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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我生活的现实,我现实的生活。

    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一号会死了。

    当时我醒来的时候,我就是在一号的位置上,而一号已经死了。但是如果真的只是对换位置的话,我们只是交换身份,而不是有人死。毕竟我安排死遁,不是为了让自己真的出事。

    也许十二岁的我没有「一号」的话,就会死在实验所里面。因为研究员们早就发现,我比想象中还要不听话。「一号」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个结局,所以才想替我死,所以才想要在最后的时光里面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说出门交朋友

    我最近怎么了。

    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从椅子上起身,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习惯性地把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面,意外地摸到了一张纸。我曾经在天台上见过那是乱步给太宰治的便签,连角都没有对齐。

    当时太宰治把纸递到我面前,说,「这个是乱步先生给我的,他说,如果我觉得时机到了,我可以打开来看看,可以帮助我。我把这个时机给你吧。」

    那时候,我没有接。

    太宰是什么时候把纸放在我的口袋里面的?

    我翻看着这张鹅黄色的便签,最后还是打开了。

    「累了的时候,去跟港黑那个帽子君说说吧。江户川乱步」

    这个「时机」是偶然事件吧

    第67章 第五十一章你与泰戈尔

    在我出逃用的账户里面弄了一些钱之后, 我住在离一方通行不远的旅馆里面。如果我是一号的话,我会在一方通行附近观察着。在普世价值观里面, 这其实一种「跟踪」,但是以我那时候的想法来说,这就是「观察」和「模仿」。

    因为想了解朋友平时的行为习惯和喜好,如果有共同话题的时候,根据交友的相似原则「人们总是会跟性格相似的人做朋友」,交友的过程会更加顺利一点。我那时候跟芥川龙之介交朋友的时候,也是各种学他做事, 但是我从来不会跟他聊太宰治。

    一是因为我不太喜欢。

    二是因为会没完没了。

    我在高处观察一方通行的时候, 发现他居然在家里躺了大半天。想到我和一号都在他身上浪费六个小时, 我就觉得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然而, 等到他出门的时候, 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色T恤, 带着棒球帽的少年也跟着跑出门。

    我其实每次看到复制人的时候,都有种特殊的感觉那是一种自己分裂成碎片,自己拥有自主意识在外行走的感觉。我知道有很多双胞胎的存在, 他们协调性很好, 因为彼此了解,很多都可以发展出非常稳定的亲情。但我和复制人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他们和我一模一样,不止是外貌,而且行动举止都是一样的。有时候,我照镜子的时候,我甚至会在想,如果镜子里面的人突然做出了不同的动作会如何,这是我一直以来都不喜欢照镜子的缘故。

    因为他们复制人被洗脑过,认为有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是正常的事情, 这是常识。但我并不是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1970年,日本研究机器人的专家森喜朗曾经因为「人们看到与人类过于相似的机器人而产生恐惧不适心理」发明了「诡异谷」这个名词。

    我觉得,我也有这种心态。

    再来,我一直还记得,为了摧毁克隆人的实验,我在他们的基因里面设下了不可扭转的基因缺陷,他们本身就活不长。诚然,我是半个创造出他们的人,复制人对我有种特殊的雏鸟情结,但是我也是要他们命的人。

    我曾经做个噩梦,梦见我幼时为了避免实验所发给自己小狗最后被自己送上试验台时,我用枕头闷死了它。慢慢地,我看到我被闷死,我的手在紧绷着,神经却忍不住地颤抖,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同时感到被人掐着脖子,要被夺走最后的呼吸。

    我连反抗的能力和意志都没有。

    我本能地感觉,我并不喜欢复制人,哪怕有一点点不像,我也会稍微心安。我十五岁在港黑当卧底的时候,曾收到太宰治给的红色耳钉。那时候,我觉得,我开始和复制人不一样了。这就是我区别于他们的标志。这也是为什么太宰治在火场死遁后,我丢了一只耳钉,也没有想过要把另一只耳钉摘下来的缘故。

    其实,按这么说来,我本质上也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走向了「一号」。

    不好意思,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黑色T恤的棕发少年暗金瞳定睛看着我的时候,眼里的光闪了闪,他说

    看见你过得很好,我也觉得很好。我突然想起泰戈尔这么写过「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我很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了。

    他的嘴角像是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样,而拉出清浅的弧度。

    这是很奇特的感觉,一种「我和他为了这一刻等了很久」的感觉,就像是脑电波共振的感觉。我的脑海里里面走过了无数我与复制人相处的走马灯从实验台调换了身份,到我以「一号」的身份调查各种事实真相,试图找出为什么「一号」会选择这样的结局,一直一直到我穿越时空为了那片空白的记忆来到他的面前。