从中相看……这哪里相看得出来?这一个个的,比钟随安还古板老成呢。也就一个秦鸣勉勉强强能挑出来。 等回去时,钟念月坐在车里,恹恹道:“下回若是玩蹴鞠投壶射箭,再叫上我罢。” 她还是喜欢瞧那种动起来的美男子。 钟随安知她这两年身子不好,不由道:“去了你也玩不得。” 钟念月:“无妨,你们玩,我瞧就是。” 钟随安闻声,心下自然更生了几分心疼。 此时众人都已经散去。 唯独周、高两家的姑娘多了个心眼儿,且多留了会儿,势要看看清楚,那亭子里的男子该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来头。 终于那亭子外的纱帐动了动,有人伸手将纱帐卷起,随后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周家姑娘盯着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瞧不出来,只觉得这人背影气质出众,侧脸瞧着也分外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