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刚才的一切都在娄辰所创的幻境中发生，池芯不确定在外面的人看到的是怎样一副景象，她遮掩地说：“不是我们弄出来的，但是因为爆炸，我们才掉进了这里，所以我们是无害的，没有对蚁卵不利的意图。” 兵蚁兴许也没见过有人类能直接深入到巢xue里，它犹豫了一下，“这点我没有权力判断，我将把你们带到我后面前，到时一切听她指示。” 听到它们确实不打算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池芯松了口气，她抚摸了一下紧紧握住的触角：“我们没有异议。刚才情势所迫，不好意思。” 说完，她就从领头兵蚁的脑袋上滑了下去。 池芯是在为刚才攻击它的举动道歉，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和它达成联络。 毕竟这些白蚁是无辜的，安安分分缩在巢里孵小孩，却被一群不速之客打进了家里，它们会愤怒和提防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当她滑下去之后，却见领头兵蚁动了动触角，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池芯莫名觉得它有些困惑，于是她再次伸手握上了它的触角。 这一次，领头兵蚁安分地低下头，配合她的动作将自己的触角探入她的手心。 “你很强。”领头兵蚁说，“如果你可以凭这么弱小的身体攻占整个蚁巢，你就不用道歉。” 说完，它将触角抽了回来，开始收整队伍。 它还回头看了看池芯，意思大概是“跟我走”。 一场危机被池芯悄无声息地化解，她回到两人面前，迎上他们见怪不怪又异彩闪烁的目光。 “别太开心，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池芯警告他们，“领头的要带我们去见蚁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包括我这莫名其妙的知名度，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说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在白蚁中有这么大的威信，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已经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景修白由衷地说，“幸亏有你。” 他说得那么真挚，让听多了吹捧和夸奖的池芯也有些不好意思，转开脸催促：“快走吧，那些白蚁在瞪我们了。” 容凤重新将林老板背起来，他们在无数兵蚁的包围中，被护送出了这间“婴儿房”。 这是一种一辈子都难以体验到的感觉，如果郁襄在的话，现在吐槽可能已经淹没了他自己。 可惜现在跟着池芯的，是两个同样沉默的男人，池芯左右看看，遗憾地叹了口气。 没走几步，一直昏迷的林老板睁开了眼睛。 容凤感受到脖颈处呼吸的变化，侧头瞥了一眼，不发一言地继续向前走。 林老板的目光迷蒙了片刻，待看清眼前的状况之后，眼底闪过一道无法掩饰的惊愕。 池芯也不太想理他，现在她对这个人的观感有些复杂。 林老板左右看了看，盯着背着他的容凤后脑看了片刻，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蚁后所在的“寝宫”就在离“婴儿房”不远的地方，这个不远，是以白蚁们的路程丈量来说。 真正的蚁巢中，路径愈加错综复杂，阴冷潮湿的感觉弥漫在每一处角落，池芯庆幸他们不是自己要在这里面找路。 即使在见过这么多种白蚁之后，她已经对蚁后的形象有了些许想象，在真正见到她时，还是忍不住露出惊叹的神色。 这是一只山脉般的庞然巨物，什么兵蚁工蚁长翅蚁，在她面前都只是个小巧的孩子。 她拖着乳白色的巨大腹部，安静地侧躺在细土堆积的“床铺”上，周围许多工蚁在她身边忙碌着，被她的肚子一遮，几乎看不到什么了。 耳边传来轻轻的抽气声，池芯自己也吞下一声蔓上嗓口的惊叫。 黝黑的头部，和腹部比起来过于细短的上半身，以及也许现在不是生产期，略有些瘪的肚子如会呼吸的山脉般起伏着。 这白蚁后，看上去实在太掉san了。 领头的那只兵蚁迅速爬到蚁后边上，和她轻碰触角。 然后她看不到眼镜的头部，向池芯他们这边转了过来。 ……更掉san了！ “你没事吧？”景修白轻声询问。 池芯深吸口气，目光直视着蚁后，试探地向前踏了一步。 “咔嚓。” 顿时，包围在蚁后身边的所有白蚁都如同被碰触了敏感的神经，齐齐调转方向，用尖锐的触角对着几人。 同时面对这么多狰狞的蚂蚁头，池芯在心中发出了久违的尖叫。 和这些东西比起来，她还是更宁愿去杀丧尸！ 身体的自我防卫自动开启，池芯内心的惊惧在面上半点都体现不出来，正相反，她面对异族的团团注视，神色镇定，维持着动作又向前走了一步。 她说：“蚁后，我需要碰触你们的触角才能交流，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出一名兵蚁作为传讯兵。” 即使身处白蚁军队的包围中，她也仍然不卑不亢，目光平视，从容温和。 池芯是对这些白蚁有种天然的排斥，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当她站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谈话崩裂的准备。 她不能退。 就在蚁后静静地凝视着她，不做任何反应的时候，两旁的身侧却同时传来熟悉的气息。 景修白和容凤一左一右，站到了她的身边。 