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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知道谢璟身份,因为这位小少爷,贺府几乎被闹了个底朝天。他们先生把贺老夫人送回老家的宅院养病之后,一个敢说闲话的都没有了,管家如今见了谢璟笑脸相迎,一叠声请他进去:“璟少爷您站在这里做什么,这是您自己家,回家哪里用通传呀,您进来就是——” 谢璟牵马站在那没动,对他道:“劳烦您帮我叫一下人,我只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了。” 管家答应一声,立刻去了。 不过片刻,贺东亭就急匆匆小跑过来,都未来得及穿外套,站在谢璟面前之后上下打量他没有一丝受伤的模样,才松了口气,笑着道:“璟儿怎么来了?我知道你今天启程,还打算过会儿去送送你。” 谢璟摇摇头,道:“不用。” 贺东亭脸色白了几分,一时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站在那思量一会勉强笑道:“也是,一定很忙,那我就不去打扰……”他话还未说完,就见谢璟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拥抱了一下,低声道:“我去西川怕是许久不能回来,你好好保重身体。” 贺东亭抬手想回抱一下,但手刚抬起对方就退回原位,怀里的温度转瞬即逝。 谢璟翻身上马,跟他道别,很快就走了。 贺东亭下意识追出去几步,站在街边看他身影,眼眶微微发红。 六月中旬,谢泗泉返程回西川。 谢璟和寇姥姥等人随行,谢璟初次走水路入川,而寇姥姥却是重返故地,一路上一直看着,舍不得合眼。 寇姥姥瞧着沿路崇山峻岭,好几回擦了眼泪,二十余年过去,这条路上看过的风景却和之前她陪着小姐远嫁时的没有改变,只是物是人非,这次只有她这个老婆子回来,小姐再也回不来家了。 寇姥姥手里摩挲着一张照片,上面最前头的就是年轻时候的谢沅和贺东亭,她则站在小姐身后,一脸紧张。 谢璟凑过去看了一眼,故意问道:“姥姥,后面站着的是你吗?” 寇姥姥点头叹道:“是呀,姥姥那会儿第一次拍照片,灯闪得太亮,吓了我一跳,还是小姐让人多拍了几张,这才留下这张。”她伸手爱惜地抚摸过,这是姑爷临走时候让人送来的,除了照片,还有好几箱物品,都是细心为谢璟准备下的。 谢璟哄她道:“姥姥,等回了西川,我陪您拍照,咱们拍好多。” 寇姥姥被他逗笑了,抬手摸了他脑袋:“傻孩子,姥姥年纪大了,拍了不好看,我璟儿长得俊,是该多拍些照片留下。” 祖孙俩说了一阵话,谢璟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声问道:“姥姥,我娘的牌位……” 寇姥姥道:“前天的时候,你舅舅亲自送回贺家了,你既已祭拜过,我也就放心了。” 谢璟头枕在老太太肩上,看着江面上倒映的山岭,树木苍翠,层峦叠嶂,和他之前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 几天后,船行至阳平关。 阳平关的行船码头与别处相比要大得多,载满货物的木船沿江而下,全都汇于此处。 码头上挤挤攘攘,都是等待卸货的客商和招揽生意的船帮挑夫,天气炎热,只从码头挤下来衣裳就已汗湿了后背。 谢泗泉到了这里就已放松了大半,把船上的货物都交给胡达等人处理,自己带了谢璟和寇姥姥去找了地方先吃饭。寇姥姥许久不吃蜀地的辣椒,加上年纪大了不好克化,只要了两碟清炒素菜,谢泗泉带了谢璟去后头,打算挑两条鱼。 这家小饭馆就在江边,已经做了十数年买卖,最拿手的菜就是做鱼,尤其是这江边的鱼现打捞上来,活蹦乱跳,新鲜的很。 小二过来帮着挑鱼,刚想起筐,就被老板赶过来制止了,让他去江边拎起泡在水中小些的竹筐,讨好笑道:“谢爷,不知道您来,我这就让人去瞧瞧有没有新捕上来的雅鱼,您去前头坐着喝茶,收拾好了立刻给您上菜。” 谢泗泉道:“也好,天儿热,再切两只西瓜。” 老板连声答应,不一会就送到桌上,不止是西瓜,还有两碟瓜子两碟糕饼。 谢泗泉不耐热,穿了一件银红薄袄坐在那拿袖子扇风,他手腕上缠了七八圈珊瑚珠,粒粒像黄豆般大小,滚圆饱满,精心打磨过。谢家人本就肤白,谢泗泉手腕上缠了赤色珊瑚珠,越发衬得白玉砌成一般。 只是桌上二人没人瞧他,寇姥姥拿了西瓜给谢璟,谢璟自己吃了两口,又掰下一小块尖尖的瓜皮给门口的那只黄毛土狗。 天儿太热,蒸笼一样的天气,连小饭馆门口的黄狗也懒懒散散的,它闻了闻谢璟扔过来的瓜皮,几口吃了,尾巴轻轻摇了摇。 谢璟自己吃几口瓜,掰一块瓜皮喂黄狗,正要把手里最后一点丢过去,忽然动了动耳朵,抬头看向门口方向。 不多时,就听到一阵车马声,紧跟着有人下车匆匆向这边走来。 小饭馆门口竹帘被掀开,走进来数人,老板弯腰跟他们打了招呼,为首的男人也没理睬,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径直向谢璟他们这桌走来。 谢璟不知对方什么来路,手放在桌下,视线盯紧。 谢泗泉顺着他视线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璟儿莫慌,是自己人。”他说着站起身来,冲那边招手道:“徐骏,这里!” 男人很快走过来,谢泗泉指了他介绍道:“这是徐骏,西川上城有名的算盘,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挖过来,跟了我有几年了,外头都喊他一声谢家二当家的。”又指了指谢璟,面露得意,“这是我在信里同你提起的璟儿,怎么样,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