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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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范玉笙能买得起万花筒的原因。 好在范玉笙自小懂事聪颖,如果不出意外,日后定能光耀范氏门楣。 然而范玉笙一直无心入仕,久而久之,范文载也就放弃了。 只要一辈子平安喜乐就好。 谁料,范玉笙居然不声不响动用范家关系,跑去了沧州当知府。 范文载知道时,事已成定局,只能无奈摇头叹息。 而今看来,当初范玉笙的选择是正确的,否则也会被困在这污浊不堪的京城中。 范夫人拎着食盒进来,见他唉声叹气,便宽慰道:“咱们两个都一把年纪了,大不了一起去见阎王爷,阿笙远在沧州,暂时不会出事,你还有什么可叹的?” “我是叹自己看走了眼。” 范文载心中郁郁,连长髯都顾不上打理了。 范夫人端出一盘素菜,四个馒头,“今天就这些,吃吧。” 又道:“之前是谁天天跟我念叨,说太子殿下宽厚仁和?怎么,现在改变想法了?” 范文载苦笑道:“太子的确宽仁,这是优点,但在乱世中,这也是缺点。” “你不如直接说懦弱!”范夫人一针见血。 范文载:“……” 到底是自己学生,他不忍说重话。 范夫人呵呵:“一国太子,在危难之际,不救君主,是为不忠;不护亲父,是为不孝;不顾发妻幼子,是为不义。你是他的老师,可曾这般教过他?” “……” 范文载羞愧捂脸。 是他没教好! “我没说你,”范夫人白他一眼,“你教给他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危险来了,他顾不上那些道理而已。” 范文载沉叹一声。 说句实在话,太子趁乱逃出京城,算不上一件坏事。 与天圣教硬碰硬是不明智的,先保全性命等机会东山再起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范文载到底有些心寒。 如果做这件事的是三皇子,别人无可指摘。 但太子是一国储君,他不能。 老夫老妻饭还没吃完,宫里就派人来通知范文载,让他三天内写一篇文章,表达对史明荣登大宝的赞美。 范文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毫不犹豫拒绝:“宁死不写。” “……” 史明得到消息,气得砸碎好些个华瓷美玉。 这些都是他以前见都见不到的,而今却可以肆意毁损。 “他要是不写,就杀他全家!” 内侍:“陛下,范文载除了一位发妻,府中已无其他亲眷了。其孙正在沧州任知府,已归服庆王世子。” 史明现在听到“庆王世子”就头疼。 要不是那个世子发什么讨伐檄文,他也没必要让范文载写文章。 “那就用他妻子的性命逼他就范!” “遵命。” 范府。 范文载和老妻坐在书房等死。 忽有浓烟钻进门缝,屋外火光冲天。 外头有人惊呼:“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两人倏然起身,下意识想冲出屋子,却又同时停下,四目相对,彼此皆知对方选择。 范文载握住老妻的手,目中泪花隐现:“是我连累你了。” 范夫人洒脱一笑:“能死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整个范府都烧起来,熊熊火光涌出滚滚热浪,灼得人生疼。 府外守卫拼尽全力救火,火却越来越烈。 范文载和妻子端坐书案后,彼此双手紧握,从容赴死。 突然,有人从窗户翻身而入,在老两口惊异的眼神中,直接用手刀将他们砍翻在地。 又有两个人翻进来。 三人合力将两人救了出去。 趁城中混乱之余,范文载和范夫人被秘密送出京城。 范文载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妻子正端坐身侧,悠闲地看着窗外景色。 “你醒啦。”范夫人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她鬓边布满银丝,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沉静优雅的光泽。 范文载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范夫人倒是想得开,“反正是被人救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那我岂非成了逃兵?” 范夫人白他一眼:“你要是觉得愧疚,就跟庆王世子学学,写几篇讨伐反贼的文章,不比死了有价值?” 范文载还是觉得自己气节受辱,遂掀开车帘,问车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要带我去哪里?” 车夫一声不吭。 范夫人不由乐了。 “你有什么好急的,大不了还是一死嘛。” 范文载叹道:“这个‘金蝉脱壳’的伎俩若是传出去,岂非让天下人耻笑?” “……” 数日后,马车抵达沧州。 范玉笙站在城门口,亲自迎接。 “孙儿恭迎祖父、祖母。” 范文载压抑心中欢喜,面上却冷哼一声。 范夫人就很实在,笑容满面道:“咱们阿笙长高了,也变俊了。” “祖母风采一如往昔。”范玉笙由衷欢喜。 范夫人道:“咱们在马车上看到沧州的界碑,就知道是你做的事,我们家阿笙长大了。” 范玉笙笑道:“祖母和祖父一路劳顿,先随孙儿入城。” 入府后,待范文载和范夫人梳洗休整完毕,范玉笙前来请罪。 “祖父,请恕孙儿自作主张救下您和祖母。” 范文载斥道:“你的确是自作主张!你这么做,置范家清名于何地!” 范玉笙倏然抬首,双目迥然,掷地有声道:“难道在祖父心里,天下苍生还比不上范家清名吗!” “你胡说些什么!”范文载气得胡子乱颤。 范玉笙毫不相让:“先帝贪图安逸,不顾天下百姓生死,致使四海九州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三皇子勾结天圣教意图逼宫,权欲熏心,同样不顾百姓安危。太子殿下看似仁厚,却在危难关头弃城而逃。祖父,这就是您要效忠的朝廷吗!” 范文载瞪目:“你是在为庆王世子劝我归服?!” “祖父,您从京城一路行来,见到的都是什么样的景象,您可还记得?” 范文载沉默了。 “您若得了空闲,可以出去看一看沧州城,也可以去庆州瞧一瞧,如果这样依旧不能说服您,孙儿以后便不再说这些话了。” 范文载盯着他不说话。 “行了行了,刚见面就吵架,吵得我头疼。”范夫人打破沉寂,“阿笙说得没错,我还是第一次来沧州,老头子,你就陪我逛一逛。” 有她调和,范文载和范玉笙面色稍缓。 范玉笙道:“您二老早些休息,孙儿先去府衙处理公务。” 翌日一早,范文载养足了精神,在老妻的劝说下,“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马车从范府出发,往沧州城街市行去。 比起昔日的颓败,如今的沧州城连衽成帷,车马骈阗,一派热闹繁华之景。 范夫人掀起帘子,边看边笑:“哎呀,咱们家阿笙就是厉害,这才当了多久知府,就把沧州治理得这么好!” “别往他脸上贴金,”范文载没好气道,“他要是有这能耐,还会投效庆州?” 范夫人不由笑了:“照你这么说,这庆王世子的能耐还真不小,要不然咱们家心高气傲的阿笙也不会甘愿当这个知府。” “哼!” 马车穿梭过热闹的街市,又往沧州海港的方向驶去。 沧州海港经扩建后,尤为宏伟壮观。 海港平坦开阔,港口骈肩叠迹,马咽车阗,接连不断的车队沿着水泥官道,从庆州方向赶来。 港口上,卸货的卸货,装货的装货,无数货商、船工来来往往,如日方升,火舞耀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