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她面露哀伤道:“此后我便跟着相公子了,是相公子教我如何编造一段身世。他道同是被人睡过的女子,若是个被人送来送去的,旁人听闻,定然要鄙夷厌弃。若是个丈夫死了,还一心侍候公婆,抱着贞节牌坊过日子的,旁人听了,总要夸上几句的,如此我也好行事。” 洛娘的话,里间的钟念月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禁不住低声道:“这相公子倒也是个妙人。”而且有人姓相么?这名字有些怪。 晋朔帝眸色沉了沉,他面带笑容问道:“何处是妙人?” 钟念月道:“他待洛娘的姿态啊。” 晋朔帝:“四下认娘的姿态?” 钟念月:? 她怎么觉得晋朔帝连说话,都变得有一分又毒又刻薄的味道了呢? 晋朔帝此时扣住了她的手腕,柔声道:“既然念念也说不出洛娘碰了哪里,朕便从这里开始擦起罢。” 钟念月张了张嘴。 她心下觉得有些怪异,但思来想去,又觉得兴许是晋朔帝将她视作他喜爱的一件物品,他不喜洛娘,自然就不喜欢洛娘来碰她了。 罢了。 钟念月顺势躺下去,分外坦然放松地道:“那便有劳陛下吧。” 左右旁人还没这样的待遇呢。 正巧她也觉得洛娘身上的脂粉气有些太腻人了,也不知有没有蹭到她的身上来。 晋朔帝盯着她。 像是想笑,但又像是有些失望。 晋朔帝抓紧了帕子,一点点擦过了钟念月的手指,腕部。 “痒。”钟念月小声道。 “方才那洛娘钻你怀里时,怎么不怕痒了?连推开也忘了。”晋朔帝反问。 “陛下是不知……” “不知什么?” 不知我被她的胸给撞懵了。 这话却是不好说的,钟念月便不说了。 晋朔帝心底顿生三分微妙的酸意。 他命人拧了帕子再浸湿,又接过来,擦过了钟念月的脖颈,只三两下,那皮肤便微微红了。 钟念月还闭着眼呢,他若是擦得重了,她便也只是睫毛轻颤两下。 晋朔帝心下霎地便软了。 钟念月这会儿却还心道着,就您这手法,搁美容院里上不了半天班,就得给人开除了! 她慢吞吞地睁开眼,细声问:“擦好了么?” 晋朔帝:“没有。” 他禁不住抬手,轻按了按她脖颈间的红痕。她便也只乖乖任由他按。兴许是正因为见过她无数张牙舞爪,谁也不服,谁也能揍的模样。她在他跟前的乖巧便格外的动人。 钟念月凶巴巴道:“还不如我自个儿擦呢。” 伸手便去抓他手里的帕子。 晋朔帝:“……” 倒是白夸了。 不过便是凶起来,却也是可爱的。 此时只听得外间的洛娘接着道:“相公子应当是乱党的人罢,我也不大弄得清楚。反正我只听他一人的话……” “相公子长什么模样,你可记得?”孟公公问。 洛娘怔了怔道:“记得,但不好描述出来。大多人都是一样的,两条眉毛一个鼻子一张嘴……” 孟公公:“……” 钟念月这厢自己用帕子胡乱擦了几下,随即也不睡了,坐起身来,将帕子扔回给晋朔帝,问道:“便是那个相公子指使你的?” 洛娘:“是。” 钟念月:“听你提起他,倒好似待你万般好。今日怎么舍得将他供出来?” 洛娘掉了两滴眼泪。 她哀声道:“若为保命,也只能大义灭子了。” 钟念月小声道:“……这jiejie可真有意思。” 晋朔帝听她唤过“哥哥”,还是头一回听她唤“jiejie”,怎么听也都觉得这声音透着甜软的味道。 晋朔帝漫不经心地想,既然已经供出来了,不如还是杀了罢。 第63章 蠢货(大不了,我便娶了你...) 洛娘到底是没有死成。 只是大皇子与三皇子见了她, 面上多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他们没成想,被这样一个女人骗了,还真要拿着那名单去抓人, 难怪当时父皇的目光有几分怪异。 洛娘倒还是那般娇弱羞怯的模样, 走在钟念月的身旁,想靠而又不敢靠。只怕叫那些个宫人瞧见了, 扭头就去同晋朔帝告状了。 她如今可实在是怕死了晋朔帝了。 “殿下且尝一尝, 这是妾身亲手做的。”洛娘起身, 将食盒里的吃食往外取, 放在了大皇子跟前。 大皇子骨子里倒是有几分大男子主义,因而见洛娘模样柔弱, 倒也只是皱了下眉, 便也不与她计较了。 三皇子就不同了。他眼底素来没有男女之分,否则原先就不会与钟念月动手。他嘴角扯了扯, 冷嗤道:“大哥敢吃吗?”说罢,他又突地想起了什么, 忍不住朝钟念月看去,皱眉道:“你不会已经吃过了吧?父皇没有管你么?” 洛娘娇声道:“瞧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 妾身如今已是小世子的……”人。最后一个字,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风sao惯了。 倒险些改不过口。 这要是被报给了晋朔帝听,那还了得? 三皇子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古怪起来了。 而那大皇子更是脸色黑沉,只觉得这个小白脸花花肠子实在多,这样的时刻,还一心系在这漂亮女人的身上, 这才两天多久,就已经把人给睡了? 洛娘左右一探望, 连忙接道:“已是小世子的厨娘了。” 大皇子:“……” 三皇子:“……” 这大喘气喘的。 大皇子看了一眼钟念月,心道倒是我误会了。 只有三皇子心道,钟念月果真是不负骄纵之名,连抓着了个骗子,她都能拿来给自己做厨娘。 洛娘确实会做菜。 她早先被那富商带回家,为了活得更体面些,便努力将自己更显得面面俱到,什么伺候人、亲手做食物,一一都学了。 富商将她送到多个府上去辗转,她便零零散散地四下学了不少东西,什么各地民间小吃,再有那酒楼里的拿手菜,她也能在府中举宴时跟着偷学上一些。 钟念月当时听罢,道了一声:“你倒真是厉害。” 她倒不会去厌憎洛娘的手段。 俗话说,将一个人放入什么样的境地,她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 洛娘闻声还愣住了。 倒还不曾有人这样夸过她呢。 有人说她美丽,说她胸大腰细,说她我见犹怜。 也有人说她低贱、风sao,是不曾见过世面的蠢货。相公子说她,像他娘,是个有手段,普通男人抵不住的女人,那都算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话了。 倒是头一回有人说她厉害。 还是她勾引失败了以后。 洛娘怯怯问了一句:“妾身何处厉害呢?” 钟念月不好说她,被父母卖掉,又辗转多人之间,如此遭受强权的欺侮,受时代环境的压迫,还能想法子去学新东西,还真就偷摸学了不少。这还不算厉害么? 但这些话这样说,自然是戳人伤疤的。 钟念月便只道:“你见过生石花吗?” 洛娘摇头。 她自觉见识短浅。 但面前的“小世子”脸上倒没有什么异色。 钟念月道:“长在沙漠里的花,我也不曾去过沙漠,也不曾见过,不过曾经听说过。它从裂缝里开花。花或白或黄。嗯,你就像这个花这样厉害。” 洛娘连听都不曾听过有这样的花。 沙漠里也开得出来花吗? 花朵会从裂缝里开吗? 洛娘更不想死了,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勉强保住了自己这条小命。 她还想以后能走远一些,去沙漠里瞧一瞧,是不是真的有生石花。 …… 青州遭水灾的,一共有四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