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
玄寂醒来没多久，就被家人带去医院里反复检查，直到再三确定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需要等待身体机能恢复，就再无妨碍以后，家人和廖非才终于放下心来。 这两年杨扬昏迷不醒，所给家人和朋友带来的阴霾，也终于消散了下去。 廖非和杨扬虽然高中才认识，但因为彼此喜好相同，都爱看小说，也时常开黑玩游戏什么的，再加上两家距离不远，往来十分频繁，关系自然就很好。 这两年也多亏了廖非的帮助，杨扬家人才在儿子忽然昏迷不醒的悲伤中熬了过来。 从医院回来之后，乘着心情大好，廖非又顺道说起了一些事情来，“哦对了老杨，你电脑里保存的那些小说大纲啊，细纲啊，力量体系什么的，我都大概看了一遍。 这两年你一直没醒，我还想着实在不行看看我能不能帮你续写呢，但我试了试就放弃了，我果然不是那块料……哈哈。 这些小说看着是挺简单的，你之前说起来，我也感觉不是很复杂的样子，但没想到一上手写起来，就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我有时候都有点佩服你每天几千上万字，我啊，以后还是没事看看就算了。 不过，电脑上的那些文档你可以自己翻翻看，我觉得对你记起以前的事情，应该会有点帮助……” 网络小说动辄几百万字，自然没那么容易完结，当初杨扬设计的内容大纲包含了三个部分、三大篇章——修真界篇、仙界篇、神界篇…… 在杨扬昏迷之前，这个故事的进程才不过写到仙界篇中后期，主角占据了仙界一方势力，成为东天帝君，开始与仙界另一股大势力南方真王交恶，势成水火，后续显然不可避免的会爆发一场大战。 而整个故事的情节写到这里，也就刚刚写了一半而已。 修真界、仙界、神界…… 原来这才是那个世界的全貌么？玄寂陷入了思索当中。 廖非说了许多，却得不到玄寂的回应，他倒也没有什么郁闷的情绪。 玄寂毕竟才从昏迷中转醒不久，而且他也说过很多事情很多记忆都很乱很模糊，更何况现在也能看得出来，他在回想和思索着，廖非心里就更不会在意他的沉默以对了。 “小说的大纲、细纲、力量体系么……”玄寂试图找到相关记忆，但却没有办法想起什么，现在的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又哪里可能什么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很多事情，如果没有别人说起，或者提到与之联系的话题，玄寂基本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而即便提到，或者说起一些事情，他也经常只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具体的事情，就只能是雾里看花了。 想不起来，玄寂只得放弃深入的思索。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后，玄寂终于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稍微活动了。 白天在家里稍稍活动，他想起了那些小说的大纲、细纲，于是便坐到了自己房间的电脑前，打开了电脑。 廖非偶尔来家里，除了和他聊天以外，也会打开电脑玩玩游戏，看看电视剧番剧什么的，玄寂看着廖非cao作过电脑，已经不会对电脑太过陌生。 再加上他也记起了一些相关的电脑cao作的记忆，独自摆弄电脑，也就不会有什么生疏的感觉，更不会有正在触碰一件新奇事物的新奇感。 电脑桌面上散乱排布着许多应用图标，还有一些txt文件，doc文件……玄寂眼睛扫过文件名，稍加辨别后，就找到了那些记载着《傲世邪尊》故事大纲、细纲、力量体系的文档，一一打开，然后仔细看了起来。 小说的力量体系这些，其实对玄寂而言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扫了一眼就略过了。 把目光放到大纲和细纲上，玄寂所看到的大概故事走向，基本上就是主角叶昊辰一路开启杀戮光环，覆灭所有与他敌对的敌人，从修真界到仙界，再从仙界到神界，最终成长为诸天主宰，无上天尊的过程。 故事的情节简单粗暴，戾气深重，玄寂看得眉头直皱。 但玄寂还是耐下心来，将大纲和细纲的内容，一直看了下去。直到看到杨扬昏迷不醒前，小说所写到的地方，他才深深呼吸，停了下来，没继续往下看。 小说的大纲还算条分缕析，但细纲却完全不是这样的，细纲的内容潦草，显得没有条理，很多地方，只是一句话，然后就跳到了下一个段落，但下一个段落却总是和前一个段落联系不到一起，内容突兀转到其他不相干的地方，让人很是摸不着头脑。 这样的句子很多，散布在细纲各处，就像随手播种下的种子，最终长成的果实，只有种下的人才会知道。 玄寂即便继承了杨扬的很多记忆，但这样的句子，段落，他看着虽然都会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可这样的感觉，就像是遥望迷雾中的远山，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想仔细窥见全貌，终究是不可能的，眼前只有迷雾迷眼。 玄寂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半猜半蒙的浏览着小说细纲，直到在某个段落，看到了某句话时，他的神色才忽地一变，眼双眼微凝。 “斩道统、灭气运、铸仙器，之后，一切便尽在掌握之中……” “原来是这样……” —— ……在仿佛亘古以来的混沌当中，不知过了多久，丧失的意识竟缓慢地恢复了一丝……终于渐渐能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在回响，那声音隐约而又模糊，是一阵连续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虽然……不知所处，但一个十分清晰的认识是，此时自己已不再是元神的状态…… 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完全不知道。 当意识恢复得越多，似乎就越能感觉到，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变得清晰。 是什么？ 像是……文字…… “斩道统，灭气运……” —— 玄寂曾进入通天塔，决定最后一搏，像曾经不顾身死道消，飞蛾扑火般的前辈们一样，去探查那不能飞升的隐秘。但在穿入无尽虚空时，他却遭遇到了一系列奇特状况，这些事情现在又一次在玄寂脑中浮现。 之前廖非在玩游戏时，碰到了一些素质不高的队友，他飞速打字和别人对喷。 那时廖非那一阵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就引起了玄寂的注意。 可他心思始终放在小说上，没有往深处去想，直到这时…… 很多事情到了现在，已经显而易见了，当初遭遇了重重奇特状况后，玄寂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可他又产生了更多的困惑。他的出现，杨扬的穿越，让本能区分真实、虚构的两个世界混杂在了一起，互相牵扯，互相纠缠，玄寂已经无法分辨真实和虚构。 修真界倘若是完全虚构而成，相对的，这个世界则是真实的存在，那他，玄寂，就应该只是被虚构出来的人物，根本就不可能有自我意识，更不可能带着意识，出现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 杨扬这个造物主，就更不应该出现在他自己所创造的世界。 现实世界和小说世界，真实和虚构，如今就像是梦幻泡影，鸿蒙一片，玄寂难以分辨。 又一天，廖非来看玄寂，顺便蹭一顿饭。 晚饭时，廖非、玄寂以及父母聊了一会，吃完饭后，玄寂就被廖非叫着去房间开电脑玩游戏去了。 玄寂在一边看廖非玩游戏。 这两年，论对杨扬房间电脑的熟悉程度，自然非廖非莫属，甚至廖非对杨扬房间电脑的熟悉程度，比他对自己家里电脑更甚。 游戏才开局，还不激烈，廖非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玄寂聊起来，“哦，对了老杨，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我看你很多事情也都记得了，之后有什么打算？要不把你写的小说给填坑了呗？” 玄寂微微摇头，“暂时还不想写……” “哎，你这就不对了。作为一个靠读者吃饭的作者，当着衣食父母的面理直气壮的拒绝更新，要点脸行不？信不信我去读者群吼一声，让那些人给你寄刀片？” 说着，廖非倒是忽然叹了口气，“不过，读者群都凉了……记得群最热闹的时候，你还答应了一群人，要写小说的番外篇呢……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反正除了小说的正文，番外你也写了不少，只是后来你就突然在家里昏迷不醒了……两年时间，正文、番外都断了，虽然你这边出事，我代你发了公告，也帮你给编辑说明了情况，当时还有读者来看望你，但毕竟时间长了，人走茶凉就是没办法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看开点……” 随着游戏逐渐展开，廖非的注意力逐渐放到了游戏上，他见玄寂没什么反应，以为他对读者群凉掉的事情很是在意，摆了摆手，轻松地道：“哎哎，算了不说那些了，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我，读者，催更！老杨你自己看着办！” 然后廖非完全将注意力放到了游戏里。 “……” 小说的番外，是对小说正文的补充。 一般会是一些对小说人物形象的补全，对某些正文省略情节的扩展描写…… 玄寂记得似乎在电脑桌面的许多文档，就有关于小说番外的文档。 只是之前他没有打开去看过一眼，他只是看了看小说的故事大纲、细纲，发现了那句一直让他无比在意的句子，之后就一直出神，想了很多事情，细纲的后续内容，就没有再看下去。 “咦，都九点多了，我还是先回家算了。嗳老杨，等下你要是还没睡，就上你的号跟我开黑两把啊，好久没一起玩了……”廖非玩了几盘游戏，看时间也不早了，就退出游戏，跟玄寂打了个招呼，回家去了。 而玄寂则坐到了电脑前，看着电脑桌面的那些文档发呆。 “小说的正文……番外……” 电脑桌面的文档图标展现在玄寂的眼前，一眼扫过各个文档文件名，轻易就能分辨哪个是记录着《邪尊》大纲、细纲的文档，哪个是收录了小说番外的文档，可他迟迟没有动手点开任何一个文档。 对于自身所身处的世界，玄寂仍旧没有丝毫融入的感觉，他的内心也一直在抗拒融入到这个世界当中。 在知道那个世界，不过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只是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梦幻泡影，他深怕融入到这个世界后，再发现这世界也是另一个被凭空捏造出来的泡沫，稍加轻触就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