池芯眉目动了一下，抬头看向他们。 “虽然已经习惯了被你当成废柴，但是你也可以习惯着信任我们一点。”景修白脸上有丝无奈，“尤其是这种情况下。” “大不了一起死。”容凤说。 池芯张张口，喉头却仿佛被某种软而酸涩的东西堵塞了。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再抬起头来时，她恍然觉得这一群大白蚁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面目可憎了。 蚁后一直在打量着他们，此时突然弯下触角，碰了碰之前那个领头兵蚁。 也不知道他们的命令是如何在瞬间下达到每一只白蚁的，就在蚁后抬起触角之后，呈警惕环卫状的白蚁们纷纷四散，不再给三人造成那么强烈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蚁后稍微动了下身子，垂下硕大的头，让触角垂落到池芯能够摸到的高度。 池芯和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惊喜。 为了不让蚁后产生误会，她刻意放缓步伐，在接近蚁后的范围之后，景修白拉住容凤，让池芯独自一人走上前接触蚁后。 不是他不想跟上去，只是他们作为“雄性”，在不确定是否会引起蚁后不快的情况下，没有必要强行上前。 何况在这种距离下，无论什么意外，他们都能够立刻反应，给予支援。 池芯来到蚁后面前，轻轻摸上了她垂落下来的纤长触角。 出乎意料的是，蚁后不是其他白蚁那种尖锐得仿佛人工合成的声音，出现在池芯脑中的，是一阵和蔼威严的女声。 “人类，你和狼王是什么关系？” 池芯一时不知道该惊讶她的声音，还是惊讶她的问题。 “如果你说的狼王，是居住在凤濮山一带的那只。”池芯说，“那么我和他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 蚁后略带惊讶：“他竟然会和人类联手？” 池芯一边飞快地思索蚁后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一边回答：“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听蚁后的语气，显然是和狼王认识，但是敌是友目前不明，她没必要太急着和狼王扯上关系。 “这不可能。”蚁后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只因为联手退敌过，就送出他的祝福。” “什么？”池芯愣了一下。 蚁后的复眼要比其他长久生活在地底的白蚁明显一些，此时垂着头的角度，让池芯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她的眼睛下。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中，池芯诚恳地回视：“我的确不清楚，什么是狼王的祝福。” 蚁后注视她半晌，“人类，看来你的确不知道，你得到的是一份怎样的庇佑。” 池芯不语。 蚁后无论是语言表达能力，还是逻辑思维能力，都比其它白蚁要好很多，她向池芯解释：“你可以理解成，狼王在你身上留下了他的某种气味，你知道，动物总是有能力在人类身上留下气味。” 池芯脑子里的狼王形象，突然变成了一只大狗。 她甩出这个憨憨的影子，听蚁后继续说：“这种气味能庇护你，让你不受比他低级的生物侵扰。” 池芯想了一下，“之前我遇见过一只变异虎，它看起来恨不得把我撕碎。” “老虎和狼历来不合，在它那里，你这种祝福，只会成为诅咒罢了。”蚁后发出类似笑的声音，“所以，你还是不想说出自己和狼王的渊源吗？” 池芯仔细想了想，“蚁后，我不是不尊重你，只是在我的记忆中，的确只有这段经历罢了。” ——而且在并肩作战之前还和狼王打了一架。 当然，这点就不必向蚁后说了。 池芯是握着蚁后的触角和她直接交流，她不知道，这样一来，蚁后不止可以听到她的说话，还可以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她盯着池芯片刻，轻叹：“也许只是在你心中不算什么罢了。” 池芯没听懂，她决定放过这个话题：“蚁后，既然您和狼王有段渊源，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找人……找蚁带我们出去？毕竟影响您的族群生活，实在不是我们的意愿。” 她察言观色，见蚁后提到狼王没有什么愤恨之类的情绪，想必也不是什么仇家，能蹭一波就蹭一波，连称呼都尊敬了起来。 能躺赢谁想动手。 “狼王当年对我有过救命之恩，你身上带着他的祝福，的确可以得到我的帮助。” 池芯呼吸一窒，正以为达成目的如此轻松之时，蚁后的语气猛然一厉，让池芯握着的触角都震颤两下。 “——但是，你是否能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人类的机器，会摧毁我的巢xue么？” 随着蚁后的情绪变化，刚才散开的白蚁再次围拢，这次兵蚁们纷纷亮出尖锐的触角，作势要将几人一网打尽。 景修白和容凤察觉到不对，几个大步赶到池芯身边，警惕地望向四周。 就在气氛一绷即断，池芯以为就要开打时，一只比起在场的所有白蚁都要小巧一些的白蚁突然从蚁后的身后跳了出来，扑腾着几条腿往蚁后身上爬。 在场没有一只白蚁敢去阻止它，原本气势汹汹的蚁后在看到它之后，也愣了一下，伸出一条腿去接住它，防止它掉下去。 小白蚁吭哧吭哧，爬到蚁后的头边，用自己的触角和蚁后碰了碰。 池芯听不到小白蚁在说什么，只能听到蚁后的回复：“不行，不要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